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等等,让我将火升起。”沙中冥水将柴火打湿,冒着冷烟,烤肉半生不熟。
虞承洲正欲施法点火,却见身旁之人夹起一张符纸往溯兽肉下一抛,符纸瞬间燃了起来,火焰在空中舞动,而其下的符纸无论怎么烧都烧不尽。
虞承洲双唇微开,看向胥朝起的眼底藏着不可察的情绪。
他收回目光又继续切肉穿在铁签上,手指纤长又灵活,声音低磁道:“你这一手符法怕是在年轻弟子里不多见。”
胥朝起闻言仰头弯眼笑道:“我也不知,说不定在南境之外还有一地,那里人人都比我符法好。”
虞承洲握着小刀的手微紧,他另一只手扶着胸口咳了咳,眼里也多了浅淡的笑意。
他将肉烤好后给胥朝起和同伴一人分了些,见胥朝起吃得快活,不由望向对方白净细腻的手背,他笑着道:“我以为你家境好,吃不惯这些。”
胥朝起也看向了自己细腻的手背,他撕了一大口肉,边嚼边道:“以前我与师兄游历世间时,再难吃的东西都吃过。只不过师兄疼我,把最好嚼的地方都留给我。”
虞承洲用余光看向胥朝起,对方腮帮子鼓鼓,长相甚是好看,自身也给人一股清爽之气。
他们吃饱后向南走了些,胥朝起弯腰捡了一回沙,这引起了虞承洲的注意。
他俯视着灵沙,眼底有光芒明灭。
他们走了约有五里路,气氛慢慢变得凝重,沙砾轻动,不少只脚踩入冥沙中将他们围住。
他们几人停住步子。
胥朝起转过头,他听到了无数道呼吸声。
黑夜中,红光与绿光交替,它们由远至近。呼吸声,牙齿厮磨声,吞咽口水……
寒风吹动它们身上的黑毛,数十只狼妖从黑夜中走出将他们围住。
每只狼妖的身形都在寻常狼的两倍以上,领头那只狼快有成年男子高,柔软的黑毛随风摇动,它呲着尖牙,猩红的眼底尽是贪婪。
它长鸣一声,迈开双腿飞快向几人跑来。
虞承洲二话不说提剑挡在二人前,跑来的狼妖声音不似狼竟似人,它宛如恶鬼在嬉笑。
另一人也取出法器挡在胥朝起面前,荒沙上竟有了雷鸣声,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风声呼啸,长剑穿入了血肉里,破空声,狼妖的哀嚎声,血与剑气混合,冥沙都被搅动了。
狼妖首领一边躲闪一边寻着几人的破绽,冥沙上溅着血,它向高空跃起,凶狠的狼眼一下子就看到了躲在人中的胥朝起。
狼妖首领眼中呈现扭曲的笑,它发出一声狼嚎,寻着二人没有刺到的地方飞速朝着胥朝起跑去。
虞承洲持剑欲拦,却见狼族首领离胥朝起仅剩一丈,血盆大口向貌美的青年张开,腥臭的涎水淌了一地。
雷霆交加,耀眼的雷光将荒沙照亮。
就在虞承洲青筋暴起时,只见胥朝起露出纯净的浅笑,他伸手向上一抛,熊熊烈火彻底将狼妖首领燃成灰烬。
一切寂静了下来,胥朝起向周围扫了几眼,眼底淡淡,他又随手扔了几张符纸给周围的狼妖。
狼妖们已非野兽,它们方才才见过首领死时的模样,见符纸向它们飞来,顿时汗毛炸起,向远方跑去。
符纸一路追它们到远处,直到碰到皮毛时,大火燃起,狼妖瞬间在世间化作虚无。
虞承洲急促的脚步渐渐停下,他惊愕地看着周围,眼底闪过一抹虚幻,随后脚步轻浮,竟有些站得不稳。
同伴亦是揉了揉双眼,他震惊地看着胥朝起,半晌回不过神。
几人在原地迟疑了会儿,这才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胥朝起跟着他们一道,几人又向南走了十里,终于停下来扎帐篷休息。
虞承洲总是容易走神,期间他看了胥朝起几次,等将帐篷扎好后,他提剑朝黑暗中一路走去。
胥朝起搓着手望向南方,他离二胡君还有不到五里,明日就是他来秘境的第六日了。
他一边将帐篷绑好,一边想道:其实他也认清了这是个无解秘境,而解开的方法就是陪二胡君将沙捡完。
可到时只剩下不到两天,二胡君捡沙都捡了这么多年,他又怎可能在两日内将沙捡完?
