林野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去到炕尾哗啦一声拉开窗帘。
发现外面还黑蒙蒙的,老姨已经走到大门附近。
他搓了搓脸,拽过棉袄棉裤迅速的往身上套。
很快,有个人推着自行车进了院。
林野从身形和走路姿势认出来是大哥林城,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他俩相差了好几岁,从小就玩不到一起去,后来长大了也关系一般,等母亲去世后反而亲近了许多。
林野穿鞋下地打开西屋门,正在锅台那里做饭的潘秀荣看着二儿子的脸,露出心疼的表情,低声骂道,“那老瘪犊子下手可真不留情。”
“没事,妈,我也没对他心慈手软。”
林野发现经过一夜的时间,母亲脸上的青紫更加明显,眼皮也肿着,估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哭了。
这时,屋门被拉开,潘秀华带着包裹了一身寒气的林城进了屋。
林城个子比林野矮半头,长相也更多的随了林福海,国字脸,淡眉小眼。
“妈,老二,你们脸上的伤没事吧?”
“估计得养几天才能消下去。”潘秀荣问,“你咋这么早过来了?”
林城苦着脸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惦记你们吗。”
他昨晚从胶合板厂加完班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
做梦都没想到,父母弟弟之间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由于时间太晚了没有找过来,所以今天赶紧起早来了。
潘秀华招呼着,“有啥话进屋坐下说,这样竖叉站着干啥呀。”
潘秀荣忙点头,“对。琳琳还没起呢,咱们都去西屋吧。”
几人进屋后,顺便把门关上了。
林野靠着墙斜坐在炕沿边,随手爬了爬凌乱的短发,打了个哈欠。
“老二啊,昨天发生的事,你嫂子都跟我说了。爸打妈的确不对,但你也不能跟老人动手啊!”林城说道最后语调拔高,显然认为林野做的大错特错,特别不孝。
林野很不喜欢林城这幅模样,反问道,“那你说说当时的情况怎么办?眼看着妈被打?袖手旁观看热闹?”
林城被怼的卡了壳,他咽了口吐沫,“肯定不能干看着,把两人拉开呗!那不管咋说也是咱爸。哪有儿子打老子的,这要是传出去你名声就完了!”
林野现在就是要活出自我,不被世俗所束缚,哪里还会在意旁人的看法,“名声算个屁!我只在乎我妈有没有受欺负受伤害!再说我跟他现在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你也别咱爸咱爸的,那是你爸!”
“老二,从前你挺老实巴交的也不这样啊!咋变得这么……”林城昨晚听妻子讲述过程的时候,就觉得她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现在见到人了,更要不认识弟弟了。
林野清楚自己的巨大变化,会给熟悉的人带来多大的冲击,但人哪有一成不变,因此也不用担心被人猜到什么。
“老实怎么了?谁让他打我妈了!你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潘秀荣一脸复杂的看着林城,“老大,听你话里话外这意思,是来教训你弟弟的?”
林城面对母亲和弟弟双双质问,还有他们脸上的伤,心里也不好受。
可一想到父亲,一想到他们这个家……
“不是。哎,我爸脚底下扎的玻璃碴子挺深的,说被打的肋巴扇肚子都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坏了,哼哼了半宿……今天都上不了班了!”
林野眯了眯眼睛,有些不信林福海那么严重,“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林城忙又看向了潘秀荣恳切的说:“妈,你还是回去吧,我们都上班,他一个人在家,屋子住火就凉,饭也没人给做。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了,吵完了生完气,日子该过不还得过吗?
而且我二叔他家儿子也真是惹了祸,要是这钱不按时给拿过去,人家就得把他送进去蹲笆篱子。我爸作为亲大爷能不着急……”
潘秀荣原本听说林福海有点惨都有点动摇了,也怕真给打坏了,但是听到大儿子后面那番话,霎时又生气又心寒。
她养了两个儿子,只有二儿子会不顾一切的替她着想为她抱不平。
“行啊,老大,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你爸站一头是吧?合着全是我的错!活该被他打?”
林城急忙否认,“没有,妈,我这不是……”
潘秀荣语气冷硬的打断他,“行了,啥也别说了!我既然都跟你弟弟一起出来了,轻易也不能回去,你们几个爱咋过咋过吧。反正你也有媳妇,又不是不会做饭,不能总指望我吧!”
林野暗松口气。
之前他还担心母亲被林城三言两语的给说到心软,很快回去呢。
林城委屈极了,“妈,你咋这样啊!我跟小凤天天得上班,回家现做饭也不赶趟啊!而且我爸也知道错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原谅这一回吧!”
“他能知道错了?我跟他过了二十多年还不了解他?你少在那扒瞎!”潘秀荣清楚,这肯定是老大为了劝和说的假话。
林城见劝不通母亲也说不过弟弟,只能无奈的先走了。
林野他们都没出屋。
只有潘秀华把他送到了大门外。
“老姨,给你添麻烦了。”
“你妈是我亲姐,有啥麻烦的!倒是你,大城,没事的时候多想想你妈的不易,别总想着自个儿得劲。”
潘秀华这话可以说很不客气了。
林城站在寒风里,脸色难看异常。
因为林城这么一搅和,林野再躺回去也睡不着了。
他干脆刷牙洗脸洗漱了一番,然后骑着老姨家的自行车去买猪肉。
这时的肉票还没有取消,如果拿着肉票在国营肉店买的话,要七毛四分钱。
但是肉票定量一个月没多少,哪里能够吃。
因此想买不要票的也有,稍微贵一些,要一块钱一斤。
不过这会儿的猪饲养一年左右才出栏屠宰,猪肉是真好吃,特别的香。
不像几十年后,生猪几个月就可以出栏上市,而在猪的生长过程中,还会吃各种添加剂。
远远的,林野就看到林商店旁边的国营肉店门口,黑压压排了很多人。
卖肉的人态度不好,买肉的人一般也敢怒不敢言。
由于肚子里油水少都喜欢吃肥肉,买肉也想要越肥越好。
如果得罪了卖肉的,故意给切瘦肉或者血脖淋巴肉就闹心了。
林野单脚支地的停下自行车,看了几眼后一扭车把去了附近自发形成的小农贸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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