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朝起今日穿得偏厚,他搀扶着岸边的礁石,气喘吁吁,唇色苍白虚弱。
宋水清早就在此等候他多时了,见胥朝起以这番姿态来,不禁担忧道:“起哥……你这是?”
胥朝起别过头,不自然微声道:“昨晚熬夜、看话……话本太晚,没注意时辰不慎起晚了。今早又晕晕晃晃,不小心摔到了地上,也就成了这副模样。。”
“哦……”宋水清恍然大悟,心疼得拍了拍胥朝起的肩。
他们一同看向海面,海水激荡,拍打出浪花,引出了几条小鱼。
考核大会早就结束了,弟子们也早早下海,开始抢夺起来。
胥朝起扔出准许书与弟子令牌,海水立即向两侧翻滚,中间形成一条水路。
宋水清弯腰在储物袋里翻找桌椅,提前预备着。
一入海里,四面八方的海水朝他们涌来,胥朝起取出来两枚新弟子都有的避水丸,其中一枚给宋水清,一枚自己服下。
气泡在他们面前流晃,他们向下游去,人影也逐渐多了起来。
新弟子们穿着一身黑衣,焦急地在水草里乱翻,有人揪住一条鱼尾向下倒,鱼一甩尾巴,给了他一巴掌。
那人被打的眼都红了,却只能捂着脸咬了咬唇,继续去搜寻。
这正是第一关的考核,映天宗在水下投放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皎月珠,新弟子三万人,每人需找齐十颗皎月珠,才能入下一关,至于没被找到的人则将会淘汰。
胥朝起他们来到水下时还无一人找齐,第二关自然也无法开启。
他们按照准许书上所标,终于找到了摆摊的位置。
水草摇曳,他们摆好了桌子,铺上了蓝布。
胥朝起早就腿软得撑不住,只能寻一出珊瑚趴在上面。
宋水清将椅子拿出来,连忙道:“起哥,快来坐这儿!”
胥朝起疲惫地抬起脑袋向后瞧了一眼,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小声道:“无事,这珊瑚趴得挺舒服的。”
宋水清摸不着头脑:“这珊瑚和小树一样扎人,怎会趴着舒服?起哥快来!”
胥朝起看自己不能推脱了,只能叹了口气,起身虚软地扶着椅背坐下。
痛苦之色在眉间浮上,他拧了拧眉,垂下脑袋睫毛卷翘。
胥朝起向后靠了靠,神色略微舒缓,这才有兴致将目光移到商品上。
他们看似是众商贩的一员,殊不知摆摊的地方却是最黄金的位置。
这个小摊一来此,便得到了周围商贩的注意,他们大多是映天宗人士,少有不认识胥朝起的人。
因此他们向后缩了缩,专门给小师祖空些地盘,不过该内斗还是得内斗,只是不约而同地跳过了胥朝起。
胥朝起在水下摆摊,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原因是新弟子们发现他这儿虽品类不多,但是质量都很能打。
就比如这符纸,效果是寻常符纸的五倍,但价格只比寻常符纸高个两成。
又比如丹药,药效也是寻常丹药的三倍。
一时间他这儿挤满了人,好在他货源充分,卖上一天都卖不完。
宋水清在一旁数钱,胥朝起又翻出新货摆上。
没有寻够皎月珠的新弟子,在这儿匆忙买了所需的符纸丹药后连忙就跑。
而寻够皎月珠的新弟子,反正第二关还有一会儿才打开,他们瞧这小老板长得白净俊俏,便不知从哪儿搬来了几块礁石坐在了摊前。
“小老板呀,你这货有点少,有没有让我们亮亮眼的东西?”
胥朝起正忙着出货,闻言抬起眼皮,宋水清见状有眼色地接过起哥的活,低头忙碌。
胥朝起问:“何为新奇?”
那几个新弟子也就比胥朝起能小些,也无恶意,抱着闲聊的心态亮着眼睛。
“您是映天宗人士吗?”
胥朝起点了点头。
那些人激动了起来,虽他们今日大会见过虞少宗,但对方如神话般可望不可及。而周围看守他们的弟子严肃且修为高深,吓得他们根本就不敢攀谈。
也只有这小老板看起来和善、接地气,这让众新弟子叽叽喳喳。
“据闻映天宗是剑道圣地,敢问小老板是否为真?!”
胥朝起点了点头,映天宗的剑道的确是世间第一。
新弟子们的脸一下子就憋红了起来,他们兴奋道:“哪……哪……咱们掌门还是传说中那位?”
