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青在美容院上班的那两年,但凡是有空的时候,她都会和同事们聊一些八卦,有明星的是非,有身边的真人真事,也有瞎编的。
无论是哪一类,找小姐和找三儿都是热议话题。
她们一致的认为,男人找三儿比找小姐更加可恶,因为找三儿会或多或少的投入感情。
那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背叛。
有同事以过来人的身份说现在这社会,哪个男的都一样,你以为他不会在外面乱搞,那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恋爱都没谈过的同事只能唏嘘,或是觉得找男人就是拼人品和运气。
陈青青当时就无比自信的放出去一句话,她说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在外面偷吃,她老公也绝不会那么做。
其他同事是信的,她们碰到过王海来接陈青青下班,包啊袋子啊什么的都不让陈青青拎着,那样子,就像是在伺候着女王。
陈青青又总是提我老公怎么怎么样,时间一长,她自然就成了同事们羡慕的对象,更有人说要找男朋友就找王海那样的。
男的个子矮点,长的差点没关系,人好,会心疼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一次,同事跟陈青青开玩笑说,要是你家王海变的不老实,你会怎么样
陈青青当笑话听。
王海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就是给他个胆儿,都不敢不老实。
在陈青青看来,家里的男人出去找小姐解决生理需求,那是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她老公能那么听话,还不是自己教的好。
陈青青无疑是骄傲的,而且一直都在骄傲着,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永远都是唯唯诺诺的男人也会背着她干出那种事。
听别人说故事,和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前者会不屑,轻蔑,甚至是批判,后者只有崩溃。
陈青青今天在游戏里和帮会一伙人玩的尽兴,一下都没掉线,分也打满了,王海下班回来又给她买了想吃的香辣小龙虾,她的心情很好。
吃过饭后,陈青青就和王海下楼溜达了一圈,甜甜蜜蜜的回来,她主动说想要。
电视里的情节有误导性。
那种“啊给我,快给我”“我要你,现在就要”,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撕了,扣子蹦一地的场面在生活中即便是有,也是极少的。
生活中比较常见的是,俩人亲了亲,淡定的商量着怎么来。
商量好之后,会有短暂的各自分工阶段,结束后才是会合的时间。
王海去找套子的时候,是背对着陈青青的,她躺在床上,正给自己脱着上衣呢,无意间一瞥,发现了王海内裤后面的口红印。
那一瞬间,火山爆发,天崩地裂。
陈青青在网上买的眼影下午到的,她美滋滋的坐在镜子前化了妆,夹了睫毛,涂了睫毛膏,还上粉底打腮红,用上新买的眼影。
这一哭起来,妆花了,好不容易狠下心买的化妆品乱七八糟的铺在脸上,像个鬼一样。
那条美国队长的内裤被踩在陈青青脚下,她发了疯,又哭又叫。
王海挎着肩膀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房门本来是关着的,陈青青失去理智,要给王海家里打电话,告诉他的父母亲人,还要让认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她要让王海抬不起头。
王海及时把手机抢走,抠掉电池拿了卡。
陈青青开门要走,说一刻也不想待下去,王海把她给拉回来了,俩人拉扯之间,门也忘了关。
隔壁房间的阿玉正在上班,完美避过这场闹事,她隔壁的赵福祥就没办法避过去了。
赵福祥带了人回来的,事还没办完就被那鬼叫声给打断了,差点要了半条命,他穿个四角中国红的内裤,光着膀子出来,有意冲着第一间的方向骂,“妈的,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陈青青正在火山口,碰都不能碰一下,她听到赵福祥的骂声,就走出来吼,“谁发神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赵福祥看到她鬼画符的脸,吓一跳,嘴里骂了句什么。
一直站在房门口没进去的黄单愣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脸上的妆花了是什么样子。
陈青青冷笑,“说啊,怎么不说了。”
赵福祥翻白眼,“神经病。”
“骂谁呢你”
陈青青要冲上去,王海跑出来把她拽进房里,门砰地砸上了。
