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卫洁两口子都在机关单位上班，分的房子也是红砖房。

    但面积只有三十六平米，进门便是厨房，旁边是卧室，还有个大屋，也搭了炕。

    他们到的时候，家里也聚集了一些亲戚朋友和邻居。

    不过，新娘子马春丽并没有在家，听说跟要好的女同学去弄头发了。

    因为程卫建是混得最好的人了，虽然眼看着快要离休了，但提起也有面子，所以受到了特别热情的接待。

    而三十岁前看父敬子，三十岁后看子敬父，不论是老爷子老太太，还是林野他们这些晚辈，也都被奉为上宾。

    更何况还有特意过来随礼的潘秀荣。

    只有孙寒云姐弟俩好像被忽略了一般，没有什么人搭理。

    程依梦见父母和婆婆他们说的热闹，也没太参与话题，扒开一颗透明塑料包装纸的水果糖吃，感觉味道还不错，又递给了林野一颗分享。

    林野正在跟马春丽的两个哥哥闲聊，见状伸手接过打开放在了嘴里，一股哈密瓜味顿时充斥在口腔，他故意冲着她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喜欢。

    程依梦被林野的表情逗得强忍住笑，又抓了几颗糖给了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孙寒云和孙寒阳。

    正当几个人都含着糖，嘴甜心也甜之际，全副武装的马春丽从外面回来了。

    不知是冻的，还是最近因为怀孕没有吃好睡好，比林野他们陪着买东西的时候，又瘦了一些，脸色也更加不好。

    马春丽跟过来家里的人们一一打招呼问好以后，才小心翼翼的摘下了帽子，露出喷了发胶定型的盘发。

    大家伙顿时把目光投注到了她的身上，还有一个劲儿说好看漂亮的。

    林野也随意的打量了一眼，感觉着实很一般，尤其把刘海烫了，更显得土不土洋不洋。

    记得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自己媳妇只是简简单单的把头发盘了盘，也格外的时髦好看，估计也有看脸的关系。

    马春丽不太自信的悄声问道，“小梦，你感觉怎么样？”

    发型已经做好了，程依梦就算是睁眼说瞎话，也不可能说难看，“真的很好，姐。”

    她顿了顿，说起，“不过，今天晚上睡觉要多加注意了。”

    马春丽展露出了笑意，“肯定会注意的。整头的大姐说了，发胶没少喷，只要不是翻腾的太厉害，应该没问题。”

    不止林野和母亲丈母娘笑看着两人聊天，程卫洁也表色复杂的盯着看。

    一想到女儿和表侄女，从小到大都没有差距太大，却在仿佛是第二次投胎的嫁人上，走错了一步。

    基本上是脚前脚后怀了孩子，偏偏得不到该有的呵护和照顾，心里特别的难受。

    但木已成舟，不想身败名裂被人指指点点，只能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了。

    虽然明天才是正日子，今天也会在家里摆几桌。

    厨房里忙活开了，女眷们都移步到了铺了木地板的卧室，关起门来，隔绝油烟味和抽烟的。

    林野和老丈人没动地方，继续跟其他男的聊着天。

    在很多人的眼里，都认为程卫建这个闺女嫁亏了，放着有正式工作好条件的小伙伴找，最后被一个小青年娶到手了。

    只有了解更多内情的和程卫建本人知道，林野可不是单纯的小青年，还拥有京城的户口，并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对自家女儿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好的没话说。

    因此，程卫健跟人唠嗑的时候，提到了女婿就是满口夸赞。

    程中信也变着花的进行补充，但为了保持低调，孙女婿户口的事并没有轻易的四处炫耀。

    即便是这样，一旁喝着茶水的林野，听的都感觉有些微微汗颜了。

    毕竟，现在还是把铁饭碗当成宝贝疙瘩的时代，他都能想象出来在座的人表面笑着，内里觉得他们翁婿脑袋进水了或者林野给他们灌了迷魂汤的心情。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能够闻到菜香的时候，家里又陆续的来了一些亲戚朋友。

    其中，除了从贮木场单位过来的程依柏，还有从山上下来的程卫虹以及两个儿子。

    孙炳辉犯事被抓进去了，只要是熟悉一点的人就都清楚，更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没准这个月就判了。

