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206章
在征讨突厥的六路大軍中,李靖和李勣的兩路大軍走的中路,薛萬徹與衛孝傑走的東路,而柴紹與平陽以及李道宗的兩路大軍走的西路。
這六路大軍呈現扇形将整個突厥腹地包圍得嚴嚴實實。
而早在徐清麥被綁架之前,太醫寺便已經決定這次将會派出支持,而醫學院的學生們也遵循自願的原則開始報名。大家報名的熱情都很高,尤其是外科生們知道自己的老師居然被突厥綁架走之後,義憤填膺,紛紛報名。
最後算下來,外科生幾乎是百分百的報名率,而其他的學生也大概報了一半。
他們被分到了這六路大軍裏,各由兩名資深醫師以及兩名醫工帶隊。劉若賢作為女醫,理所當然的被分配到了平陽長公主的軍中。
他們一路急行軍,總算是到了邊鎮,然後正好遇到突厥人前來打草谷,打了一場小小的守城戰。
劉若賢這些随軍的大夫當然不用上城牆,他們被安置在了後方,有着專門的營地和專門的醫帳,周圍有士兵駐守,絕對的安全地帶。
不過,醫學生們一開始的精神狀态還是有所萎靡的。他們中間的大多數從未經歷過急行軍的苦,一天十幾公裏下來有可能還要負重,小腿都腫了。待到了邊鎮後,也有人隐隐的後悔,到底為什麽要來軍中受這樣的罪?留在長安城裏讀讀書,去悲田院裏打打雜不照樣能夠學習到東西嗎?
真是何苦來哉!
不過,這個念頭都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幾乎是洶湧而來的傷員給震驚住了。
彭老七今年二十歲,但是府兵出身,已經随軍出征有三年的時間了,也能算老士伍一名。
他們這樣的府兵,一有軍名,便是終身服役,除非是死才能退出。平日在家屯田,訓練……過了兩年這樣的休閑日子後,彭老七本來都要覺得戰争已經離自己遠去了,這一輩子可能就這麽過了。
不過,馬上征讨突厥的诏書就下了,聽得人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能驅除胡虜。而他們也從種地的農夫又轉身一變成為了士兵。
帶上自己的弓箭、被服、幹糧等等,匆匆的入了伍,來到邊疆。
一開始,彭老七心裏還是有點建功立業的想法的,打突厥哎,這要是立下了什麽功勞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當他踏足到戰場上,彭老七又開始心虛起來。
他這個“老士伍”的名頭實在是有些名不副實,實際上三年前他只參與過一場戰事随後就卸甲歸田了。
這前線的經歷,他還真不能算有。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當時他身邊的那些老士伍們,在中箭或者被砍傷之後,幾乎很快就死了。
有的死在了戰場上,有的即使被人僥幸救回擡下去後也會高熱不退而死。
所以當他中了一箭後,彭老七無比惶恐。
他覺得他也會和他那些早就死去的同袍一般,化為城外壘起來的屍骨,最終被一把火燒了了事。他的骨灰怕是回不到故鄉了,更別提他那個剛娶的新婦,剛出生的兒子……
估計這輩子都看不到了!
彭老七這樣感嘆道,然後遺憾的閉上了眼睛。
待到他再睜開眼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陣劇痛,或者說正是劇痛喚醒了他。
“啊——!”他忍不住咆哮起來。
自己是去了地府了嗎?傳言地府有着十八層地獄,殺了生的人會進入到其中一層經受酷刑,自己是不是已經在受刑了?還不待他昏昏沉沉的腦子想清楚,就聽到有人喝道:
“別叫!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怎麽是個女子的聲音?
彭老七迷糊睜開眼,卻看到一個年輕清秀的娘子正站在自己身邊,手裏拿着很長的一根針,銀閃閃的。
他心中大震:……這是地府?地府居然有仙女?
這時候,他就看到“仙女”将手中的針娴熟的朝自己刺來,很快就有穿刺皮肉的疼痛感傳來,彭老七嗷了一聲,慘烈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
這是什麽酷刑?
剛想要掙紮着起身,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捆了起來,根本動彈不得。
……
劉若賢對身邊傳來的慘叫聲充耳不聞。
在第一批士兵被送過來的時候,她和自己的同學們還沉浸在過往極具秩序感的醫學治療中。要先安排他們這些,再安排他們那樣……可等那麽多人同時被送來,之前所暢想的一切都在瞬間灰飛煙滅。
搶救!立刻搶救!
這邊這個已經昏死過去了,那邊又來了一個止不住血的,然後緊接着來一個被利箭貫穿的……
原本大家還在循規蹈矩的按照之前的流程來,比如先洗手,先消毒,先麻醉……但很快,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或主觀或客觀的混亂了起來——
“麻藥,麻藥在哪裏……”有醫學生急得團團轉,但就是找不到麻藥。
劉若賢吼了一句:“還麻藥呢!趕緊給他止血!還有那邊的,別再慢騰騰的等酒精了,老師說過,只有先有命活下來才有資格談感染的事情!”
