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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2章 统一
    叶白榆替谢容与捏了一把汗。

    

    当年师父离开茅庐之前一两个月,曾与师兄弟们切磋过招。众多师兄弟包括她,就只有左荀跟谢容与能勉强一战。

    

    文公厉害之处是其文武皆堪为宗师,同时精通医道玄学,他就是他所说的顶级天赋型。谢容与曾非常佩服师父,他说他自己只能精通一项,或文或武或医,而如果他要走仕途,那么就只能学个皮毛了。

    

    十年时间,谢容与宦海沉浮,文詹九死一生双腿俱废,或许功力各有损。但眼下谢容与内伤未愈,他与霍渊数次交手,被对方霸道强劲的功夫损了心肺,功力起码折损三成,胜负就不好说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仅仅十招谢容与就露了败象。文詹双腿俱废,内功却与日俱增,内功大损的谢容与对上他简直是灾难。

    

    叶白榆当机立断拔刀辅助,文詹腿脚不便,她便声东击西,诱他分神应对,谢容与便能趁机攻击。

    

    两人一番配合,勉强止住败势。但叶白榆发现,谢容与状态越来越差,恐难以久撑。

    

    “隋末!”她不得不叫玄羽卫来帮忙。

    

    文詹看着围住他的十几个后生,笑了,“教徒无方,十年功力毫无长进。”他指着隋末道,“你这个后生尚有资格与我一战。”

    

    他身后上来十几个死士挡住了玄羽卫,只剩一个隋末。叶白榆跟谢容与隋末三人联手,二十招后,谢容与再次受了一掌,踉跄出了殿外。

    

    “噗——”

    

    谢容与口喷鲜血,几乎站立不稳。

    

    叶白榆没有迟疑,一刀砍向文詹的车轮褶。他的轮椅是铸铁打造,一刀难以撼动,她见缝插针连砍数刀,终于砍断了一只辅助轮的连接轴。

    

    轮椅失去平衡的瞬间,隋末一掌击中了文詹,却又被反攻一击。隋末被一掌击出了大殿外。

    

    文詹一跃而起,将车轮当做武器推向叶白榆。叶白榆迅速翻身躲避,堪堪避开。可岂料那轮椅中途诡异一转,直撞上了她的大腿。

    

    叶白榆的双腿都是断骨重接,虽是好了但却是脆弱之处。与高手过招,一点弱点会被无限放大。文詹用内力推动铸铁车撞击她的腿,是奔着断她腿来的。

    

    被撞上的那一刻,叶白榆又体会了一次断骨重接的滋味,那痛感直击天灵盖,疼得她眼前一黑。

    

    “阿榆!”

    

    谢容与强提一口气冲上前抱住了倒地的叶白榆。

    

    文詹旋身坐在地上,看着溃不成军的几个后生,暗自叹了口气。

    

    “阿榆很好,学会了绝情,但你这副身体资质不行,终究差了火候。容与功夫荒废,吃老本走到今日,跟一般人打一打有余,遇上高手不堪一击,那个让你受内伤的后生我倒是很想见一见。玄羽卫统领功力扎实,若不在朝中,或可大成,只可惜……”

    

    他话没说完,猛地看向殿外,自言自语道:“有远客到来。”

    

    叶白榆也隐约听见了有大军进城,不知是哪一路兵。她担心不是自己人,恐怕失去良机,于是曲指成哨,示意殿外的刘大龙进殿强攻。

    

    大殿内,文詹的死士迅速集结成两排,阻挡进殿的北黎兵。文詹始终端坐殿内,没有一个人能越过他威胁到齐珉。

    

    北黎兵一批接一批倒下,在死士面前不堪一击。叶白榆让谢容与帮她封住双腿经脉,勉强起身。

    

    打不过文詹,击溃死士的防卫也好。隋末也想到了一处,与她配合着攻击死士,试图破开一个防卫口子。

    

    谢容与调息片刻,站起来走向文詹。他看着苍老的师父,他这些年从没正经看过他,是心底隐藏的恨意作祟。

    

    “师父,”他再一次喊了一声师父,“大势已去,何必苦撑,你舍身护着的那个人并无帝相。”

    

    文詹闭目调息,边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回了头得到你想要的了?”

