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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丁慧娘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事, 忙問洪娘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了下半年再嫁過去。”
雖然只差了幾個月,但是這一而再、再而三改地時間, 對女方來說多少讓人覺得有些不尊重。
洪娘子嘆氣, “誰說不是這個理, 雖然只差了幾個月, 可我還想等着過段時間再給她添些嫁妝,好讓她風風光光的嫁過去。”
丁慧娘皺眉, “這時候可不是說嫁妝的事情, 這樣言而無信的人家, 石榴就是嫁過去了, 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洪娘子也跟着皺起眉頭來, “這不能吧?他們家的人還算不錯,原來說得就是石榴早就該嫁過去了,這不是看在我們家裏出了那樣的事, 才答應往後拖的。”
這時候石榴卻從外面挑了簾子進來,“娘, 我覺得嬸子說的有道理,他們這突然改了日子,也不提前和咱們說一聲,直接就讓咱們那天嫁過去,實在是沒把咱們放在眼裏。”
洪娘子見她出來了, 就趕緊讓她噤聲,“這不是你一個小娘子該說的,有我在呢。你也別整天在家裏忙活, 那些個豬胰子不是還有,先去外面玩會兒。”
這是要把她支開, 石榴卻不走,看着丁慧娘說,“嬸子,你幫我好好勸勸我娘。這樣的人家,我卻是不想嫁過去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有一些賭氣的成分在,不想真的讓錢娘子和柳娘子說中了,回頭讓他們笑話。
再一層就是家裏光洪娘子一個人做豆腐地話,實在是太難了些,沒個人搭把手,石榴也不放心。
丁慧娘想了想,就朝石榴笑着說,“你先別着急,這事兒嬸子和你娘好好的商量商量,嫁不嫁都不是一兩句能說清楚的。”
等石榴出去了,洪娘子才說,“你怎麽順着她的話說,她正經鬧脾氣呢。要是真不願意嫁可怎麽是好。”
丁慧娘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正經的說,“我卻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你先別急,聽我細細說來,不說別的地方,就說咱們村子裏,你瞧瞧這嫁了人之後過的是個什麽日子。”
洪娘子一怔,腦海裏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來那時候被挨打的場景,聲音裏都帶了幾分哽咽,“你和我不一樣,你家男人是摔斷了腿,要還像從前那樣,不也能好好的過日子。”
丁慧娘直接嗤了一聲,“要真是那樣,我如今還能看着他躺在床上不管?不過是不想讓疙瘩難受罷了。”
洪娘子卻還在堅持,“石榴和咱們不一樣,燕娘教給她怎麽做豬胰子了,去了夫家也會被高看一眼。”
自從林春燕教會石榴做着豬胰子之後,洪娘子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就放下了,這手藝就是最好的嫁妝了,以後也不怕被瞧不起。
丁慧娘知道洪娘子,從前在娘家的時候就沒什麽心眼,什麽心思都淺白的很,要不然也不會做了那漲價的事情來,她只能搖搖頭,“可不是你想的這樣,正是有了這手藝,嫁過去了才是要命得。”
石榴和麥芽都在另一邊的屋子裏偷聽,原先石榴是沒想那麽多的,可聽了丁慧娘說的那些話,也不由覺得後背發涼起來。
夫家的那些人要真讓她教這門手藝的話,她能拒絕嗎?
肯定是不能的。
但她要是真的教給了他們,青山村裏的人會怎麽想?她娘和麥芽在青山村裏又該怎麽相處?