更何况……胥朝起心里沉了沉,他低头睫毛轻晃。
战死的那位能不能复活还是未知。
他仰头望向天空,今日的星辰格外地亮。他对于能不能解开这个秘境已经不在乎了,只求二胡君能得偿所愿。
也不知是何人告诉二胡君这个法子,若是真有用,想必二胡君也可以了下一桩心事。
虞承洲御剑飞在空中,双眼认真盯着荒沙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他发现了一头与狼妖首领一样大的狼妖,这才做法速速向下飞去。
剑刃刺破长空,狼妖正低头咬着行商的身体。
虞承洲握剑,用尽全身的灵力与自己最得意的剑招拼命向狼妖砍去。
狼妖被剑刃掀翻,流了一地的血,然而它尚有一息。
虞承洲的手在抖,又是一剑,狼妖彻底没了声息。
虞承洲提剑走在荒沙上,妖血滴入冥沙中,冥气顺着剑尖流入剑身,剑柄又渗入手臂,虞承洲双目有些红了。
后来他又寻了几只修为类似作恶多端的狼妖杀去,最好的一剑一击砍中狼妖的内丹,只有一息。
虞承洲半跪下来握着剑喘息,睫毛上蘸着血珠,眼中的戾气半晌难以消散。
他回到营地时已经换了身衣服,又用法术褪去血污。
柴火噼啪作响,胥朝起在火焰前取暖,见虞承洲过来了他笑了笑。见虞承洲眼中神色后,他笑意微敛,将一张静心符扔于火焰中。
火里燃起了清烟,虞承洲闻到烟气,眼底的狠戾渐渐消去,眉眼平静下来。
胥朝起躺在火炉边侧望虞承洲,他笑着道:“我一见到你就心生欢喜。”
虞承洲抬眸看着他,从储物袋取出一块最嫩的烤肉递给胥朝起,声音清浅:“为何?”
胥朝起撑着脑袋:“你是剑修,又是映天宗少宗。”
虞承洲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历任映天宗少宗都是剑修。”
“当真?”胥朝起一下坐了起来,更是欢喜。
二人晚上聊了许多,就连睡觉也没有回帐篷里,而是躺在了火堆边。
后半夜更冷了,胥朝起身子本就虚,一下子将他冷得无处钻,只能蜷缩在一起。
风停了,滚动的火焰定在了空中。
空气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他停在二人前顿了许久,一直俯视着。
直到胥朝起冷得不行,一缩再缩,温朝夕才弯腰将人拾起抱在怀中。
胥朝起不轻,可到温朝夕怀里却轻飘飘的,宛如抱了一页纸。
温掌门将怀中人抱向帐篷,临走之前,墨靴不经意踩在了火焰上,熊熊烈火被踩灭。
走在半路上,温朝夕伸出手掌欲轻拍下去,给某人一个教训。然而厚实的手掌悬在空中,却又收回,无奈地将人抱牢。
帐篷内,胥朝起躺在温暖的怀抱里又不愿意撒手了。他盖着被子,朝结实的胸腹钻了钻,安心的气息让他睡得越发熟实。
他在怀里面躺了会儿,梦里又睡到了师兄的床上。
他试探地向上爬了爬,想要偷偷去吻师兄的脖颈,这次破天荒地他没有遇到阻拦,顺理成章地咬到了师兄的脖子。
炙热的呼吸反盖在自己脸上,混合着檀木香。
胥朝起心如擂鼓,他又试探地亲了亲,师兄的身体很暖。
他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脖颈上的脉搏,有力的心跳仿佛与他的心脏成了共鸣。
帐篷内,温朝夕头一次破天荒地没有拦住胥朝起,他眯着眼任由怀中人在他颔下拱着脑袋,双目凝视着躺在熄灭的火堆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