里面传出陈青青的叫声,“姓王的,你那么着急的关门干什么,自己在外面跟下三滥的女人做都做了,还怕人知道啊”
赵福祥听出来了名堂,“不就是找个小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咳嗽两声,喉咙里有痰,声音模糊,“成天跟个母老虎似的,大吼大叫,把人当牛马指使,还动不动就把滚和离婚挂在嘴边,摊上了这种女人,不找才怪,是吧,小兄弟。”
黄单没往下接。
赵福祥那屋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有些不耐烦,“赵哥,还来不来啊我这儿等着呢”
“来个屁啊,他大爷的,那女人贵鬼哭狼嚎的,跟他妈的要死了一样。”
赵福祥回屋,“走走走,哥哥带你换个地儿。”
几分钟后,赵福祥搂着可以做他女儿的头女孩出去了。
黄单开门进自己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继续观察外面的情况。
陈青青的声音没停过,王海的声音没响过。
黄单没跟人吵过架,不太懂,他在事务所拥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和同事们接触的几乎只有公事。
直到来了这里,黄单才在原主的办公室了解到一些他人的生活,感受了一番以前没感受过的工作环境和气氛。
他前些天听到女同事谈起自己的情感史,得知两个人吵架,如果一个屁都不放一个,一副“你吵你的,我不说话,看着你吵”的样子,另一个会气的抓狂,气出内伤。
王海就是屁都放不出来的那种人。
陈青青这口气一时半会儿是咽不下去的。
想解决问题,就得先沟通,要是不沟通,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黄单喝了一杯水,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出去,经过次卧时低头看去,发现门缝里有亮光。
男人在里面,却没露面,显然是对无关紧要的人不感兴趣。
黄单抬手在门上敲两下。
房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小子,你敲门干嘛”
黄单一愣,隔着门,里面的人怎么知道外面站的是谁总不能是有透视眼吧。
他又敲一下。
门打开了,江淮单手撑着门框,他本来就有点卷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不耐,“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黄单问道,“我没发出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淮的眼皮一抬,“猜的。”
黄单,“”
他的视线扫动,男人穿的是出门的衣着,回来后没换,连脚上的鞋子都没换,身上有很重的烟味,说明在这之前是在抽烟。
江淮似笑非笑,“要不要我转个身”
黄单说,“你随意。”
江淮要走,黄单把他拽住,“陈青青和王海在吵架,闹的很厉害。”
“关我屁事。”
江淮斜眼,“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黄单说,“我没管。”
江淮冷笑,“阿玉的电脑出问题了,你去她的房间给她修,这不是闲事”
黄单奇怪,“你是怎么知道”
江淮把他的手拿开,“懒的跟你说。”
黄单掩去神色说,“阿玉来找我,我才去给她修的。”
江淮嗤了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下一句就是,“那陈青青问你要蟑螂屋,你二话不说就给”
黄单的心里震惊,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吗他抿嘴,两件事发生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去留意对方在不在家。
毕竟门是关着的,里面不发出很大的声响,很难确定是什么景象。
不过,黄单蹙了蹙眉心,如果人在家,知道这两件事,那前因后果应该都清楚,干嘛还问他
“陈青青看我用蟑螂屋抓到了一窝蟑螂,她就说先从我这里拿一个用,有效果了再上网买,为这事,她还让王海给我送了半个西瓜。”
江淮抱着胳膊,“陈青青和阿玉有事没事的都找你,小子,你左右逢源,心里乐坏了吧。”
黄单的嘴角轻抽,似乎明白男人多此一举的目的了,“没有乐坏,我无所谓的。”
江淮冷哼了声,“无所谓陈青青跟王海闹,你比谁都上心,回来就杵门外扭着脖子看,现在跑我这儿说你无所谓”
黄单不易察觉的吸口气,“系统先生,偷窥者就是江淮。”
系统,“那您是否已经确认答案”
黄单迟疑,“再等等。”
他半响说,“江淮,你是不是在偷偷关注我”
江淮的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转瞬即逝,“别想多了,你有什么好关注的,我有那时间,还不如去关注小黑。”
黄单说,“知道了。”