石榴越想越覺得渾身發冷,都可以想象若是她真的教會給他們之後,他們過的将是個什麽樣的日子了。
沒有娘家依靠,她以後就要全憑這婆家人是否是良善人家過活,她一個人還好,要是以後再生了孩子……萬一也碰到一個和她爹一樣的,就算以前裝的好好的,可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回來動手打她。
這動手打人的事情并不稀奇,很多男人嘴裏名曰管教,覺得這些娘們兒不聽話,非得用拳頭打上一頓才行。
甚至有時候不需要理由,勸架的人只說都是這樣過來的,等時間長了就好了,男人就不會再打人。
石榴突然想到了丁慧娘,她依稀記得小時候,有一天路過他們家門口的時候,也聽到了裏面傳來疙瘩爹的咒罵和打人聲。
麥芽注意到石榴的狀态不對,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把她拉到另一旁坐下,小聲的說,“姐,如果你不想嫁給他的話,咱們就不嫁過去,你別怕!以後我養你。”
石榴卻搖搖頭,知道靠着麥芽也不是個辦法,要是真不想嫁人的話——石榴的目光漸漸的堅定起來,她得有個能養活自個的手藝,然後再立個女戶。
就像林春燕他們一樣,他們如今日子過得風風火火,也沒人敢來欺負他們。
越想石榴越覺得這條路是可行的,不用擔心以後不能和娘家來往,也不用擔心以後婆家人對她動辄打罵。
等丁慧娘走了,洪娘子過來的時候,石榴就把這想法說了出來。
洪娘子被丁慧娘說了那麽一大堆,本就覺得腦袋瓜子嗡嗡的響,再聽石榴這麽一說,整個人都快要炸了。
“你不能只瞧見幾個不好的,就覺得所有人都是這樣壞的,你瞧那三郎四郎的爹娘,不是日子過得挺好,哪裏有不嫁人的。這門親事不錯,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這樣好的。”
石榴兩只手無意識的在一處攪動着,剛才說出那些話已經用了她很大的勇氣,見洪娘子反駁,也沒了再多的力氣掙紮。
張天河再一次跟着裏正來到了李小娘子家裏,雖然定親之前他們兩個原不該這樣頻繁地見面,可李員外一死,裏正生怕這婚事沒着落了,借着要來幫忙的名頭,就帶着張天河正大光明地出入李府。
這樣的心思,大家心裏也都明白,不過看在張天河是個秀才爺的份上,也沒人和他計較。
張天河也想像胡相公那樣心安理得地娶了美婦人,從此靠着姻親在朝中當了官,一家老小都還搬到了京城裏住。
要真的去說起來,這胡相公和他們家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但偏就能得了這樣一個好親事一步登天,怎麽能讓裏正和張天河心裏不羨慕呢?
但李府只是有些錢,沒美婦人娘家那樣的權勢,這讓張天河心裏有些不滿意。
這次,他們去李府的時候沒再見到李小娘子,張天河心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他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那個小娘子,總覺得她的眼睛很是銳利,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回來的路上裏正聽下人說,好像是因為那什麽董小娘的緣故,這李小娘子讓李相公不高興了,索性禁了她的足,不讓她再出來。
張天河也只是胡亂地聽了一耳朵,裏正見他沒之前那麽抵觸,意味深長地看着張天河說,“知道你不大樂意這門親事,可你想着就憑咱們家這家底能把你供到這裏已經算是不錯,你嫂子他們可是一直有意見的!再加上你外甥也越來越大,我們總不好只顧着你,你這要是成了親,你岳丈家自然會幫你打點,以後真要是像胡家那樣出息,登上了那青雲路,想要什麽樣的人沒有。”
張天河聽的臉色通紅,再也想不到在他眼裏可以說是老實正直的裏正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一想,就連一普通的行商都在外面有上幾個外室,家裏的小娘也有不少,他當了官之後,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的腦海中就浮現了林桃紅的身影。
他是和書院告了假回來的,這幾天他借着溫書的名頭去了小河旁邊,可不知道怎麽的,那林桃紅就再也沒出現,倒是讓心裏有幾分失望。
說他對林桃紅有什麽意思,那也不至于,林桃紅畢竟年歲還小,在他眼裏和他妹妹差不多。只是他特別願意看林桃紅跳起腳來罵人的模樣,是那樣的生動活潑,好像也讓他暫時的忘卻了讀書的煩惱一樣。
既然見不着,張天河也就不再去小河邊,老老實實地按照裏正的謀劃,又去了李府幾次。
一大早知了就叫個不停,很難讓人多睡一會兒,林桃紅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就覺得渾身黏膩膩的,早早地就去打了井水來擦洗。
“這得熱到什麽時候,怎麽沒記得往年也這樣熱過?”
