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素问起身，缓步行至皇后身侧，附耳低语。
虽然后面的话她没有挑明，但她所给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皇后猜到她的未尽之言。
“莫要管她，你即刻施救。”皇后面色冷凝，低声吩咐叶素问道。
叶素问却摇摇头，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小女不擅妇科，且孙侍妾对小女心存芥蒂，小女强行施救，惹得她情绪激动，恐怕适得其反。今日可有太医出席？”
皇后闻言，于是把掌事嬷嬷招到身侧，低语道：“阿月，去把张德正叫来，再命人把林儿找来。”
“是，娘娘。”掌事嬷嬷领命而去。
然而，她才迈开没几步，张院使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臣，参见皇后娘娘。”张院使扫一眼地上连连呼痛的孙雪柔，旋即毕恭毕敬的朝皇后行了一礼。
皇后摆摆手，催促道：“快给她瞧瞧。”
张院使应了一声，之后转身来到孙雪柔身侧。
他蹲下身子，抬手搭上孙雪柔的脉搏。
少顷，他面色凝重道：“娘娘，是喜脉，但孙侍妾的情况不太好。”
皇后闻言，眉头紧锁，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可能保得住？”
张院使沉思片刻，斟酌着措辞。
“孙侍妾的胎象本就不稳，宜静养，加之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臣只能尽力而为……”
皇后闻言，当即拉长了一张脸，看向孙雪柔的眼神里，极是不满。
身为低等侍妾，本不该在王妃尚未入门时怀嗣。
偏偏怀上了还不安于室，净知道惹是生非。
她就不明白，秦林喜欢她什么？
若是看中她身后的势力，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孙家嫡女不要，反而对个庶女魂牵梦萦？
若非看中她身后的势力，满都城这么多好女儿，他恁地就喜欢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这是林儿的第一个孩儿，你务必尽力保全。”皇后叹息一声，随即摆了摆手。
因着孙雪柔这出事儿，晟王的生辰宴戛然而止。
晟王府中会客的大厅。
宾客散尽后，皇后问晟王道：“今日登台的那些女子，你可有中意的？”
晟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皇后端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底想的是什么。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皇后深吸口气。
短短月余的时间，她对叶素问已经一再改观。
加上她今日那曲《梅花三弄》，她亦如晟王一般，觉得叶素问值得这世间任何人倾心。
可她终究早早地被赐婚给了许连山，纵然再如何好，也与晟王无关。
她早知晟王对叶素问的心思，今日让叶素问也登台献艺，就是为了公平二字。
她要让晟王知道，都城女子有才有貌者比比皆是，叶素问纵然出挑，可与之同台的其他女子也不差。
她想叫他明白，放弃一棵歪脖子树，转身就能收获大片森林。
偏偏晟王是半点不懂她的苦心。
“儿臣已然心有所属，此生若不能与之相守，倒不如孑然一身，也好过勉强将就，反倒误了他人一生。”
“你倒是痴情的很。”皇后冷哼一声，“可你须知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若心中无你，你的牺牲便一文不名！”
晟王抿着唇，不吭声。
“若她心中属意于你，母后也愿成人之美。可眼下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你这是何苦来哉？”
皇后头疼的抚了抚额，方才她看得清楚，叶素问与许连山之间，他二人分明情投意合，根本没有晟王插足的余地。
晟王却一脸倔强，“人生短短数十载，遇到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儿臣不想错过。”
“然你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她，注定只能是一场叹息。放下她，你才能有机会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皇后敛眉思索半晌，之后才语重心长道。
晟王再次陷入沉默。
皇后于是安排他藏身屏风后，旋即沉着脸，让福公公去把叶素问叫回来。
既然她说不通晟王，那便只能叫他心尖上的人，来让他死心。
彼时叶素问与许连山刚出了晟王府，两人相携着走在街道上。
繁星满天，晚风拂柳，伴随着偶尔传来的蛙鸣。
一切显得那么的美好。
“那首曲子，我是专门吹给你听的。”想到不久前发生的种种，叶素问担心许连山心里有疙瘩，忍不住轻声解释。
许连山捏了捏她的手心，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夜风中，听着额外的撩人。
他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叶素问小声追问，同时歪头朝他看了去。
只是他脸上带着面具，叶素问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说要为我吹奏一曲，让我好好听，你忘了？”许连山轻笑了笑，宽厚的大掌搭在叶素问的腰间，顺势紧了紧她的腰身。
叶素问这才回想起来，不由得抿唇一笑，“我那会儿就是随口一说。”
“可我却知道，你骗谁也不会骗我。”
“算你聪明。”叶素问嘻嘻笑了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福公公匆匆追了来。
“叶大夫留步！”
叶素问适时顿住脚步，与许连山对视一眼。
许连山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接着，两人就被福公公领着来到了皇后面前。
“见过皇后娘娘。”叶素问与许连山一同行礼。
看到许连山又跟着来了，皇后没来由皱了皱眉。
“叶丫头，你与许将军的婚事，你如何看？”皇后冷不丁开口。
叶素问与许连山你看我我看你，俨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娘娘因何有此一问？”叶素问并不急着作答，反而谨慎的追问。
皇后于是瞟一眼角落里的屏风，之后才徐徐道：“你素来聪慧，有些事，不必我说，你应当也清楚。”
皇后不肯明示，而是拐弯抹角的打哑谜。
然今晚发生了许多事，叶素问一时间还真拿不准皇后的言外之意。
倒是许连山，他极为敏感的察觉到了关键。
“娘娘，我二人乃是陛下赐婚，皇命不可违。”许连山低垂着头，语调平淡却掷地有声。
皇后并不理会许连山，只道：“本宫问的是叶丫头。”
方才孙雪柔那情况，明摆着是怀孕了，但她摔了那一跤，保不齐得流产。
叶素问原还以为皇后是为了这事儿兴师问罪，指责她没能救下孙雪柔。
结果……
竟然又是为了那天杀的晟王！
叶素问甚至觉得自己上辈子怕是跟这皇家人有仇。
当初治好了皇帝，所求是与齐王和离。
皇帝倒好，直接反手把她赐婚给了许连山。
为什么是许连山而不是旁的人？个中，她心里自有一本账。
索性许连山相处下来还挺对她胃口，嫁谁不是嫁？包办婚姻也无所谓了。
如今轮到给晟王治腿，这才仅能站起来，还没痊愈呢，就给她整了多少幺蛾子了？
他们皇家是祖传恩将仇报吧！
“便如将军所说，我二人是陛下赐婚，皇命不可违。若不然，以小女的出身，当归于乡野才是。”叶素问低垂着眉眼，毕恭毕敬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