江淮看着青年的背影,他皱皱眉头,把门一甩。
主卧一开始也没动静,陈青青一直在闹,没有要停的意思,张姐和李爱国才出来了。
他们是二房东,平时只管提醒该交房租了,按时收房租,确保下个月的房租能交上来,至于租客的感情问题,跟他们的利益没关系。
但是,租客吵的厉害了,闹的天翻地覆的,可能会出事。
李爱国敲敲门,“小妹,有什么事好好说。”
“是啊,俩个人都到一起也是缘分,过日子哪能没有磕磕绊绊。”
张姐拿着根香蕉,把皮剥下来,“再说了,你们结了婚,已经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啊”
小黑狗也出来了,黑色的脑袋仰着,尾巴左右摇摆,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俩黑漆漆的小眼珠子瞪着张姐手里的香蕉。
张姐把尾部的一小截香蕉丢到地上。
小黑狗准确的叼住香蕉就跑,它要藏进自己的窝里慢慢吃。
张姐跟李爱国说了几句,房里都没有回应。
下一刻,就有一声脆响,是玻璃杯砸地上的响动。
张姐把香蕉皮给李爱国拿着,她去敲门。
“陈小姐啊,你和你男人的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里还有其他人住着呢,已经是这个点了,明儿都是要上班的呀。”
张姐和李爱国都是农村出来的,在s市能有今天很不容易。
李爱国穿的破旧,很邋遢,张姐不会,她虽然身材臃肿,却还是要穿专卖店的裙子,勒的腰上有好几层,呼吸难受,浑身不舒服,也不会换下来。
张姐以前和李爱国一样,叫男租客小哥,女租客小妹,后来她改了称呼,管租客叫x先生,x小姐,她要做城里人。
见房里没有动静了,张姐就把耳朵贴到门上。
一门之隔,陈青青在砸东西,歇斯底里的乱吼,“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说啊,你给我说啊”
王海一声不吭。
陈青青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王海,我们离婚。”
王海扣着手指甲,“你想也别想,我不会同意的。”
陈青青又去扇他,“你他妈的都在外面找小姐了,还装什么装啊,不离婚,是想要恶心死我吗王海,你真不是个东西”
王海又不出声了。
陈青青两只手都往王海身上挥,她打累了,手又疼又麻,“王海,睡小姐的滋味怎么样”
王海的嘴皮子动了动。
陈青青拿手背去擦眼睛,边哭边说,“花了钱的,你应该会超过五分钟吧,不然多亏啊,你说呢”
王海猛地抬头。
“看我干什么想打我来啊,打啊”
陈青青扯着早哑了的嗓子,“王海,你今天要是敢碰我一下试试。”
王海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陈青青莫名的感到恐惧,就在她心慌无错时,王海把头垂了下去。
她的愤怒再次占据整个脑海,“滚出去,快滚”
王海开门,和门外的张姐李爱国打了个照面,他连难堪都没来得及表现出来,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张姐朝里面看了眼,见陈青青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哭,她摇摇头,往主卧的方向走,“你们这些男的啊,没一个好东西,家里有,非要吃外面的。”
李爱国的表情变了变,“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提干什么啊”
张姐哼了声,“怎么就不能提了,老李我跟你说吧,就这事,我到老了都会去提,我让你记着自己年轻时候有多混。”
李爱国说,“行吧,随你的便。”
说着,他就甩掉张姐,径自回了主卧。
张姐追上去,“李爱国,还跟我上脸了是吧”
主卧传出争吵声,张姐和李爱国已经不是小夫妻了,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还是要关上门来说,俩人都压低着声音。
黄单听不清吵的内容。
合租房的两对夫妻都发生了矛盾,原因似乎差不多。
黄单在阳台看到王海在桥上,往另一边去了,他带上钥匙出门。
小区里有微弱的亮光,路灯能指引别人回家的路,也能让人迷失方向。
黄单就在小区里转晕了。
他手撑着膝盖喘气,“系统先生,请你把王海的位置告诉我。”
苍蝇柜里的积分少了20,黄单在离小区后门不远的健身器材那里找到目标。
王海石像般坐在长椅上,整个人都不动弹。
黄单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
王海扭头,“是你啊。”
“你都听到了吧,今晚我跟我老婆闹了个笑话。”
黄单看着月色,一时没想出安慰的词句。
这种事搁在不同的人身上,会出现不同的情况,如果男方是强势点的性格,又是个混蛋,做错了事都没有愧疚的心,俩人会吵的不可开交,以离婚收场。