“往年怎麽沒這樣熱?只不過你給忘了罷了,這馬上就到伏天了,總得熱上一個多月。”
一聽這個,林桃紅整個人都蔫兒了,也沒什麽胃口吃飯。
林春燕就沒費勁去竈間炒飯,将那荷葉洗幹淨之後,剪碎放在鍋裏,又放了一片陳皮,熬了荷葉粥出來。
再一人切上一個鹹鴨蛋,那鹹鴨蛋腌的時間長了,紅色的油都溢了出來,再配上一碟腌好的小菜,清清爽爽的便把早飯給吃了。
沒有果凍豆腐之後,張牛力家裏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連帶着馮家村胡大郎那邊也沒了活兒做,總過來打聽消息。
張牛力就把自個兒想開個雜貨鋪的事情同張大舅他們說了。
張大舅倒是不願意,好不容易手裏才有了些錢,他還打算留着給幾個孩子攢錢蓋房子。
還有張小妹,怎麽着也得打出一份像樣的嫁妝來。
可是胡氏和其他幾個孩子都覺得開雜貨鋪的主意不錯,“咱們這裏偏僻,那些個貨郎也不能見天地來,即便大家手裏有錢,也都沒地方花。”
“再說咱們多進一些放不壞的東西,就算沒人買,咱們也吃不了什麽虧。”
張小妹比較偏向穩妥的法子,大家都這樣說,張大舅就答應跟着去問問林春燕和張大娘的意見。
等下次再來拿東西的時候,張大舅他們就趕到了,一問才知道,天剛亮的時候他們就起來了。
“可不敢在大日頭下走着。”張大娘怕他們曬中暑了,到時候難受,趕緊叮囑了一句。
“那倒沒事,我們從山上繞過來的,樹多,倒是沒那樣熱。”
張滿糧這時候繞到林春燕身邊,嘿嘿笑了幾聲,從背包裏拿出來一樣東西,“燕娘,你猜這是什麽?”
林春燕在他們來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麽,就見張滿糧把背簍裏的那條菜花蛇給拿了出來。
那條蛇有人的手腕那麽粗細,猛地一拿出來,把院子裏的幾個人都吓了一大跳。
見他們這樣害怕,張滿糧卻高興得大笑起來,“這有什麽害怕的,這菜花蛇可沒毒。而且肉也好吃得很。”
他們這些男孩子天不怕地不怕,以前餓肚子的時候什麽東西沒吃過?這菜花蛇的味道已經算是上乘的了。
林桃紅躲得遠遠的,小聲問張滿糧,“這麽說的話,你們連那老鼠也吃過?”
林桃紅還一直記得之前聽四郎他們講的事情。
張滿糧聽了,只笑了幾聲,看了張牛力一眼,沒敢往下再說。
老鼠他們自然是吃過的,抓住的最大的一只老鼠差不多能有剛生下來的小孩那麽大,這老鼠也是精得很,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抓住,自然也不可能輕易地就饒了它。
他們将老鼠扒了皮之後直接放在火上烤,什麽東西都沒放,他們這些半大的小夥子就把那只老鼠肉給分吃了。
可誰知這老鼠也是個懂報複的,回頭他們這些吃了老鼠肉的家裏面就丢了不少糧食。
一開始不知道是老鼠,找了好久才發現不知道從哪裏多了些不大的老鼠,把糧食都給搬空或者吃掉,大人們不知道他們吃了大老鼠的事情,都只覺得奇怪,折騰了好久才抓完。
他們這些半大孩子漸漸地也發覺了不對,都說了不讓告訴了別人去,非得把這事爛在肚子裏不可。
林桃紅見他不說,也就不再管,看一下林春燕,問她,“大姐,這肉可是能做了吃?”
林春燕點點頭,“自然是能做了吃的。”
就是她對這種爬行類的動物都有一種天然的畏懼,從剛才起,臉色就煞白煞白的,不敢往那邊多看一眼。
張大舅就瞪張滿糧,“趕緊把東西收起來,早就說了不要帶過來,你偏不聽!”
張滿糧就看向林春燕,“燕娘,這肉可好吃了,你真不要?”
