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传说?
这题还真有些难。
倒不是因为,将诗文和神话联系在一起有多难。
而是想把一个,本就已经固定好了的模板给写到出挑有些难。
毕竟神话已然被传唱了多年,其中的情节,已经让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相同的故事听了十遍百遍,人们也早该腻歪了。
所以我等,又该如何将之叙写,才能够使人重新动容呢?
还有那位白玉姑娘,她又会怎么做呢?
一边想着,人们一边又看向了那个正在咬着桃酥的女子。
必须承认的是,对方已然用文采折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也使得他们,都期待起了那一个人的诗文。
我们还能再看到一篇华章吗,还能再看到一言绝句吗?
如同月下相逢那样,如同春水东流那样。
这么想着,有些文人甚至都不愿意再提笔了。
反正他们,写不出那样可以让人神魂摇曳的文章。
所以又何必开口献丑呢?
于是有的人,就只是专心致志地远观起了王戊。
等着她动笔,等着她献诗。
他们偷偷地瞧着,偶尔也会轻瞥一下王戊的脸庞。
该说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只是干坐着不动,也能让人看得入神。
恍惚之间,许多的人都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是都忘不了那颗朱砂痣了。
它就像是一道疤痕,已经悄无声息地刻入了一些人的心里。
其中有男子,也有女子,有武人,也有墨客,有持笔者,也有过路人。
伤口或许还可以愈合,但是疤痕,却永远也无法抹平。
用佛门的话来讲。
所谓伤,大抵就是爱离别。所谓疤,大抵就是求不得。
季夏七月,扬州碧绿。
唯有那人,一点映红。
人称情字即为如此,若见万绿丛中一点红。所以满目是红,满心是红。
然后,王戊就在这样的注视之下,叼着桃酥,挥笔写落了一篇诗词。
这一次,铜炉上的线香,甚至才点燃了不到盏茶的时间。
故而就连白嫡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王戊便已然咬断了桃酥,手握着字帖地走向了台上。
“各位,白玉冒昧,在此,就先表丑作了。”
是的,她并没有让白嫡上台,因为她已经做好准备要“杀死比赛”了。
因为她已经吃饱喝足想回去睡觉了。
这么快?
目视着那名女子拱手行礼的模样,众人的心底皆闪过了一个类似的念头。
紧接着,围观的人们便都翘首以盼了起来。
包括李凤心,也暂时放下了有关于梧桐榉的心事,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王戊的身上。
然后,王戊就把白嫡教给她的,那些勾人手段给运用到了极致,进而铺张开字帖地朗诵起了词赋。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没人能说得清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
只知道它仿佛丝绸般柔滑,又恍若美酒般香醇。
丝丝缕缕,夹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仿佛是有神女在耳边呢喃,又恍若是有媚妖在颈下轻吟。
它就像是一种蛊毒,又像是一种邪术,诱惑着七情,撩拨着六欲。
恰似香风一吹,红粉满面,又如衣衫半解,夺魄销魂。
于是人一听,便再也挣不脱了。
于是耳一闻,便再也忘不掉了。
只能呆呆傻傻,如痴如醉地,任由着那种声音缠上来了。
只能任由着那种声音,如同蟒蛇一般地,困住他们的身心了。
哪怕他们全都知道,那其中的危机重重。
哪怕他们也看见了,那条美人蛇的獠牙。
但是,奈何,对方的蛇信子正轻轻地舔舐着他们的耳垂。
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再提起什么反抗的力气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美文,又是一首文采斐然的美文。
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几乎是难以化解的情韵。
好听。是啊,红粉佳人,以温声私语,读糯糯情词。
如此这般,又怎么会不好听呢,又怎么会不销魂呢?
故而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就都变得心摇神晃且难以自拔了。
他们的表情沉迷着,无论男女,恍若是都已经被蛇吻给咬住了脖颈。
在生死之间,又梦着情爱。
王戊举目环顾着四周,于眼底,潜藏着一份难以说明的柔情。
令所有的人,都在某一个刹那,以为她是在对着自己念这首情诗。
于是心更动了,情更动了。
当风吹鼓的时候,当水奔流的时候。
当那一个女子,媚眼如丝,秋波暗送,顾盼生辉,含情脉脉的时候。
她是在看我吗?
白玉姑娘是在看我吗?
那双瞳剪水。
那眼波动人。
又夹杂着些许的悲伤。
她是在埋怨我吗?
她是在嗔怪我吗?
因为我的木讷?
因为我无法理解她的心意?
所以我,对她来说是特别的吗?
所以她,难道是为了看我,才将目光投望向每一个人的吗?
人们的心底这样想着,脸颊遂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而王戊呢,则是依旧在念着诗词。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霎时间,人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首词的主旨。
是七夕词,原来是七夕词。
对了,没错,再过几天就是七夕节了。
如此看来,这首词还真是应景。
不过,既然词中说得是牛郎织女,那么词外,说得又是谁和谁呢?
刚刚的白玉姑娘,应当是在看我没错吧?
刚刚的那份深情,应当是没法作伪的吧?
心念至此。
柳济缓缓地咽了口唾沫。
薛鹧鸪撞翻了自己的笔架。
李凤心微收着情动的眼眸。
白嫡恍惚地轻启着嘴唇。
一两个书生整了整凌乱的衣冠。
三四名女子害羞地涨红了脸颊。
再然后啊,王戊就笑了一下,笑得窃喜,笑得得意,笑得温婉,笑得痴迷。
惹得春风吹袭,惹得百花凄凄,惹得天光黯淡,惹得流水煽情。
仿佛是一只偷到了腥的猫儿。
又仿佛是一个伤透了心的人儿。
她的桃目低垂了一息。
嘴唇浅抿了刹那。
睫毛轻扫着微光。
脸颊浮泛着红晕。
进而又环顾着众人地。
便恍若是面对着每一个人地,念出了最后的一段词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哗!”
江河恰到好处地拍打着堤岸。
便如同是心潮,恰到好处地翻涌了一下。
“叽叽喳喳!”
几只飞鸟鸣叫着,跳出了树梢,扑扇着翅膀,逃向了天际。
王戊,的确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杀死了比赛”。
但同时,她好像也杀死了一片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