    因此，难免的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他们。

    程卫虹脸色蜡黄，瘦了不少，但也许是不想让人看轻，腰板挺的直直的，跟程卫洁说话的时候也声音很响亮，还夸张的笑着。

    倒是孙寒康和孙寒志哥俩，双眼无光，跟程卫建林野他们打招呼也透着有气无力，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

    林野算是亲眼见证过他们之前的自信爆棚和春风得意，连他都颇有些感触，更不要说当姥爷和当舅舅的人了，直接就表现在手里的香烟一根一根抽的更勤了。

    等到吃饭时，卧室的屋里地下摆了两桌，客厅和隔壁邻居家也都摆了两桌。

    而且，还是喝酒的和不喝酒的分开坐。

    林野自然是跟老丈人他们同桌。

    程依梦那边则是坐在了炕桌旁，左手母亲，右手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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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透过火墙上面的玻璃亮子，隔空眉目传情。

    潘秀荣注意到了二儿子看过来，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看二儿媳妇呢，她笑了笑，夹了一口凉拌银耳，“小梦，你尝尝这个银耳，拌的挺爽口好吃。”

    程依梦连忙应道，“好，谢谢妈。我自己能夹，你也尝尝这小鸡炖蘑菇。”

    潘秀荣立即笑道，“好啊，这一看就是榛蘑，搁小鸡里老鲜灵了。”

    马春丽咬着筷子尖，很是羡慕的看着眼前上演了婆媳情深的这一幕，再想到关红松的母亲，霎时更加没有食欲了。

    没过一会儿，柳雅珍又把摘干净了鱼刺的鱼肉放进了程依梦的碗里。

    “女儿，吃的时候再抿一抿，怕有漏掉的小刺。”

    “好的，妈妈。”程依梦又指了酸菜粉给母亲，“这个粉条好像是地瓜粉，很好吃。”

    程卫虹看着七八分像的嫂子和侄女都气色不错的模样，再瞥了一眼闷头吃喝的女儿，瘦的好像干瘪的豆芽菜，心里就很是不爽。

    “哎，小云，你这孩子咋就光扒拉凉菜，不知道吃肉呢。这小岁数，营养得跟上去，要不然以后能长你梦姐那么高吗！”

    这话一出口，不仅孙寒云抬头，程依梦她们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两厢眼神一接触，程卫虹又状起一副关心的口吻说道，“小梦啊，姑看你这怀孕以后可一点都没瘦，不能因为家里条件好就胡吃海喝的，到时候吃胖了，生孩子都费劲，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程依梦清楚因为借钱的事姑姑在心里怨怪上了她，有些时候听话听音，会有另外的解读。

    “姑，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一直都是干吃不胖的体质，就算是吃太多也胖不了。”

    柳雅珍本来不想搭理小姑子，也出声道，“是啊，我还巴不得我们小梦胖点呢。可惜不管怎么给弄好吃的，也吸收不了多少，有时候想想都发愁啊。”

    潘秀荣一看程卫虹拧扯的那出，就不是真心的关怀晚辈，附和道，“可不咋的，小梦这孩子自打怀孕以后，就不咋爱吃肉了，上哪儿能胖了。”

    程卫虹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句，有三个人等着怼她，抿了抿唇刚要说话，被坐在斜对角的杨明美抢了先。

    “是啊，伱可别在那吓人倒怪的吓唬小梦了。赶紧好好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

    孙寒云也在桌下碰了碰母亲的腿，不让她再乱说话。

    程卫虹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硬挤出一个笑来，“我这不也是当姑姑的挺长时间没见面了，关怀几句吗。看看春丽都比小梦这个怀孕的瘦了。”

    马春丽和家里知情的人们面色都微变。

    未婚先孕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也不知程卫虹是从别处听到了信儿，还是无心之语。

    “表姑，我是忙活结婚的事儿瘦的。”

    程卫虹来了一句，“我知道。好了，不说了，吃饭吧。”

    因为一个好像是投入平静湖水中的小石子，有些人的这顿饭注定吃的没有那么香了。

    没喝酒的人们肯定下桌快，饭后又三三两两的在一块儿唠嗑。

    大家伙都知道明天要起早有很多事要办，喝酒的也没有压桌太久。

    酒足饭饱以后，就告辞离开了。

    不过，由于明天林野和程依梦要分别去关家和马家，等到接亲以后才能汇合，所以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干脆今晚不在一块住了，各回各家。