林春燕堅定搖搖頭,“算了,好吃東西那樣多,我還是吃別的吧。”
且這條蛇被張滿糧摔打的血肉模糊,看起來就沒有食欲。
張滿糧只能遺憾的把那條蛇給收了起來。
林春燕也不着急去鋪子裏,就聽張大舅和張大娘說起要開雜貨鋪子的事情。
“大姐你給我們拿個主意,這雜貨鋪子要不要開?我們的幹了快一年的果凍豆腐買賣,手裏也是攢了幾個錢的,可就怕把這些錢給折騰沒了。”
張大娘見自家兄弟問自個,心裏就舒坦得很,十分有魄力地開口,“想幹就幹!就算賠了也沒什麽,這做買賣的有賺就有賠,那些個大行商都是這樣說的,且就算賠了,等到秋天有果凍豆腐了,到時候再賺回來。”
張滿糧一聽就推了推張大舅,“爹,你還沒咱姑姑有見識呢。”
張大舅聽了也不惱,“你姑姑本來就比我們都厲害,加上她如今見的世面多了,可不就更趁着咱們什麽也不懂了。”
張大舅也不再猶豫,就說起他們要拿的東西了,“豬胰子多拿些,還有那粉絲,豆皮,豆幹,再給我來上幾份涼皮。”
這涼皮原先他們是不敢拿回去賣的,只在張大娘這裏吃過,可如今既然要開鋪子,張大舅也決定冒險一次,這樣熱的天氣說不定就有人想要吃涼快一些的東西。
林春燕又給他們拿出來涼粉,“這是用綠豆做的,到時候切成塊也能吃。”
吃法就和橡子豆腐差不了多少,不過因為是綠豆做出來的,價格自然要貴上幾分。
張大舅也不和他們客氣,看到那涼粉就來了興趣,“正好走的這一路又渴又餓,倒是想吃上一些。”
林桃紅就去挑了幾碗出來,裏面放上了蒜汁等調料,張大舅接過就幾口下肚,只覺得涼爽的很。
這樣天熱的情況下,衙役們也開始拿着啰走街串巷地叫喊着,提醒大家防火。
孫捕快抽了空來喝些冰飲子吃上一碗涼皮,那宋大爺有些擔心的問,“這陣仗怎麽突然就這樣大?”
“葫蘆鎮着火了,燒了好些個房子,這不縣太爺怕咱們這裏也出了事,才讓咱們勤說着些。”
“哎!這樣的天就是走了水也不好救。”
衆人都唏噓起來,他們這些鋪子是衙役特別關照的對象,孫捕快吃完也不着急走,千叮咛萬囑不要有火種。
林春燕也重視起來,每天晚上走的時候,都會檢查一下竈間的柴火是否熄滅了,也叮囑宋大娘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小心火燭。
這樣過了幾日,他們鎮東邊有一家藥材鋪子還真就走了火,幸虧是大白天,火一起來衆人就都拿了桶去接水,且他們離碼頭比較近,倒是比較方便。
林春燕讓胡大強和趙六趕緊去幫忙,生意倒是可以往後放一放,人是最要緊的。
她也拿了桶過去,張大娘千叮咛萬囑咐不能離火太近,眼睜睜看着幾個小娘子都過去。
到了那裏,才發現來的人不少,镖局的那幾個大漢們也在,他們一個水桶一個水桶的往前遞,這樣倒是比一桶水來回提要快些。
“人怎麽樣?”林春燕幫忙提水的時候不忘打聽。
“人救出來了,就是鋪子裏的東西沒了大半,在那邊哭呢。”
林春燕順着這人都視線看過去,就見地上果然跪着幾個人,形狀凄慘。
她就不忍心再看。
火終于撲滅之後,這藥鋪的四鄰都在那裏感激,要是燒到家了,又找誰說理去?
孫安元早就看到林春燕過來,一直分了心看着她這邊,等火一撲滅,就迫不及待來了她跟前。
“林小娘子,你怎麽也來了?鋪子裏可還留着人?”
“自然留着呢。”林春燕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孫镖頭,可是知道這怎麽就着了火?”