像王海这样的,看着是个“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的姿态,却比强势点的混蛋要可怕太多,因为他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他不说出来,憋着。
黄单一丁点都看不透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江淮,另一个就是王海。
一只野猫不合时宜的路过,大概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它又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就几个蹿步,从器材上跳跃几下,消失在夜色中。
王海抓着头发,指甲大力抠着头皮,“你说日子怎么过的就这么难呢”
黄单后仰一些,姿态散漫。
他穿越三次,经历三种人生,延续着那三个人的日子,都是从生疏到习惯,有难处,也有轻松的时候。
哪有十全十美。
“你老婆现在正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你再跟她好好认个错,她会原谅你的。”
王海摆摆手,“不可能的,你不了解我老婆,她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这件事被她发现了,就是根刺,她不会把刺拔出来的,一辈子都在我们俩中间扎着。”
黄单说,“你既然清楚她的性子,为什么还”
王海嘲讽,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黄单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王海放在腿上的手抓紧裤子,又缓缓松开,他如同泄气的皮球,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乙,等你结了婚,你就会明白,婚姻太难经营了,真的太难了。”
黄单和王海进门,就撞到陈青青拉着行李箱出来,脸上的鬼画符已经洗去,眼睛红肿,鼻子也是红的,哭了挺长时间。
王海惊慌的走上前,“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青青不闹了,她很平静,“回家。”
王海一手拽着她,另一只手按住行李箱的提手,“现在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打车很不安全,而且也没票了,别走了好吗明天再说。”
陈青青的眼里有难掩的恶心,“我不想跟你住在一个房间。”
王海低声下气,“你睡房里,我搬个椅子在客厅睡。”
陈青青转身回房。
王海抹了把脸,冲着黄单苦涩的笑笑,提着行李箱进去,拿着椅子出来了。
不管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诚意,黄单作为老乡,都应该开个口,问王海要不要到他这屋睡,他提了。
王海摇头,说要守着门,怕他老婆夜里想不开。
黄单听他那么说,就没再开口。
两点十分,阿玉浓妆艳抹的回来了,她摸到墙壁的灯开关,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王海打哈欠,“吓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
阿玉没说什么,她眉眼间的疲意很浓,没精力去想别人的事。
四点左右,黄单定的闹钟响了,他困的厉害,拍着脸起来,听见客厅有响动,随后是拖鞋踩着地板革的踏踏声。
阿玉起来了。
那踏踏踏的声音从客厅到洗手间,门关上了,最后是马桶盖子放下来的声音。
黄单拿着水壶出去,装作是醒来渴了想喝水。
客厅里的椅子还在,人没了,王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间。
黄单去水龙头底下接水回房,躺床上眯了会儿,他醒来已经快六点了,洗手间里的灯是亮着的,阿玉还在。
阿玉平时蹲厕所差不多在一小时左右,这次快两小时了,她还没出来。
黄单站在阳台的门槛上,踮起脚,又放下来,一遍遍的重复,他在请求着夜风把自己的瞌睡虫吹跑。
这位置离洗手间近,也能看到大阳台的一部分,但是黄单一无所获。
客厅又一次响起开门声,赵福祥起来了。
黄单听见脚步声停在洗手间门外,之后是拍门的声响。
洗手间里没一点声音。
黄单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就出去了。
赵福祥的手里拿着卫生纸,刚走到大阳台,准备上那儿解决,他突然看到黄单,心虚和慌张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黄单的眼角一抽,上次那事,应该是赵福祥干的。
赵福祥的脸色扭了扭。
黄单若无其事,用手捂着肚子说,“厕所里有人”
赵福祥似乎是松口气,他骂骂咧咧,“是啊,不知道是不是掉马桶里面了,拍门都不应一声”
黄单过去踹门。