    

    谢容与默了片刻:“回头不是为了一切重来,是为了余生问心无愧。”

    

    文詹睁开眼摇了摇头,“我不做无意义的事,我这一生只为见山河大地,海晏河清,齐珉是个好国君人选。”

    

    谢容与就知道,文詹不会被轻易说动。看来今日只能殊死一战了。

    

    “那就再次得罪了,师父。”

    

    这是谢容与此生最后一次叫师父。

    

    叶白榆打斗中,听见谢容与闷哼一声,她循声看去,只见一身血的谢容与像一片落叶,孤寂地轻飘飘地飞出了殿外。

    

    她的心轰隆一声,那些深刻的沉重的过去轰然坍。

    

    谢容与倒在地上狂吐鲜血,像是要把全身的血都吐出来。

    

    “你这孩子啊……”文詹轻轻摇头,“打小就自苦……咳咳……”

    

    谢容与拼了一条命,也让文詹受了内伤。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老态愈显。

    

    叶白榆提气起身,趁机偷袭文詹,她的刀直向他的左臂砍去。她方才注意到谢容与曾击中文詹左臂,此时文詹的左臂可能难以后击。

    

    她的预料没错,她这一刀成功捅伤了文詹左肩。刺中瞬间,文詹抬手反击,她迅速撤退,但还是被他的掌风扫中,成了另一片飞出殿外的落叶。

    

    “阿榆!”

    

    叶白榆将要落地的时候听见了霍渊的声音,她没有跌到地上,被身后冲来的人稳稳接住。

    

    “谁伤了你!”霍渊老远就看见阿榆的腿不自然,就像她断骨重接那段时间一样。

    

    “我没事,不要大惊小怪。”叶白榆抓住霍渊的手臂勉强站立,“你带了多少人?”

    

    霍渊将她抱在怀里,一边观察着殿中情形,说:“是殿中那老翁伤了你吧,交给我,今日这大殿我定踏平了。”

    

    叶白榆抓住他的手,“你不是他的对手,别硬碰,先抓南朝皇族。”

    

    霍渊看见了重伤的谢容与,就知道殿中那老翁定是文詹。阿榆跟谢容与的师父,他定然不敌,但不敌也要打,伤害阿榆的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也要宰了。

    

    “我知道。”他低头吻了吻阿榆的发心,“等我。”

    

    霍渊把她交给手下的兵照顾着,提刀进了大殿。

    

    隋末跟玄羽卫刚刚破开了死士的一个防卫口。文詹跃身而起阻止隋末,他一掌击中,隋末再次被击中倒地。

    

    霍渊提刀攻向另一边的死士,他杀气越重刀锋越利,北黎兵久攻不下的死士他几刀解决,硬是凭着一股狠劲逼得死士出现了迟疑之态。

    

    他提刀招呼殿外的兵:“攻!”

    

    “好重的杀气。”文詹一回头看见了霍渊,他只用一眼就确定这孩子是天生的杀神。

    

    北黎兵势凶凶地闯入大殿,跟殿中的死士展开车轮战,一批人倒下一批人补上,誓要踏平大殿。

    

    霍渊立在殿中看向文詹,“是你伤了阿榆。”

    

    文詹不置可否,“谢容与是你伤的,你不习内功还有如此杀伤力,很有天赋的后生。”

    

    他说着一掌打向霍渊。

    

    霍渊感觉有一股厚重深沉的气息朝他兜头袭来,像一座山轰然压下。这内息强大到让他开了眼,他原先以为左荀谢容与就算当世顶尖,但他们跟这老翁一比,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霍渊并不害怕,反正他自出世以来,遇上的都是让他望尘莫及的高手。他不练内功也就无所谓对手的内力到了什么境界。他只管遵循自己的节奏与打发。

