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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修史的争论
    修史,对每一个心生王朝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工程。

    一来是对前朝的各种功过进行记录评判,二来则是为新朝取代前朝的历史正确性背书,而第二点则是尤为重要的。

    大周相对于前莽,其实没有专门的必要去抹黑,来树立自己取代的历史正确性。

    前莽那些惨无人道的残忍统制,以至于天下百姓在百年间经历的无数苦难,这是天下臣民人人尽知的事情。

    太祖皇帝起于微末,在前朝无道统治之下,活不下去了才揭竿而起,带着无数穷苦百姓打下这偌大的天下。

    纵观整个历史长河,太祖皇帝得天下也是正得不能再正了。

    所以从太祖皇帝下旨让太书院的这些经史官们开始编撰史籍时就明确说了,一切按照事实记录,不用专门弯曲,也不用特地修饰,事情原原本本是什么样就怎么样记录。

    如此一来,林安循着太书院编撰的史籍,也就能真实的知道大周从前朝接过来的天下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对于他日后前往两江赴任,也是有很大好处的。

    才到书典院门口,远远的林安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两拨人对某件事产生了某种极为厉害的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

    于是眉头一皱,迈步走进了大门里。

    里面的人吵得正是火热,并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进来,还是外面的一个年轻编撰看见了林安,开口发问。

    “你是谁,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做什么?”

    说来这年轻编撰的口气其实是十分不逊的,不过林安却并未生气。

    脸上带着笑意,一拱手道:“林安,来太书院查阅一些经史典籍,学习一下。”

    一开始这年轻编撰听见林安的名字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才猛的反应过来,诧异的脱口而出。

    “林安,你是东宫太孙,安南王那个林安?”

    林安微笑着点头道:“正是本王。”

    听见这话,这年轻编撰哪里还敢傲慢,当下就要下跪行礼,那边争吵的人也听见了动静,赶忙停下过来行礼。

    “臣等参见殿下!”

    林安见状连忙抬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笑道:“诸位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来是想要查阅学习经史典籍的,说来还要向诸位先生请教,还请诸位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一众编撰官当中一个年级稍大些的连忙上前道:“殿下亲自来访,乃是我等荣幸,殿下想要查阅什么,告知臣等,臣等立即去找。”

    “不着急,刚刚本王在外面听见,诸位似乎有什么争议,本王也是闲心,不如说来让本王学习学习。”林安态度十分谦和道。

    “不敢不敢,殿下请先上坐。”

    这编撰官说着,便先请林安进去坐下,跟着才招手让人拿来一本正在编撰的史籍呈给林安。

    “殿下请看,这是前莽哀帝七年的记叙。”

    林安接过史籍,翻开看了起来,这编撰官便在旁边继续解说。

    “前莽记录当中提到,哀帝七年三月,命工部尚书郑通为两江总督,到两江增收谢恩税。”

    “谁料这郑通还没赴任,两江之地便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春汛大洪水,导致三府十一县受灾,百万灾民流离失所,淹死、饿死、病死的就有十几万人。”

    “前莽朝廷残暴无道,不顾两江百姓死活,依旧强行命令郑通一定要把谢恩税收上来。”

    “郑通到了两江之后,便调用大军,强行逼迫两江之地的百姓缴纳税收,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筹齐了前莽哀帝要的谢恩税。”

    一边听着编撰官说,林安自己一边也在看。

    他正好看到,郑通把谢恩税收上来之后,没有即刻将这些银钱转运回前莽京城。

    而是就地开始利用这些钱赈灾,招募了大量的灾民到两江各地河渠开工,一方面疏通河道,修筑堤坝,一方面修缮被洪水冲毁的民房建筑。

    在这个过程当中,前莽朝廷多次命令郑通立刻带着谢恩税的银子回京城复命,郑通都充耳不闻,继续他的赈灾。

    同时他还借机查抄了大量两江之地的地主士绅的家产,把他们的存粮用作救济粮,把他们的银钱用作灾民河道开工的工钱。

    如此,经过郑通三个月的赈灾治理,竟然就把两江之地的水灾给治理好了。

    不仅如此,因为在这期间他已各种最近,查抄了大量地主士绅的家产,收起来了大量的银钱,前期挪用的谢恩税非但补充齐全,甚至还有大量的盈余超出部分。

    治理过后,郑通才带着这些银钱回京复命。

    结果郑通一道了前莽京城,就被前莽哀帝立刻下旨捉拿,之后更是以“抗旨不尊,残害地方”的名义抄家灭族。

    看到这里,林安眉头紧锁,心头大致明白前莽为什么会覆灭了。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国家不垮台才有鬼了,这郑通能杀的?

    于是林安合起了手上的史籍,抬头问到:“那么,诸位的争议在哪里呢?”

    这时一个编撰官站了出来道:“殿下,我们的争议在于,郑通是否有违圣旨,私自行事,他在两江之地大肆屠杀士绅,抄没家产,如此行为,与强盗有何区别?”

    这个编撰官的话音刚刚落下,又有一个年轻一点的编撰官站了出来。

    “郑通所做之事,全都是为了两江之地受灾的百姓,那些百姓本来就被前莽朝廷的苛捐杂税压迫得生活不下去了,又遭逢天灾,淹死饿死那么多人,前莽朝廷非但不救灾,反而还要加增什么‘谢恩税’,郑通把税收了起来,就已经是完成了王命,又怎么能是抗旨不尊呢?”

    说到这里,这编撰官停了一下,又继续道:“至于他杀的那些地主士绅,这些人全部都是利用天灾,囤积粮食,哄抬市价,不顾百姓死活守寡民脂民膏的,杀了就杀了,本就是该杀之人,怎么能算是罪过呢?”

    “郑通做的事情是为了百姓好没错,可是国有国法,他这样肆意妄为,视国法于无物,又怎么能算是对的呢?”另外一个编撰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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