“是找藥材的時候點了蠟燭,不小心掉在了幹藥材上,正要就着了火,虧得是白天。”
說完這個,孫安元不忘叮囑林春燕,“你們鋪子裏總要燒火做飯,可要記得在竈間放一水桶,萬一着了也能及時撲滅。”
林春燕謝了他的好意,剛才提了好幾桶的水也覺得有些累,巴不得早早回去。
剛才林春燕往後退的那幾步自然落在了孫安元的眼睛裏,又見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只覺得心裏一時心裏難過萬分,眼睜睜看着人跟着胡大強他們走了。
大壯笑眯眯靠過來,“镖頭,我說怎麽一眨眼就看不到你人了,原來是在和林小娘子說話,可是要請咱們大吃一頓。”
從前孫安元手腳大方的很,二話不說就會直接答應,這次卻往旁邊站了站,“想吃自個去吃。”
大壯也不失望,聞了聞身上被灰沾滿的地方,就招呼虎子他們一塊去香水行洗澡。
他們鎮上有一條巷子裏都是香水行①,男女老少都能來這裏洗,門口處挂着個壺的就是,且裏面分的特別細,什麽大洗面,小洗面……應有盡有。
最近裏面更是有了豬胰子,這一小塊豬胰子需要多花上三個大錢,但能把身上洗的幹幹淨淨的,不少人去了都會用。
一開始香水行的人裏面多是一些皂莢幹花,還是那些常來香水行洗澡的人拿了豬胰子來問,說是漿洗衣裳的娘子手中都有,不知道多好用。
這香水行的幾戶人家才注意到,從三郎那裏買了豬胰子,果然來買的人不少。
當然也有自個帶了來的,他們這就不會再另收錢。
林春燕跟着胡大強走了老遠,還能聽到那家人不斷感激的聲音,回頭再看幾眼,還是覺得可憐。
“待會兒給他們送些湯湯水水,總好過餓肚子。”
回去一看她這個樣子,張大娘就老天奶的叫了幾聲,“你這是救火去了?怎麽臉上都黑了?”
不止林春燕,胡大強也沒好到哪裏去,那灰畢竟太大了。
“快去洗洗。”
林春燕就想在後院簡單擦洗一下,張大娘卻帶着她去了香水行,“索性咱們娘幾個都好好洗洗。”
到了那裏才知道有冷水池子,在門口買了裝有各樣幹花香料的肥皂團①。
張大娘舍不得,嫌肥皂團貴,自個拿了豬胰子進去,還拉着林桃紅不讓買,“沒得浪費錢。”
林桃紅不聽,偏就買了肥皂團用,“來都來了,作何不用?”
進去一看,還有熟悉的何娘子,見他們來了就招手,“快來泡着,可是涼快的很呢!”
林春燕都要羨慕何娘子了,覺得她的日子過得真是自在。
泡了一會兒,何娘子就壓低了聲音同他們說,“聽說沒?那荷花酒樓的宗掌櫃想往外轉讓他的酒樓。”
這可是一個大消息,林春燕從另一個池子探出頭來,連忙問,“他們可是要賣多少錢?”
何娘子就知道林春燕肯定感興趣,也不瞞着她,“聽我家老鄭說,那宗掌櫃覺得荷花酒樓的風水不好,只要一百貫錢。”
林春燕倒抽了一口冷氣,“怎麽這樣貴?”
“他們那可是帶了二層的小樓,裝飾也是豪華得很,裏面一應東西都有。”
林春燕之前找鋪子的時候也打聽過,那些位置不好的鋪面,還要五六十貫錢,要說荷花酒樓是在鎮中心,真論起價格倒是不貴。
就是她手裏真沒那樣多的錢,林春燕一下子卸了勁兒,張大娘就湊過來問,“燕娘,你手裏有多少錢,我那裏有些,不如給你添了。
林春燕看她一眼,自從上次金娘子要認她做幹女兒之後,張大娘一直老實得很,也不再生什麽幺蛾子了,就怕林春燕再不理她。
林春燕大概也知道張大娘那裏有多少錢,就算添進去了也不夠個零頭,只能搖搖頭說,“那是娘自個掙的,全當你的養老錢便是。”
從開了這鋪子到如今,林春燕手裏滿打滿算也只攢了十五六貫錢。但是開鋪子多少得留些現銀在手中,不能一下子全拿出去。
她這已經是掙得不少了,不知多少人家手裏連一貫錢都沒有。
何娘子讓林春燕別着急,“我看一時半會也沒人買。”
林春燕謝了她的好意,再看着鋪滿鮮幹花的冷湯就有些心疼起來。
無論如何得泡會兒,把花的幾個錢掙回來。
不過泡了一會兒,林春燕就覺得身上冷飕飕的,只能從裏面出來,看着張大娘和何娘子泡的不亦樂乎。
回去之後,林春燕把她藏錢的罐子都拿了出來,有的錢已經被她換成了銀角子,那樣藏起來方便,有的還都是銅錢,從罐子裏倒出來的時候嘩啦啦作響。
數來數去也沒多出來一個子,林春燕就忍不住嘆氣,“這錢怎麽就不能像那母雞一樣,再生出幾個小的子來。”
林桃紅聽了她這話,抖着肩膀笑成一團,“要真是錢能下崽,別說是像老母雞一樣在那裏蹲上二十來天,就是蹲上幾個月我也願意。”
既然無論如何也湊不夠,林春燕就不再去想那荷花酒樓的事情,只當有緣無分。
王英娘把林春燕拉起來,“你這也太着急了些,咱們鋪子才開多久,哪裏能一口氣吃成胖子?”
