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金亮曾经给了山桃一条帕子,说是裴度春交给琇莹的。
山桃当时看着那个针脚就觉得熟悉,这一阵子忙着,倒把这条帕子给忘到了脑后,现在看着琇莹掏出帕子擦汗,就又把这帕子想了起来,连忙叫璎珞回去取帕子。
大厨房那边又来报,说是东西都收拾好了,山桃便又赶着去打理做出来的肉干、干粮等物,想了想,叫来了洪福,让他跟孙妈妈的儿子孙江海一块,再带上几个小子,把这些东西送回乡下去。
孙江海答应了一声,那洪福却跪在地上,给山桃磕了几个头,说自已改名了,不叫洪福,该叫洪禄。
山桃就愣住了:“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改名字?洪福这个名字不是挺好听的么?”
洪禄态度很恭敬,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道:“小的之前不知道贾家舅爷的名讳,如今舅爷搬到了咱们府上,小的名字重了舅爷的,这便是该死,若是不改了这个名字,小的以后哪里敢在主子们跟前伺候。”
山桃被洪禄这番话给逗笑了。
“你也忒惯着福哥儿了,福哥儿还是一个小孩子呢,哪里能称得上一声舅爷,名字是你爹娘娶的,哪儿来的忌讳,快起来吧,在我们府上伺候,没这么多规矩。”
嘴上虽然这么说,山桃心里却很感叹。
这洪家一家子原先也是伺候大户人家的,规矩自然不错,连个名字都要改,这当下人可真是不好当。
等打发走洪禄孙江海这些人,方嬷嬷却夸奖洪禄做得对。
“大娘子也莫要以为舅爷只是个小孩子,就不把舅爷当回事,私底下,关上门,咱们喊一声福哥儿,到了外头,福哥儿便是咱们孙家的舅爷,是贾家正儿八经的大爷,怎么就当不得这一声舅爷了?洪禄这才是正经有规矩的人呢。”
山桃的笑容便讪讪的。
她虽然活了两辈子,却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下人伺候,根本就不懂这些规矩,全凭下人们自已拿主意。
幸亏还有个方嬷嬷从旁提点,不然,她怕是就要两眼一抹黑,在外头惹出不少笑话来。
等回到西大院的库房前,璎珞也刚好将帕子带到,山桃赶忙将帕子拿到琇莹跟前。
琇莹便愣住了:“他给我一条旧帕子做什么?”
这话说得可真是奇怪,山桃也愣住了:“你不知道这帕子是做什么用的吗?裴度春特地说了,只要把这个帕子交到你手上,你瞧见了便知道了。”
山桃多少有些失望,原先以为琇莹看了这个帕子就能想起点什么,也能解答山桃心中的疑惑,为什么这帕子看起来像是她和她娘王素芬绣的。
琇莹的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重新拿起帕子,盯着帕子上的花样仔细看,看了半天,忽然咦了一声。
山桃立刻就提起了一颗心:“你可想起什么了?”
琇莹又摇摇头:“我倒是不大确定……”
她放下帕子,拉着山桃进了库房的小隔间,并且叫芍药在外头守着门,不许人进来。
山桃便知道琇莹这是有话要说。
“莹莹,这帕子很要紧吗?”
琇莹迟疑地道:“从前整理旧物,我曾经在盛放我儿时物品的箱笼里找到过一个小肚兜,上头绣着猫儿扑蝴蝶,那上头的针法,就跟这帕子上的花儿一样。”
“难道……难道这是燕王妃绣的?”
琇莹摇摇头:“从我记事起,母妃就从来不曾做过针线活儿,母妃更喜欢骑马射箭,我的骑术和箭法,大部分是母妃教给我的。”
山桃见识过琇莹的骑术和箭术,能将琇莹教得这么优秀,那位燕王妃必定是个奇女子。
“这可就奇怪了,裴度春只给了这一条帕子,金爷问过他,他说他也不知道缘由,只说这帕子到了你的手上,你看了就知道了,如今连你也不知道缘故,看来还是得问问裴度春,他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帕子。”
琇莹把帕子收好,面上倒是波澜不惊。
“裴度春现在有了新的身份,不好再和我有联系,他若是有了别的发现,必定会再来找我的,且先放到一边去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为父王母妃报仇,不急的,我要报仇,必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只知道心急,仓促起事,只会失败。”
山桃很是佩服琇莹的这份定力。
换做是她,怕不是立马就要死要活地杀去荆州王跟前,找荆州王要个说法了。
但也正如琇莹所说,怕不是还没到荆州王跟前,她就一命呜呼了。
因没了别的事情做,山桃就把琇莹赶回摘星馆,让琇莹自已收拾自已的东西去,府中库房这里一切有她。
将将把各样东西都登记造册,也收入了库房中,院里就点上了灯。
璎珞来请示说,要把饭摆到何处,是不是要跟老太太一块用。
山桃伸了个懒腰,笑道:“府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自然是要一块吃饭,才热闹些,走吧,咱们去宁寿院去。”
岂料话还没说完,外头就闹起来。
听着几个婆子一叠声地喊着张娘子,山桃就一拍脑袋,坏了,她竟然把张春兰给忘记了。
因被方嬷嬷敲打过一回,张春兰这次闯进来,就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见到山桃,她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大娘子可怜可怜我!先前大娘子说,只要我老老实实待在府中,过了八月十五,大娘子就送我去找我家相公,可今日已经是八月十七了,大娘子却迟迟不曾通知我,把我一个人晾在闻涛苑中,我一面担心着冬子,一面又惦记着我家相公,每日里过得着实心焦。”
“求大娘子体谅,明日就将我送到徐家吧!”
她这番惺惺作态,反倒把山桃给逗笑了。
她们两个人之间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张春兰拿徐光宗当什么,山桃比谁都清楚。
这会儿装得这么深情,瞧着真是叫人好笑。
“你快起来吧,咱俩之间也没必要这么装了,你……”
话说到一半,琉璃就进了西大院,手里还捏着一张大红洒金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