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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康蘇密居然真的叛變了?
義成公主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完了!
劼利可汗深吸一口氣,這才消化完這一個一個接踵而至的消息。他抽出腰上的彎刀,雪白的刀光将旁邊立着的木制燭臺削成了兩半。
“康蘇密——!你個狗娘養的賤種,我定要将你剝皮抽筋不可!”
劼利牙呲欲裂,只覺得一切都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氣得腦袋兩旁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而下面還有好幾個正在等着他做決斷的屬下:
“大汗!如今我們該怎麽辦?”
“索性組織起人馬,沖出去和他們決一死戰!”
劼利發洩了一通後,也終于平靜了下來,聽了他說的,怒斥道:“決一死戰!?現在李靖的兵馬加上康蘇密的兵馬已與足以與我等匹敵,還不算李靖身後的援軍……”
而且康蘇密這厮還将城門打開了,想必守城士兵也都換成了他的人。
他們已經占據先機,劼利陰沉着臉走出牙帳一看,果然在周圍的營地裏只能聽得喧嘩聲陣陣,一片兵荒馬亂的情形。
他也不是沒有打過仗的人,這樣的局面俨然已經有了潰兵之相。
這仗決不能打!
劼利當機立斷:“收攏起軍隊,咱們立即棄城!咱們往北走,去白道!”
幾個部落頭領們面面相觑,但轉念一想卻也覺得往北邊走也的确是個路子,漠北還有着他們的一些軍隊呢。
于是,命令一層一層的下去。
在雲中駐紮多年的劼利,打算拔營走人了!
義成公主根本沒想到劼利連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就這樣打算逃了,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大汗,那符離怎麽辦?”
符離根本沒辦法快速的移動,這會要了他的命!
劼利一愣,他不耐煩的道:“符離留在這兒又如何?以他的身份只要不做抵抗并不會出太大的事情,說不定還能被唐軍帶回長安去診治!”
義成公主站在原地,臉上陰晴不定。
劼利現在沒空搭理她,扔下一句話:“公主想要與我一起走,那就速速去收拾東西,歸攏人手。若是你想要留在這兒陪符離,本汗也沒有意見。”
說完,便走出了牙帳,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義成公主獨自留在牙帳裏,然後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呵,男人……”
掀開牙帳,她也走了出去。
雲中城已然混亂起來,到處都是人。
尤其是聽說可汗打算撤離之後,那些家中在突厥有些地位與權勢的人家都紛紛地收拾起了行囊,打算随着軍隊一起走。留在這兒他們怕被唐軍清算。
唯有無處可逃的底層百姓們,只能緊緊地關上了窗戶,縮在家中角落裏瑟瑟發抖,等待着未知的命運。
街道上被馬匹、馬車甚至牛羊和逃難的人們擠滿了,馬的嘶叫聲、人的吼聲彙聚在一起。
有的人在倉惶之間堵住了路,瞬間就被劈頭蓋臉的鞭子抽下來:
“讓開!不要擋了爺爺的路!”
康蘇密并沒有阻止他們逃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他們去了。他不想浪費自己的兵力,而且開城門獻上雲中城一事已經足以讓他獲得自己想要的功勞。
就這樣混亂的局面裏,劼利在帳篷區的軍隊已經慌不擇路地朝着北面逃去。
收到情報的康蘇密搖了搖頭:“我們的大汗吶……”
雄心倒是膨脹得厲害,但那一身的骨氣卻在這幾年的聲色犬馬中被消磨殆盡了!
城外。
還不等劼利的大軍撤離完畢,李靖的騎兵們已然如同黑色的閃電一般從遠處奔襲而來。馬蹄飛卷,他們手裏的陌刀和長槍毫不留情地向前揮舞。
鮮血飛飚而起。
“快逃!唐軍來了!”
在氣勢壓制下,突厥的士兵們甚至組織不起來一場有效的抵抗,畢竟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大汗都逃了!他們這些小小的士兵抵抗又有什麽用呢?