    

    面对文詹的汹涌掌风,他却只关注着文詹的双腿。文詹废了双腿,没了轮椅,行动不便,除了发“掌”疯干不了别的,所以四肢是弱项。

    

    在文詹将要靠近之时,霍渊迎面主动出刀。他硬是拼着杀气与自身的力气跟当世顶尖高手相对,居然迫着文詹收掌撤退。

    

    文詹旋身坐在地上,看着霍渊的目光十分诧异。这孩子,这孩子的杀气不是寻常,竟能当做一种“武器”,这股强劲的气息可以类比内功。区别是,这杀气遇强则强,随心而变。

    

    这会儿他的杀心无疑是最强的。文詹越是靠近越觉得气海翻涌,就好像有人在他的气海中兴风作浪,这风浪随时都可能将他淹没。

    

    怪不得谢容与内伤严重。

    

    换做全盛时期,文詹可以压制这孩子,可惜近年他身体每况愈下,方才又被几个后生联手打伤,不敢勉强。他若拼着与他过几招,不消片刻就可能跟谢容与一般下场。

    

    霍渊可不给他思考犹豫的时间,也不管他是全盛还是油尽灯枯,他只想杀了这个伤害阿榆的人。

    

    他再次提刀攻向文詹,他摸不清这老货的路数,但他熟知谢容与跟左荀的路数,判断他们的师父大概差不多。又见其左肩伤口不停出血,猜想他现在有些力不从心,应该受了内伤。

    

    这无疑对他非常有利。他这一刀直击文詹左臂,刁钻程度跟叶白榆不相上下。

    

    叶白榆不放心霍渊,缓过一口气就跑来大殿。但见霍渊的刀被文詹双手夹注,呈胶着之势,像两个势均力敌的高手在互拼内功。

    

    她吃了一惊,霍渊竟然能跟文詹势均力敌,这太奇怪了。

    

    但不管奇怪不奇怪,现在是杀文詹的好时机。叶白榆提刀欲要上前补一刀,却见谢容与从身边一闪而过。

    

    他是在送死。

    

    叶白榆即便没探脉也知道谢容与是强弩之末,剩下的半口气好生调养尚不能够恢复如初,若再受一击……

    

    她屏息看着谢容与一剑刺向文詹心口。此时文詹全力与霍渊抗衡,进退两难。若去分神阻止谢容与就无法压制霍渊。

    

    霍渊胸中酝酿的杀气几乎要冲破躯体,他不管谢容与如何,只是拼了全身力气将刀柄一旋。与此同时,谢容与的剑也刺中了文詹的心口。

    

    文詹身体一颤抖,手上不自觉泄了力。霍渊抽刀出来又一刀劈下。这一刀裹挟着强劲杀气,狠绝异常,竟生生砍下了文詹的一条腿。

    

    文詹浑身抽搐,倒在地上。

    

    “先生!”

    

    王座上的齐珉大叫一声,起身就要跑下来冲向文公。却被身边的死士死死拦住。

    

    “让我看看先生!先生你可还好?”

    

    文詹终于体会到了大势已去的滋味。他看着霍渊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命难为,天命难为,他终其一生都试图扭转天命,到头来终是不能。

    

    霍渊一点也不关心他扭转什么天命,再次提刀攻去,这一刀给了文詹一个痛快。

    

    笑声戛然而止,叶白榆的呼吸也暂时停了。

    

    师……文詹竟,竟就这么死了?

    

    即便亲眼看见了依旧难以相信。

    

    她用刀撑地,踉跄着走近大殿。霍渊拦下她将她抱住,“不要靠近,这老货功力深厚,难保没死透。”

    

    叶白榆摇了摇头,“你断了他的颈脉,他断然不能活的,我只是,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让我看看。”

    

    霍渊扶着她走向文詹。她蹲下身看着将将咽气的老人,他身体还有些许抽搐,似乎是在笑,也似乎是不甘,但无论如何是活不了了。

    

    师父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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