林春燕點了頭,說起香水行的事情,“哪天帶你過去,的确比在家裏洗的舒服。”
王英娘應了好,“三郎也是個有主意的,連香水行的買賣都能做了。”
“是呢,誰能想到半年前他還發愁呢,如今買賣一下子就做大了。”
朱娘子要的薄荷糕多,林春燕就和王英娘一起去做,她突發奇想地說,“這薄荷糕上面要是放些肉松會怎麽樣?”
王英娘唇角的笑意就大了,知道她再不想那荷花酒樓的事情,就說,“我可還記得你之前往這上面放松子粉的事呢,做出來的那味道實在不好。”
林春燕也跟着笑起來,“是這綠色糕點太好看了些,忍不住就想往上面添些東西來。”
“要不然就用那玫瑰鹵子再做了一種顏色的糕點,放在一塊也好看。”
他們兩個人一琢磨起點心的時候,就覺得什麽煩惱都沒了,只覺得好玩,可惜那玫瑰鹵子本就不多,林春燕沒舍得用。
反而有些懊惱地拍着自個的頭,“早知道就不該做那麽多的杏幹,應該做些杏醬的。”
林桃紅又想喝那青梅酒,實在是熱的她口幹舌燥,趁林春燕不注意就要去拿,聽到他們這樣說,就說村西山上不是有刺泡,“那個一吃嘴就黑,不是也能染色。”
林春燕和王英娘對視一眼,“是呀,咱們兩個怎麽就沒想到這法子?”
不過如今不能再往山上去。平常他們走的那條小路,是沒有多少樹遮擋的,有樹的路都不好走,且怕有那蛇蟲出沒,只能等到太陽下山,天涼快的時候再去。
他們又說起朱娘子和绮文姐來,“也是奇怪得很,每次見了面都要擠兌一陣,可別人說起來她又不樂意。”
“總覺得他們之間怪得很。”
梨花過來敲門,把做好的豬胰子拿出來幾塊送給林春燕。每次她做出來的時候都會留上一塊,林春燕說了幾次不要,可她還執意要給,總說這也放不壞留着以後慢慢用。
她是個心靈手巧的,這豬胰子裏面放的幹花也是各種各樣,聞起來都香的很。
林春燕給她回了一小罐子的梅子姜,這樣的天氣拿回去喝正好。
梨花也沒有推脫,同他們說起養小兔子的事情了,“前幾天下的大雨,我家的小兔子也病了幾只。”
“可是好些了?”
一說起這個,梨花就有些傷心,“有兩只好了,也死了兩只。”
“你這剛開始養,能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林春燕安慰梨花 , “應該快要下小兔子了吧?”
梨花重新高興起來,“再有一個多月就能了,到時候得再多弄些兔子籠來。”
這養兔子看起來是個一本萬利的事情,但在夏天養殖的時候,院子裏總是有味道,梨花就打掃的特別勤快。
“一會兒你們上山的時候我跟着一塊兒去。”她要上山打些青草來。
“好,路過你們家的時候就叫上你。”
他們上山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石榴和丁慧娘,石榴的腳步一頓,忙遮去哭紅的雙眼。
為了不和這些人撞到,丁慧娘特地帶着石榴來到村西這邊的山,可恰好林春燕今個也來的是這邊。
林桃紅已經問了出來,“慧娘姐,你怎麽和她在一塊?”
她向來是個記仇的性子,自然不願意給石榴好臉色。
“沒事,我就是帶她來散散心。”
丁慧娘讓石榴先走一步,自個留下來幫他們摘東西。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石榴娘非要讓她嫁過去,她不願意,就來找我。”
大概是把丁慧娘當成了救命稻草,想讓她幫着說一說。
丁慧娘苦笑一聲,“我也沒好辦法,她說想立女戶,這本來就不是個容易的事,光靠那做豬胰子的手藝也不行。”
有一瞬間,丁慧娘是想過把自己這個刷碗的活計交給石榴,可很快她就收了這個念頭。
交給了石榴,她和疙瘩就沒活路了。
說了幾句,又都說起高興的事,“你們摘這些可是要做那荷花酥?”