此言一出,周围地摊老板互相对望,眼神怪异地低下头。
掌门……胥朝起抿了抿唇,“嗯”了声。
新弟子们更激动了:“活的!活的!就在映天宗里面!啊啊啊我等只能在史书小传里看到……若能入得了门派,岂不是可以看见界碑上掌门留下的字迹?!”
胥朝起赫然,他低头咳了咳:“掌门的字迹不到处都是吗?”
新弟子激动地拍着桌子:“那不一样呀!那些字迹都不知道被反复刻印多少次了,早就歪得变形!而那界碑上的字,据闻是掌门先写在纸上,再由当年的长宗命人照着纸上字迹印刻,那才隔了一层呀!”
天天被师兄握手练字的胥朝起:……
毕竟是自家内人,胥朝起要低调。于是他此事略过,推销起货品。
可越来越多的新弟子涌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憧憬着未来,皆是幻想着何时能入仙山?何时能成内门弟子?莫说是掌门了,就连见到长宗对他们而言都是不敢想的事。
胥朝起正在思量时,就见一富家公子哥摇着扇子来,一摇一堆气泡。
公子哥瞧了一眼摊上货品,摇了摇头,显然是瞧不上。可当他看到胥朝起的面容时,愣了愣,面颊微红,却故作高贵道:“你这儿就没写昂贵之物?本公子想花钱都花不出去!”
胥朝起扫了他一眼,回想起方才那些人的说法,漫不经心道:“昂贵之物自然是有,就比如温掌门的签名。”
此言一出,整个水下愣了愣。
所谓温掌门的签名,并不是温掌门的名讳,二十七境对这三字颇为忌惮,即便有人敢给,也没人敢要。真正的签名是温掌门亲笔写下“映天宗”三字。
众人皆知这一点。
不少人发出质疑:“小老板,温掌门的签名可是传说之物,这可不兴弄虚作假啊!”
胥朝起只说了声“真货”,便任由他们猜测。
众人先是叽叽咕咕一番,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询问着价格。
胥朝起可心疼自家道侣,只是道:“一共三份签名,不直卖,而是抽奖!在我这儿买十块极品灵石的货,可以抽一次,今日傍晚结束!”
也不知人们是信了没信,不过买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有钱的新弟子可真不少,花起钱来如流水一般,甚至一人买了千枚极品灵石的货,胥朝起的储物袋很快就装不下了。
一旁的老板们见状眼珠转了转,他们倒是没有嫉妒,而是让小厮看管摊位,自己也扎堆进去抢货了。
他们可不是这群愣弟子,小师祖可是掌门道侣,签名还能有假?
光幕外,众长老们正在考核中寻找着好苗子,见小师祖的摊位如此吵闹,他们眼神晦涩,转身低头对亲传弟子嘟囔了几句。
亲传弟子腰背挺直,连忙翻找着钱袋朝着海中赶。
掌门签名啊,长老们都没有!
胥朝起卖了一日终于将货全卖完了。
宋水清的手都快数钱数废了,但他一点都不沮丧,反而兴致勃勃。这个是他做过的最大的一笔生意!
他们二人将摊子一收,各回各家。
夜晚,胥朝起又得磨着师兄要签名了。
签名不是什么大事。
温朝夕望着修长手指下压着的黄纸,抬手戳了一下胥朝起的眉心。
“你倒是好,摆个摊顺便将师兄也给摆出去卖了。”
胥朝起:……
他心虚不已,含含糊糊吐字不清。
温朝夕拾起右袖,用笔蘸墨,写下了三张“映天宗”。
某小曜再次没有逃过,漆黑的夜下被狠弄了一番,某掌门才甘休。
第二日,胥朝起将签名交了出去,那三人俯视着字迹惊讶瞪眼。
昨夜自他们知道自己中奖,还狠狠将温掌门的笔迹研究了一番,虽他们早已安慰自己八成是假,可当他们看到这比真迹还真的字迹后,半天回不过神来。
难不成他们遇到了扫地僧,走了狗屎运?
他们一阵恍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望这纸墨,貌似是昨夜才写???
三人:……
胥朝起又去了第二关摆摊。
那三人笃定温掌门的签名为真,但他们又不蠢,不可能广而告之,只会藏着掖着,一声不吭。
胥朝起昨日名声打出去,其中最有名的不是他这儿疑似有温掌门的真迹,而是水下多了一个俊美的小老板。
胥朝起中午正在忙活,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皱着眉,饿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一身白衣却少了标志的墨尾,檀木香在海水里飘散。
来者虽敛住威压,但气势让人畏惧。
新弟子们自觉后退,他们颤了颤,人群中传出了微弱的声音。
“您……是何人?”
温朝夕提着饭盒,望着那忙碌的一团,垂眸浅笑道:“他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