    因此，同行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分开后，林野陪着母亲回了红旗街那边。

    一路上，母子俩没少聊天，说的也是办婚礼以及程家各路亲戚的事。

    他们到家以后，李天明已经带着两个外甥女回了自家那边住，只有潘秀华在灯下做着缝纫活。

    “老姨，都几点了，你还干活，快歇歇吧。”

    “没事，我寻思正好一边干点活一边等你们。”

    潘秀华放下锥子，又好奇的打听起了去家里的情况。

    潘秀荣简单的讲了讲，然后说道，“你们非得礼到人不到干啥，跟着过去吃多好，菜弄的还挺像样。”

    潘秀华笑了，“哎呀，写了礼就行，也不差那口吃的。”

    林野之前也劝了老姨他们半天，可惜没有劝动，“那就明天去吃席吧，正好吃喜糖喝喜酒沾沾喜气，到时候慧慧的正缘也能快点来到。”

    外甥说的这话，潘秀华很爱听，大女儿的婚事，如今成了她的心头大事。

    “成，那我跟你老姨夫就一人去一家，把两边的喜气都沾到了。”

    林野没有陪她们姐俩聊太久，就去了外屋洗漱，然后回了西屋。

    等到擦炕铺好了被褥钻进被窝，他望着顶棚的灯泡却觉得乌突突的不太亮。

    之前如果不出门的话，林野基本上每一天晚上都有软香暖玉在怀，就算是做不了越过底线的事，来点亲亲抱抱调调情还是可以的，现在忽然一个人莫名的有点冷清寂寞。

    拉灭了灯绳以后，他听着用电池的收音机，有了点动静，顿觉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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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屋的姐俩又开启了卧谈会，直到十点来钟才结束。

    待呼吸平稳和呼噜声传来，林野却没有多少睡意，索性进了空间。

    青天即便有跟班玩伴，也把主人放在第一位。

    林野对着奔跑过来的青天吹了一个口哨，然后一人一狼玩耍了起来。

    直到玩累了还有些饿了，林野又吃了一顿夜宵和餐后水果，才心满意足的出去了。

    这回再度的闭上眼睛就比较容易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叫醒他的不是公鸡，而是厨房的炉子和灶坑里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的声响。

    进入12月份以后，林区早晚真的很冷。

    尤其是平房住火就凉，被子盖的严实还有余温，鼻尖却被冻得冰凉。

    林野快速的醒醒神，抓起了压在被子下面的棉裤和毛衣，往身上利索地套着。

    等他叠好被褥，穿鞋下地开门后，看到母亲在水桶那里弯腰刷牙，老姨双手并用的对着洗脸架上的小镜子抹着大友谊雪花膏。

    “听见你醒了的动静了。用不用冲点奶粉啊？”

    “冲点也行。”林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点紧，“等到了他家，也不知道预备什么饭。”

    潘秀荣吐掉了牙膏沫子，“是啊，还是垫吧一口吧，枣糕大饼干啥的都有。”

    之后，等林野上完厕所洗漱完，李天明也驮着赵艳红姐妹俩来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奶粉，又喝了些温水漱口，就回了房间里收拾东西。

    因为男方这边要提早准备接亲，林野把相机和胶卷装好，很快跟李天明一起出发。

    潘秀荣姐妹俩可以晚一些出门，一道去女方那边。

    两人远远的就看到关家门口，或站或蹲好几个人，抽烟和说话都带出了一股股的白气。

    穿着厚大衣的关红松也在里面。

    “野子，李叔来了。”

    “来了。”林野说话间端详了两眼新郎官的状态，感觉昨晚应该没睡好，眼里还有红血丝。

    李天明也跟关红松喝过酒，并不是不熟悉，笑呵呵的说道，“来了。恭喜你结婚啊。”

    “谢谢李叔。”

    关红松把目光落在了林野的身上，一看他背着鼓鼓囊囊的包就放心了。

    “外面挺冷的，先进屋暖和暖和吃点啥吧，待会等找的吉普车和小客车到了，咱就过去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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