林春燕搖搖頭,“還是那個薄荷糕,想着往裏面加一些果子來調味。”
不過丁慧娘說的荷花糕倒是提醒了林春燕,“回頭也做了這道時令點心來。”
“那需要真的荷花嗎?”
“不用,只是做成荷花的形狀而已。”
林桃紅突然想到什麽,叉着腰問,“之前你們是不是給那李小娘子做了荷花樣的點心?我聽紫蘭說了,樣式好看的緊,關鍵味道也好,全是用那醍醐做的。”
林春燕不想她能突然想起來,只能尴尬笑了笑,“那天就做了一些,哪裏能帶回來。”
“我不管,我也要嘗嘗那醍醐做的荷花點心味道,大姐你回頭得給我做了來。”
山上的野葡萄也挂了果,林春燕和林桃紅打鬧了一通,才看向這些野葡萄。
他們去年曬的葡萄幹太少,早早的就吃完了。
今年說什麽也要多弄回來一些,可惜家裏種的那葡萄樹都是勉強,上面挂的果子也不多。
見她盯着葡萄看,王英娘就說,“等到了秋天咱們一早就過來摘,肯定能摘不少。”
林春燕搖搖頭,“咱們總不能這樣占村裏的便宜。”
“這有啥,村裏人誰有空見天的來山上摘這些東西,都是些小孩子才來貪嘴。”丁慧娘指了遠處一些的地方,“那裏面也有葡萄樹,蘋果樹,不過都是野生的,個頭小的很。”
林春燕卻在想一件事,也許她存的那些錢,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在鎮上買個鋪子,更別說在縣城或者府衙那邊買。
那何必要一直攢着錢為了一個很難達到的目标努力?
這些山頭要是能買回來,裏面的橡子果,各種果樹野菜,不正是她自個喜歡的。
林春燕呼出了一口氣,這一刻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她還是要多掙錢,但不再是為了買酒樓,而是為了買下這座山頭,繼續過她的鄉野日子。
林桃紅回去的時候還在嘟囔着要吃醍醐,林春燕心裏的疙瘩解開,也不覺得她煩,去竈間看了看裝醍醐的罐子,“要是還多的的話,就給你們做了來。”
林桃紅趕緊點頭,緊盯着罐子裏面看。
“應該有很多吧?咱們家的母羊可是每天都能擠一點奶出來的。”
林春燕點了頭,“還有很多,不過也不能多用,還是得省着些,等到中秋的時候要拿出來做月餅。”
林桃紅數了一下日子,“那還不知道多早。”
“快着呢,到時候沒了可就抓瞎。”
林春燕把醍醐拿了出來,教她們兩個人做起來,林桃紅總是不願意學,只想幹等着吃。
”那可不行。”林春燕不慣她這個脾氣。
“可是天太熱了,我在竈間呆的難受。”
才沒多大會兒的功夫,林桃紅身上就出了一層的汗,的确看起來很難受。
林春燕心軟了一下,“那就涼快了再學吧。”
王英娘噗嗤一聲笑了,“不是她喜歡歪纏你,數你最好說話了。”
他們兩個都不怕熱,一邊做着蜜浮花一邊說話。
林春燕就把她想的說了出來,“到時候咱們就住在山上,整片山裏都種滿咱們要用的東西。”
王英娘也來了興致,附和着林春燕說,又搖頭,“也不好,住在山上沒別的人家,也就不好玩了。”
林春燕點點頭,“說的也是,那咱們還在山下住着,我喜歡同大家一塊說笑着幹活,咱們每天還能上山摘東西。”
“到時候多養幾只羊,還有幹娘想養的鵝也養上……”
張大娘從外面回來,只聽到王英娘說了句要養鵝,激動的就進了竈間,“還是我幹女兒想着我,可是要養鵝了?”
林春燕這時候就笑着說,“娘你想的倒是美,咱們養了鵝往那裏放?也沒人空着手去養啊。”
張大娘有些失望,林春燕就讓她直接去鎮上擺攤那裏買些鵝蛋,“想吃就吃,何必拘束着自個。”
“一個就要五個大錢呢!”張大娘心疼,“誰能吃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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