這邊,阿軟推着小車子總算将需要的各種藥品以及器械全都給送了過來。
手忙腳亂好一陣後,醫帳裏的氛圍才逐漸變得不那麽焦灼。
彭老七算是比較好的,另外幾個因為疼痛掙紮得比較劇烈,還得要兩個人壓着最終才得以讓清洗以及縫合傷口順利的進行下去。
待到了傍晚,一切才消停下來。
從前線傳來的好消息,突厥騎兵們被趕跑了,想必短時間之內不會再有傷兵被送過來了。
劉若賢直起腰來,就聽得自己的骨頭咔嚓一聲,差點沒扭着腰。她龇牙咧嘴,之前她一直随着徐清麥早上起來跑步、打五禽戲,但自從搬出周宅住到醫學院的宿舍後,她便懶散了。
現在這便是教訓,劉若賢痛定思痛,等回到長安還是要迅速撿起來。
她坐在營帳外,吹着風,鼻尖萦繞着的血腥氣終于散了點兒。
“喏,給你。”阿軟将手中的陶碗遞了過去,“之前打飯的時候見你太忙,給你打了一份,快吃吧。”
劉若賢抱着他,感動極了:“阿軟,多虧了有你。”
尤其在醫帳中時,更能體會到有阿軟這樣精通急救手段的經驗豐富的護士是多麽的重要!也難怪太醫寺的護士班招人招得越來越多,甚至還有許多高門世家将自家的女仆塞進來上課。
兩人安靜的在營帳外吃飯,就坐在黃土飛揚的地上,每一口都混合了沙子,但兩人也都吃得津津有味。
阿軟看着天邊的落日出神,忽然道:“娘子曾經對我說過,大漠和草原上的太陽特別的大特別的圓,我還笑着說難道看到的不是同一個太陽嗎?沒想到是真的。”
劉若賢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下來:“也不知道老師到底怎麽樣了?”
阿軟現在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懵懂的小女孩了,她安慰她:“放心吧,突厥人既然是想要抓娘子去治病,肯定會好好待她的。等我們這次打下突厥,就能看到娘子了!”
劉若賢也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看着身後的醫帳,對阿軟道:“我們好好幹,等娘子回來後,讓她大吃一驚!”
阿軟嘿嘿笑起來。
劉若賢在想,如果她是老師的話,面對這樣的情況會采取什麽樣的措施?她模拟了一下徐清麥的思維,努力在想要怎麽做才能讓醫帳的秩序回來,然後提高診治的效率?
或許,該和帶教的醫師們好好的商讨一番。
……
原本馬上就要走的騎兵們因為巴魯的腿又不得不在這個小部落裏待了兩天。
徐清麥守在巴魯的床邊,看着他緩緩的睜開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好了,能醒過來就說明沒什麽大事了。我給你們開個補血的湯方吧,他失血太多,還得要好好補補。”
她給他用了大量的抗生素甚至因為怕他感染狂犬病毒,還兌換了沖洗傷口的免疫球蛋白,總算是将這小男孩給救回來了。
一旁的月亮欣喜的握着巴魯的手。
首領的妻子記下徐清麥開的藥材,有些憂愁:“這裏面很多藥材,草原都沒有,得去靈州才行。”
徐清麥笑了笑:“最好是盡快去集齊這些藥材吧,別拖太久。”
巴魯醒了的事情很快就在部落中傳開了,所有人看着她的眼光更加尊敬和崇拜了。首領宰了幾頭羊,又辦了一場篝火晚宴。
阿史那社爾敬了她一杯酒,當然徐清麥喝的依然是奶茶。
“徐太醫濟世救人,慈悲之心讓人感慨。即便是現在突厥和大唐乃敵對雙方,依然願意對我突厥兒郎施以援手。在下實在是佩服得很!”
說完之後,便将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徐清麥淡淡道:“戰争是大人的事情,和孩童無關。若是老弱婦孺,我當然會救。但若是王子,或者王子手下的騎兵們有什麽病痛,我卻也只會做壁上觀。”
阿史那社爾并不以為忤,哈哈笑道:“徐太醫果然恩怨分明!”
只不過,徐清麥這話卻被一位剛要走過來的婦人聽到了,她顯然是懂漢話的,聽了後臉上露出遲疑之色。在原地站了半晌,陡然長嘆一聲,又沉默的回去了。
當天晚上,正當徐清麥想要睡下之時,月亮找了過來。
她對徐清麥磕了一個頭,可憐兮兮道:“徐太醫,求求您也救救花枝子的丈夫吧!”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