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胥朝起回到家中。炒菜的香味布满整个庭院,红枫晃动,缓缓落于地面。
胥朝起捧着碗,静悄悄地扒着饭。白净的面庞险些要钻进碗里,好看的凤眸盯着米粒。他今日的话连往常的一半都不到。
温朝夕往杯中倒了茶推到胥朝起手边,又给对方夹了些菜。
胥朝起神色不自然咳了咳,继续埋头扒饭。
温朝夕瞥了胥朝起一眼,收回目光。他低眉饮茶,若有所思。
夜里,炼丹房依旧火光冲天。今日丹房只有胥朝起一人,但他仍心虚得不行。
他蹲在丹炉前低着头和做贼一样偷偷将药材往里放,药材瞬间被滚烫的炼丹炉融化。只可惜他并未有炼此丹的经验,刚放入没几刻,药材就成了一团黑泥。
他抿了抿唇,再次用袖子偷偷盖住药材塞入丹炉中,火焰刚一燃起,丹炉晃了晃,片刻后,炉上燃起了黑烟。
胥朝起不服气,他挽起袖子抹去额头的汗,一边用笔改良着丹方,一边认真地处理着药材。
一个时辰后,胥朝起虚弱地靠在椅子腿上,他满头大汗看着丹炉旁一地的黑药渣,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夜风渐冷,现在快到平日师兄给他规定睡觉的时辰了。胥朝起扶着腰站起,面色有些惨白。他垂着眼眸到处乱瞥,很是艰难地走出丹房。
师兄的房内。
师兄对着烛火端坐在桌前,手持朱笔仔细地批改着公文。
昏黄的烛光将桌面照亮,却给桌身留下了阴影。
胥朝起靠在桌腿上,他弯下腰,悄悄翻着师兄所书的丹药大全。只可惜他翻了半天,愣是没有翻到补阳这类丹药的练法。
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胥朝起手指停住。他将书合上,又取出了另一本丹方。
胥朝起一口气将所有丹方翻完,补阳丹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胥朝起再次沉默了,他双眼微微放空。寂静的空气里唯有蝉鸣与笔落于纸面的“沙沙”声。
他靠着桌子,感官变得清晰,身后人的一举一动都拨动着他的心绪。他仰起了脑袋,看到了一端庄的身影。
屋外杂草随凉风倒去,蝉鸣声也越来越小了。
屋内的年轻人扒着桌面,偷偷伸出脑袋打量师兄:“师兄,我有一丹不会炼。”
温朝夕笔未停,他望着公文应答道:“何丹?”
胥朝起顿了顿,声若蚊蝇:“活气补阳丹……”
笔尖终于停下,这世间所有声音仿佛在这一刻消退。温朝夕望着公文足有半盏茶的工夫,空气才有了细微的声音。
这半盏茶的时间对于胥朝起好似过了百年,他浑身绷直,头发发麻,脚趾头都快要把这地面抠烂。
窗外凉风也停了,烛光更是不敢摇动。
就在空气好像要凝固时,温朝夕取出了一支新笔蘸了墨汁,平静地在纸上写上两行字。
他的字依旧好看且带着锐意,等纸递到胥朝起手上时,胥朝起才发现这是两行丹方。
胥朝起吞了吞口水,他觉得自己握着丹方的手臂都麻了。他侧过头,声音涩哑道:“多……多谢师兄。”
就在他离去时,师兄低音缓缓道:“修行应平心静气,心无杂念,不可重欲重色。”
胥朝起:……
他走出屋时,脸都是烫的。
他后来又试着用师兄给的丹方炼了一路,果然马到成功。
他将丹药装好后回房睡去。漆黑的夜色下,他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一想到方才师兄对他说的话,他又忍不住蜷着脚趾险些把床抠烂。
随着夜深了,胥朝起也逐渐睡去。
第二日清晨,山间弥漫着早雾。胥朝起窝在被子里,意识从朦胧到清晰。
他趴在枕头上,睡眼模糊地看着窗外的枝条,露水将嫩叶打湿。他脑袋动了动,昨日记忆又浮上脑海,只是这一次他倒没有原先那么尴尬。
他渐渐平静下来,原本想继续枕着枕头睡去,然而心事不得不让他翻过身平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屋梁。
窗户钻入糕点香,胥朝起闻着香味,思绪开始发散。
他想到了师兄昨夜所说:心无杂念,不可重欲重色。
他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想法:或许师兄今生未曾想过要找道侣,只想潜心修炼,到时飞升?
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心中明晓师兄很有可能是这般想。他枕在枕头上,心里有些失落。
温暖的被子让他不由想起那日在师兄怀中醒来的舒畅,他又想着若是能日日钻入师兄怀里该有多好?
胥朝起又翻了几个身,直到彻底清醒后才洗漱起床。
他将丹药交给了季小四,几日后季小四回来大呼此药真妙,道:“寻常补阳丹也就能撑两三个时辰,胥哥这药真妙,大能说用了能撑五个时辰,用完身子还不虚!”
季小四“嘿嘿”了几声,压低声音凑近胥朝起道:“您师兄可是真有本事,想必在二十七境也是位有名气的炼丹师。日后若有大能寻炼丹师,我保准先想到您!”