那刷了绿色油漆的门只是意思意思,震了几下后,再无别的反应。
赵福祥把卫生纸放凳子上,“你让开,我来。”
黄单到外面站着去,看到赵福祥退后,他两个阔步,抬起右脚大力踹在门上。
嘭地一声,门开了。
阿玉倒在洗手间脏湿的瓷砖上,满脸都是冷汗,脸白的吓人。
赵福祥一懵,他回过神来说,“小兄弟,我跟这女人不熟,你自己来吧,赶快把她弄走,我快拉裤子上了。”
黄单快步越过赵福祥,把阿玉抱出洗手间。
阿玉是低血糖发作,她缓了缓,就没那么难受了。
黄单把一杯糖水递过去。
阿玉接住杯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谢谢。”
黄单说,“你要买点饼干巧克力之类的零食放在家里,觉得饿了就吃两块,不然就会头晕眼花。”
阿玉不在意的说,“没什么事。”
黄单说,“你这次晕倒在洗手间,所以没什么事,下次要是在马路上晕倒了呢”
阿玉喝口糖水,“我又不是纸做的,哪儿那么容易晕倒”
黄单说,“我上网查过,低血糖可大可小,出现晕倒,意识接不上的情况,不能掉以轻心,一天三餐要按时吃,你的作息很乱,可以定个闹钟,吃了再睡。”
阿玉没说话,她一点点的把糖水喝完,“林乙,你是个好人。”
黄单,“”
阿玉没化妆,露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有几分邻家女孩的清纯,“我跟你非亲非故,你都能为我考虑这么多。”
黄单抿抿嘴,他没做什么。
阿玉轻叹,“要是谁能成为你的家人,一定很幸福。”
黄单的眉心拧了一下,幸福吗他忘了问。
第一次忘了,第二次还是忘了,第三次不能再忘了,他要找个机会问一下,做他的家人,幸不幸福。
七点多的时候,陈青青拖着行李箱走了。
黄单站在阳台,看到陈青青走在前面,王海在后面跟着,边走边擦眼睛,一路把她送到小区门外。
不多时,王海一个人回来了。
黄单离开阳台,他去把房门打开,装作在冰箱那里找东西。
大门开了又关,王海回房后就没再出来,今天是不打算去上班了。
黄单不能不去上班,前两天发过工资,卡里的钱还是少,他没安全感。
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黄单和其他同事差不多,都没干什么事,找找资料图就到中午了。
黄单的计算是下午画个草稿,把造型定下来,哪晓得主美又塞给他个ui的活儿,他去喝了杯咖啡冷静冷静,任命的坐回电脑桌前。
晚上八点的时候,黄单的手机响了,只有一下,他打过去,“怎么了”
那边是江淮的声音,“打错了。”
黄单把手机拿离耳边,继续画图,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仍然就一下,还是上次的号码。
他这次没打过去,对方打过来了,“你在哪儿”
黄单单手拿着笔在手绘板上移动,“我在公司,加班了。”
那头立马就挂断。
黄单,“”
夜空有红色的乌云堆积,上班族加班回来的脚步声或缓慢,或迅疾,那些埋怨,吐槽,烦恼,焦虑充斥在s市的各个角落。
“嘁”
汽车发出一声长叹,黄单和几个男女前后走下了公交。
加班加到这个点,是个人都会身心俱疲,还饿。
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黄单走到一家灯柜写着“来伊份”的店里,“麻烦帮我称五十元的猪肉脯。”
服务员用夹子捡起柜中的货物,很是熟练,“先生,请问五十五可以吗”
“可以的。”
黄单拎着密封的袋子出去,他在路口等绿灯的时候,听见了背后不远处传来的叫嚷声。
“这衣服我不要了,你把钱退我,我女儿在网上看了,这衣服网上就卖二十,你还好意思卖我三十”
“阿姨,衣服不能退的,网上那是款式一样,料子不一样的。”
“小姑娘,话不是这样说地哦,你怎么就知道是料子不一样我看图就是一模一样的,而且这衣服我又没弄坏,凭什么就不能退吶”
黄单转过身看了眼,有些诧异。
他以为有着大嗓门,外地口音,不依不饶的大妈会是衣着随意,满脸风霜,布满斤斤计较的痕迹,而年轻女孩应该涉世未深,青涩稚嫩,穿的朴素。
摆在黄单眼前的,却是不同的景象。
那俩人应该都是生活不俗的人,大妈虽穿着简单,却搭配的极为得体。
黄单以设计的目光去打量,大妈的衣服选色温和,显得成熟而内敛,整个人的气质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那种。
而年轻女孩打扮时尚,开着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只不过从车头到车尾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显然是把车直接当货柜了。
“阿姨,这衣服的包装都没了,不好再卖出去的。”
“好卖地呀,你这衣服包装不都是一样的嘛,随便找个袋子套一下不就好啦,是不是啊小姑娘。”
“哎,好吧,阿姨,你这样我生意真的好难做的,你把衣服给我吧,我给你退。”
年轻女孩没有再跟大妈纠缠下去。
大妈笑呵呵的,“这就对了,衣服的钱虽然少,但理不能不讲,你说是吧。”
围观的人渐渐的散去。