于是,在騎兵隊無情的收割了一批性命之後,這片混亂的戰場上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倏地就跪了下來。
“我投降!我投降!”
“求求你,別殺了,我們投降!”
有人帶頭,地上呼啦啦地跪了一片。
李靖舉起自己手上的畫杆描金戟,身後的騎兵們便迅速地停止了手中的殺伐,緩緩向他歸攏過來。他們身上的玄甲似乎更黑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濺上的敵軍血液。
李靖環視了一下四周,又眺望了一下遠方,随手點了人上前回答:
“劼利呢?”
那人戰戰兢兢:“可汗……可汗他向北方逃了!”
後面有人驅馬上前,輕聲問李靖:“大将軍,可要追趕?”
李靖搖搖頭:“窮寇莫追,況且咱們只有三千人馬。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別人吧。給朔方與靈州兩路傳信,就說劼利往北跑了,讓他們做好攔截準備。”
他的三千騎插入敵軍深處,一路奔襲,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需要先在這兒休整個幾天才行。
他又喃喃道:“懋功應當早有準備……”
接下來的事情,他就暫時不用操心了。
“甲乙兩隊留在這兒收攏降兵,”李靖淡淡下了命令,“其餘人随我進城,去王宮!”
“是!”将士們轟然領命。
……
徐清麥與蕭皇後在康蘇密的營帳中聽着外面的動靜。
原本康蘇密是打算讓她們在這兒先過一晚,等到了明日再找個什麽東西遮掩一下将他們送過去,最好是直接送到李靖的軍中。
想着在外面折騰了那麽久,終于脫險了,徐清麥的上半夜其實是睡得很香的。但很快,康蘇密便派人來通知他們,明日不用去了,李靖已經過來了。
徐清麥和蕭皇後面面相觑。
什麽?就打過來了?
這才幾天?
然後又過了一個時辰,又有人過來告訴她們劼利可汗已經率領着一衆突厥貴族們逃了,往北走了。
徐清麥竟然無言以對:……他真的都不打算抵抗一下的嗎?
突厥這麽拉嗎?
之前劼利可是叫嚣得很厲害的咧。
于是,莫名其妙的,她們忽然也不會躲起來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營帳了。當然,徐清麥也沒打算出去,外面兵荒馬亂的,還是在營帳裏待着吧。
直到她們聽到李靖的騎兵入了雲中城,并且朝着雲中王宮去的消息後,蕭皇後立刻坐不住了。
“我要去皇宮一趟。”她對徐清麥道,“劼利走得如此匆忙,他不一定會帶上符離。不管如何,符離是無辜的,我想去求一下李大将軍,讓他放過符離。
“至于義成……”蕭皇後猶豫了一下,“也不知她走了沒有。”
她覺得很大可能是走了。
蕭皇後雖然背着義成離開了,但是她還是感激義成的,若不是她護着,當時她與楊政道在窦建德手上的結局恐怕不會太好。
徐清麥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
符離是她的病人,她還是想着要救上一救的。
于是,兩人匆匆往王宮而去。
雲中王宮。
義成公主站在大殿上,用目光環視着周圍的一切。
說來也奇怪,她生長在中原,并且一直以自己的血脈為傲,可最終沒想到的是她在草原和大漠上的歲月竟然已經長過了她在中原的日子。
這些建築、這些紋飾、這些器皿,她原本是不屑并且輕視的,可如今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她竟然有了閑心逸致來好好觀察它們,然後發現它們其實也挺美的。
是區別與中原的,并且已經深入她骨髓裏被她所習慣的一種美。
以前怎麽就沒覺得呢?義成忍不住感慨。
整間大殿空無一人,宮女們和侍衛們早就逃的逃,散的散,她端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等着第一個踏入到這間大殿的唐軍。
李靖在騎兵們的擁簇下邁了進來。
“義成公主?”他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個雖然已經是階下之囚卻依然高傲的女人的身份。
義成笑了笑:“李大将軍。”
李靖有些意外:“你未随劼利離開?”