胥朝起:……
若是二十七境知道他师兄写补阳丹的方子,他师兄怕是声名尽毁。
因为秘境大比的日子越来越近,胥朝起也暂时收了摊。
还有两日,胥朝起与宋水清见了一面。
宋水清坐在凳子上弯腰,一边翻着自己的储物袋,一边提醒道:“聚灵丹,回春丹,元婴丹……”
宋水清每说一个,胥朝起点一次头:“带了,都带了。”
宋水清又翻了翻法器:“还有生火生水的,飞行的,睡觉的……”
胥朝起继续点头:“都带了。”
宋水清把自己的储物袋翻了一圈,这才想到起哥的师兄是个顾虑周全的人,即便他宋水清没想到,起哥的师兄也不可能没想到。
只是……他一想到起哥的师兄,不由打了个寒颤。
二人游逛了半日,宋水清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看胥朝起,犹豫了半晌,终于小声道:“起哥,你可听说过卦道?”
胥朝起回眸:“嗯?”
宋水清紧张地抠着手指:“玄机道仙是卦道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当年为温掌门算了一卦,只是他算得不准,把自己算死了。”
胥朝起一听师兄,拧眉道:“算出什么?”
宋水清摇头,有些抗拒:“不是什么好话。”
胥朝起止住,没有再问了。
他回到家里后,师兄又往他的储物袋里塞了些东西。
因为秘境大比快到了,胥朝起也便不再熬夜看话本了。
第二日师兄为他做了一桌子菜,胥朝起吃得心满意足。今日是他留在家中的最后一日,等到天黑了,他与师兄坐在庭院里。
胥朝起逗弄了会儿小鱼,小鱼用鱼鳍抱住他的手指用鱼头蹭了蹭,胥朝起和小鱼玩得好不快活。
等到空中星辰愈发耀眼,明月当空时,胥朝起仰起头,弯眼道:“师兄可曾听过卦道?”
师兄颔首,无奈笑道:“自然听过。”
说吧,他取出了一个金色法盘放在石桌上,等胥朝起凑过来时,他道:“卦道可算过去,现在,将来。此法盘为天阶法器,即便不懂卦道,只要学会用法盘,也能算出些东西。”
他见胥朝起对法盘感兴趣,便教了起来。
“卦道有个忌讳,你得记住,不能算修为比自己高太多之人之事,不然会有反噬,修为差得越大,反噬越厉害。轻则伤残,重则殒命。”
说拔他低眸,唇角挂着浅淡的笑:“玄机道仙便是如此殒命。”
胥朝起顿时抬起头,惊讶道:“师兄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师兄颔首。
胥朝起又道:“那师兄也知道他算出了什么?”
师兄再次颔首,他轻轻拨动法盘:“他所算倒也准。”
他瞧着胥朝起迷惘的双眼,轻笑:“小曜不必知道。”
他耐心教小曜法盘用法,随着法盘转动,他在法盘上结印。
“师兄给法盘加了封印,若小曜所算会伤到身子,法盘无论怎么施法都转不了。”
胥朝起眨了眨眼,双目清澈:“那我要是算师兄呢?”
师兄顿了顿,摸着他的脑袋,浅笑道:“无事。法盘无论怎么算师兄,都不会损你一毫。只是有些东西不好算,小曜一时半会儿也算不了。”
胥朝起半信半疑,等他学会后将法盘收入了储物袋,早早回房入睡。
第二日天没亮,上千弟子来到海岸边上了大船。
因为他们只坐两个时辰,所以房间都是自己挑,胥朝起与宋水清两人住在了彼此隔壁。
房内,胥朝起困倦地趴在桌子上,大船已经起航,他窗外望着越来越远的仙山,从储物袋取出了昨夜的法盘。
法盘发着金光静静地躺在桌上,胥朝起盯了法盘许久,心中生起了一个胆大的念头。
他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了三滴血在法盘上。
他一边转动法盘,一边御气念动口诀。
他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法盘道:“我想知道师兄心中……可有我?”
他说完屏住呼吸,眼皮连眨都不眨。
法盘将血吸完,紧接着金光大作,飞快转动了起来。
胥朝起先松了口气,紧接着心提到了嗓子眼。
法盘越转越快,越转越快,胥朝起有些头晕眼花了。
他捂着脑袋,眼前一片模糊,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他所算之物本就与自己有关,法盘更容易算到。同时他以血转动法盘,算出来的事物会更清晰,只不过这种算法算出来的结果会以梦的形式出现。
黑暗中出现了一缕光亮,胥朝起也渐渐有了意识,只是脑袋还有些晕,这让他明白自己可能是在梦中。
梦中的屋子很大,有几十丈,窗外瀑布落下,水雾溅起,两侧深色的帘子轻轻摇晃,熟悉的场景让胥朝起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师兄在天上仙宫的寝殿。
屋子实在太大,蜡烛明显不够,因而屋顶上镶上了几十颗明珠。
一个青年趴在桌上练字,胥朝起一看便知道此人是他。
他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有些困倦,就在这时阴影落下,师兄帮他抚顺他的发,望着他所写的字眼中浮上笑:“小曜越写越好了。”
胥朝起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二人相处与他们往常一样,未有不同。
胥朝起微叹,还未等他失落,只见梦中的他忽然仰起脖颈,轻轻吻上了师兄的唇角。
胥朝起:!
梦中的他声音微哑:“师兄,我今夜困了……”
他一直在主动,吻了好几下,师兄才有了反应。师兄用手掌抵撑他的后脑勺吻了回去,空气多了燥热,也多了他的抗拒声。
书桌上的书被推到桌下,散了一地,而他也被压在桌上不得动弹。
他的腰下被垫了软垫,如此折腾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