黄单心想,同样是路边摆摊赚钱,对穷人来说,那就是生计,是孩子的学费,是父母的药费。
而对有钱人来说,摆摊不过是个生验。
工作之余的消遣,不在乎能挣多少,在乎的不过是个生活中的“理”字。
黄单想起合租房的那几人。
从表面看来,每个人表现的都很合常理,循规蹈矩的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可是黄单知道,在这些合理表现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在偷偷做着极不合理的事情。
而黄单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个人给找出来。
“到底是谁”
黄单将所有的人面孔从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在洗浴中心上班的阿玉,从美容院辞职回来的陈青青,从事平面设计的王海,职业不明的赵福祥和江淮,还有多年从事二房东事业的房东一家,他们有什么显现出不合理的地方吗
还是说,黄单忽略了什么东西他跑偏方向了
黄单胡思乱想了一路,在小区楼底下看到一点火光,忽明忽灭。
他问着坐在台阶上抽烟的男人,“你是在这里等我下班吗”
江淮对着夜空吐一口烟雾,“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黄单说,“哦。”
江淮站起来拍拍屁股,往楼道里走去,“你那什么破公司,加班到这么晚。”
黄单说,“项目比较赶,等忙完这阵子,会好一些。”
楼道里是感应灯,跺个脚就亮了。
江淮的嘴边叼着烟,长腿迈开,一节节的爬着楼梯。
黄单落后一节楼梯,视线不自觉的停在男人的屁股上面,“晚上你给我打过两个电话,是不是以为我在外面”
江淮冷哼,“少自作多情,你那号码跟我一朋友的很像,就差一个数字,我拨错了而已。”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你在看什么”
黄单说,“我们说回上一件事,我记得自己没有把号码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淮把烟夹在指间,弹了弹烟灰说,“谁要跟你说回上一件事,现在说的是这件事,你刚才看的哪儿嗯”
黄单实话实说,“你的屁股很翘。”
江淮愣了一下,双眼眯了起来,“小子,你在找死。”
黄单说,“你不会打我的。”
青年的语气笃定,江淮再次愣住了,他怪笑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黄单说,“别撒谎,你是。”
江淮唇边的弧度凝固,他不笑了,只是用怪异的目光盯着青年。
感应灯灭了,楼道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黄单在黑暗中说,“明天你还会在楼底下等我吗”
江淮嗤笑,“做梦吧你。”
黄单说,“你等我,我给你带好吃的。”
江淮又笑,烟雾在暗中飘散,从他的唇上落在黄单的唇上。
黄单听到男人笑着说,“小子,你当我是小孩子啊,还带吃的。”
他抬脚跺在楼梯上,光亮一下子就把楼道带离黑暗。
江淮面上的情绪没有收敛干净,被黄单捕捉到了,还有他眼睛里被抓包的窘迫。
短暂的静默后,俩人前后上楼。
到五楼时,黄单停下来歇会儿,他抓着楼梯,气息有点紊乱。
反观江淮,呼吸平稳,一点感觉都没有。
“二十多岁的人,还不如六七十岁的,打扫楼道的大爷都能一口气爬完六楼。”
黄单堆堆眼镜,他倒是想锻炼,可是没时间,从凌晨开始就要观察合租房里的人,白天要上班,回来已经很晚了。
每天都是那么过的,心力交瘁。
进门后,黄单发现男人站在客厅,两片薄唇抿的很紧,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事,没下好决定,“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江淮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进房间,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
黄单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开了灯往里面看。
他仔细的扫视着房间内的一切,桌上的电脑,早上没来得及叠好的杯子,还有床头的空水杯,贴墙放置的衣柜门也紧紧的关闭的。
一切都和他早上离开时保持的一样,说明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黄单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瘫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从袋中取出两片猪肉铺嚼了起来。