“離開又有什麽用呢?”義成嘆了一聲,緩緩道,“劼利已經廢了,他不再是那只翺翔在草原之上的雄鷹了,也不可能再幫我複國了。”
李靖皺眉:“你的複國大計只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前隋帝暴戾無道,大唐不過只是順應天命。”
“好一個順應天命!”義成公主笑了笑,站了下來,走下臺階:“我只知道,從小聖賢教導,忠孝誠信,忠字排在第一。大隋的男人們早已經投降,而大隋的女人卻依然還惦記着故國。說起來,這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聖人還說要勤政恤民,其身正,不令而從,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李靖對她的指控根本不為所動:“而你,為了一己之私數次挑起大唐與突厥之間的戰争,導致生靈塗炭,邊境民不聊生!一切的苦難,只為了你那虛無缥缈的複國幻想。”
如果沒有義成吹枕邊風,突厥和大唐的關系會好很多。
他抽出自己的陌刀,冰冷的刀尖指向義成:
“你可知罪?”
“不要——!”
“大将軍手下留情!”
被侍從攙扶而來,忍着呼吸不暢的符離匆匆趕來。和他同時趕來的還有蕭皇後和徐清麥。
蕭皇後與李靖是認識的,李靖見到她之後收回了陌刀,猶豫的對她行禮:“李靖見過蕭皇後!”
另一邊,符離已經挪到了義成公主身邊。
他一看就是個病秧子,騎兵們根本沒有阻止他。
符離看着自己的母親,輕聲問:“為什麽不走?你原本可以随父汗一起離開。”
在那一刻,他有點想要聽到自己想要的,但是似乎又懼怕聽到自己想要的。
可義成卻什麽都沒說,只是摸了摸他的頭。
蕭皇後眼中含着薄淚,為義成求情:“李大将軍,義成不過是一後宮女子,之前所做也是為了形勢所逼。且,想必你也明白,亂世之中各為其主的道理,可否饒過她一命?”
她又對義成說道:“義成,事已至此,不如歸順于大唐,你哥哥即便在地下得知,也絕不會怪罪于你。”
義成卻淡淡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嫂嫂何必再勸?”
李靖冷笑:“既如此冥頑不靈……”
他的話還未說出口,卻見到站在自己對面的義成以飛蛾撲火義無反顧之勢朝着自己的陌刀撞了過來。呲溜一聲,是刀刃刺入人體的聲音。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猝不及防,待到在場的人反應過來,義成公主的胸口已經暈出血來。
李靖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中陌刀,她緩緩滑落在地。
義成公主嘴角綻放出一絲笑意。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手裏。
“母親——!”符離撕心裂肺地喊了出來。
徐清麥反應過來,立刻想要沖上去幫她急救,緩解傷情,卻被義成公主擡起手拒絕了:“別……別過來。”
徐清麥停住了腳步。
她已經看清,義成公主求死之心十分強烈,那一撞是用了力氣的,那把陌刀穿透了她的胸膛,以現在的技術和條件是絕不可能搶救過來的。
符離和蕭皇後飛奔到了義成的面前。
義成一張口全是血沫子,艱難地握住了符離的手:“你……好好活……活着。”
只有她死了,符離才能擺脫她的身份所帶來的陰影,在大唐的統治下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她這個當娘的,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罷。
符離嚎啕大哭:“母親!母親……阿娘……”
蕭皇後淚流滿面:“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
義成笑了一下,又吐出一口血,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以隋朝公主身份出嫁,在草原和漠北度過了自己的大半生,念念不忘複國,攪動了十幾年天下風雲的傳奇女人,随着雲中城呼嘯的寒風一起消逝在了天地之間。
徐清麥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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