微甜劲道的口感在嘴里弥漫,他不知不觉的吃了五六片。
黄单随意的转了下椅子,正好面对着紧闭的衣柜,他的眉头动动,轻轻走到柜门前,猛的拉开柜门。
衣柜内的衣服井然有序的挂着,整整齐齐的一件挨着一件。
黄单拨开挂着的衣服,露出衣柜后面破烂的底板,衣柜内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
他摘下眼镜,用力掐了掐眉心,工作太累,都有点神经质了。
把衣柜的门关上,黄单拿起床头的水杯,倒了杯温水,他够到显示器旁边的蜂蜜,挤着瓶子滴了几滴到杯子里,又放一个茉莉花茶的茶袋。
黄单晃晃杯子喝上两口,长舒了口气,“系统先生,这次的任务好难。”
系统,“在下觉得,黄先生一定能完成的。”
黄单说,“是啊,我一定能完成。”
就是劳心劳神,半死不活。
黄单打开电脑,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网页。
本来他想看新闻,可是他又觉得现在的新闻要么唱高调,要么胡编乱造,各种标题党,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黄单只能打开电影网站,找部国外的电影看了起来。
他要在睡前放松一下。
不然就是加班,睡觉,上班,加班,这样循环着,有种时间紧促,脑部的神经一直绷着的感觉。
黄单看的死神来了,他其实已经看过了,但是实在没别的选择饿,只能重看一遍。
电影里的主角本来在平凡的生活中,忽然一个个离奇的死去,他们想要与命运抗争,却终逃不过死亡的宿命。
黄单感慨,他没死,就是穿越了。
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
黄单从加班回来到现在,只听到四次开门的声音,分别是王海,赵福祥,李爱国。
王海出来过一次,上了厕所就回房了。
赵福祥出来过两次,他第一次是出来洗澡吐痰,第二次是洗衣服。
李爱国和王海一样,也出来过一次,他洗了澡,在阳台待了会儿,好像是在给小黑狗打扫卫生。
张姐和江淮都没出来。
黄单整理整理脑子里的思绪,他将水杯放回床头,给电脑设置了定时关机,打开武林外传。
躺在席子上,黄单听着同福客栈的一群人,带有温情式的闹腾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黄单睡的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就有个人站在床前看着他。
这个人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不带有任何情绪。
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冷漠,而感觉不到他的情绪。
一开始黄单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当他振作精神,就要醒来的时候,他仍然清晰的有这种感觉。
难道房间里真的有人
白天上班太累,黄单挣扎了一小会儿才把眼睛睁开,他摸到枕头边的黑框眼镜戴上。
床前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客厅静悄悄的,其他人都睡了,小黑狗也在做梦,没有一丝响动。
黄单拿了手机,显示是凌晨三点。
阿玉回来了,他睡的很死,闹钟响了都不知道。
皎洁的月光从阳台门外照了进来,房间里蒙上一层薄薄的银纱,有些许的朦胧。
阳台门半敞着,一丝丝的夜风吹进来,轻柔又霸道的掠过每一个角落,把残留的一点燥热赶走。
黄单吹着风,很舒服,他打了两个哈欠,困意再次袭来。
就在黄单的意识下沉时,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睡之前,他把阳台的门反锁了。
此时看着半敞的阳台门,黄单掉进了冰窟一般,从头凉到脚。
风不可能把反锁的门吹开,只能是人为的。
是谁
黄单再无睡意,他坐在床上,眉心紧蹙。
那个人或许已经盯上了自己,而自己对那个人毫无头绪,甚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打开了阳台的门。
黄单扫视房间。
定时的电脑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桌子的抽屉没有拉开过的痕迹。
桌上的水杯也静静的放着。
衣柜的门紧闭着,整个房间好像并没有被人翻动过。
那个人显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来,难道他只是为了来窥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gd18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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