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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時間進入到八月,縱然收稻割麥的時間有早有晚,這會兒也已經都結束了。來自江南道各屯的收成數字也都彙總成了表格擺在了周自衡的桌子上。
在旁邊的林十五從案上一堆公文裏抽出一份來遞給他:
“洪州屯的書信,昨日剛到的。不過昨日您正好在東山渡,所以還沒來得及看。”
林十五被周自衡從甲字屯中調到自己身邊,他識文斷字,而且腦子機智,放在屯裏只耕地有些浪費了。果然,在跟了幾個月之後,林十五便已經可以勝任一些簡單的整理公文的工作。
現在,他相當于周自衡的工作助理,而随喜是生活秘書。再加上楊思魯這個“管事”,周自衡這才堪堪把屯田裏的這攤子事給安排明白。
他接過那份邸報,揉了揉太陽穴,拆看細看起來。
這卻是一封洪州屯屯正寫來的哭訴信,原來上個月洪州大雨磅礴,河道有一處潰堤,正巧那口子就在洪州屯的附近,導致洪州屯幾處連着的屯田都遭了殃。
周自衡本想讓林十五将上個月朝廷的邸報拿出來,看看屯正說的是否屬實,但立刻想起來,從洪州到京城的距離更遠,恐怕這消息要等到一個月後才能上邸報,然後兩個月後才能送到潤州來。
他面無表情:……這破通訊時效是真一天也适應不了。
這也是他在這邊擔任管理職位後所遇到的一大難題。比如現在,如何确定洪州屯屯正所說是真話?萬一屯子其實沒遭災,只是有人中飽私囊了呢?
沉吟了片刻,他對林十五道:“派個人去瞧瞧,悄悄地去,別大張旗鼓。”
忽然之間也不是不能理解明朝時層層套娃一般的廠衛制度了。要是換了個疑心病重的,真能把自己給內耗死。周自衡當然沒有疑心病,但是剛剛接手整個江南道才半年多,這些人是什麽秉性還不清楚,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查探一番。
接下來,才是真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階段。
聽到吩咐,林十五點點頭,心中已經确定了人選。
周自衡則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表格上,然後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不錯,每個屯的收成都比去年有所上漲,尤其是那些實驗田。”
整個屯的收成浮動不算大,和去年相比大概在5%到10%之間,但是作為試驗田的小屯,卻均增長了20%左右!除了洪州屯之外,沒有一個屯拖後腿。
周自衡非常滿意。
“潤州屯呢?”
林十五剛想說潤州屯的數字還沒有遞上來,轉眼就看到楊思魯如一陣風一般從外面闖了進來。他臉上挂着高興的神色,氣喘籲籲卻都顧不上歇一下:
“寺丞!潤州屯的收成出來了!一共三萬六千五百石!”
這個數字,簡直如石破天驚,楊思魯說出來之後都覺得自己有些恍惚。
周自衡倏地站起來,興奮地在空中揮了揮拳:“好!太好了!”
“三萬六千五百石啊!”
楊思魯也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在胡亂的點頭。
整個潤州屯一萬兩千畝地,去年水稻耕種過半,也就才一萬石出頭,加上麥子,兩萬石不到。今年在周自衡的規劃下,潤州屯所有地方都改種了水稻,然後,三萬六千五百石!
相當于是翻倍的收成!
楊思魯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周自衡去甲字屯的時候,對方坐在馬上,無比自信的對他說道:
“我有辦法,可以讓這裏的産量超過關中!”
僅僅兩年不到的時間……
他喃喃問道:“寺丞,我們超過關中了嗎?”
周自衡哈哈一笑,顯然也想起了這段對話。他眯起眼睛回憶了一下:“今年關中如何還不清楚,但按照去年的産量來算的話,畝産還差那麽一點。”
差距不大,估計就兩三鬥。
楊思魯嘆了口氣,覺得有些遺憾。
在一旁已經樂了半天的林十五卻信心十足:“咱們還在修灌溉網呢,明年、後年肯定能超過關中!”
到時候,江南就是全天下的糧倉,成為魚米之鄉、膏腴之地。
周自衡點點頭:“再給多一點時間,超過關中應該是沒問題的。”
高興過後,林十五将楊思魯給的數字謄抄到表格裏,另外兩人已經在另一邊的榻上坐下,商議其他事情去了。
楊思魯為周自衡斟茶:“寺丞,這些好消息是不是馬上傳給長安?”
“傳吧。”周自衡輕笑,“恐怕咱們的崔寺卿已經等得要望眼欲穿了。”
崔善為早早的就寫信來催了,讓他一拿到今年的收成數字就立刻禀告回京。周自衡也明白他的心情,之前探讨的司農寺改制的那些事情,司農寺到底能不能再往上走一步,就看他在江南的作為了。
做好了,一切好說。要是做砸了,恐怕想要達成目的就沒那麽容易了。
周自衡忽然想起徐清麥在給自己的信裏面吐槽太醫院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真正變成“衛生部”,而他其實想的也是把司農寺真正的給提升為“農業部”。
想到徐清麥,他的神情變得柔和起來。
哎,要不是為了這兩個部,自己和她又如何需要分開那麽久?他心中升起淡淡怨念。
思念就是這樣,在忙的時候其實毫無察覺,但是但凡閑下來一分鐘,立刻就如野草蔓長,充填了心髒裏的每一個縫隙。
周自衡難得給自己放了個假,帶着楊思魯和林十五去醉賢樓吃了頓好的,這才回到家中。
月光下,卻看到幾匹馬立在自家門口,一個紮着幞頭的虬髯漢子正靠在大門前的牽馬柱上。
“康兄!”周自衡驚喜道。
東山渡。
“看,這就是我們作坊做出來的玻璃器物。”周自衡向康有德和陸存中兩人展示薩曼最新做出來的幾組新的玻璃器物,主要是杯子和小罐子之類。
這幾組小物件有的帶着典型新月之地的異域風格,有的則是請了本地的畫師來造型,帶着江南本地的清雅。
康有德贊不絕口,拿起來看了又看,敲了又敲:“這些東西即便是放在東市賣,也是難得的珍品了。”
陸存中早就知道周家的莊子裏在搞玻璃作坊,只是周自衡一直都沒邀請他也不好意思提出來要看,現今看了後忍不住贊嘆:
“周寺丞這兒,卻是藏龍卧虎,看着不起眼,每一樣拿出來卻又都巧奪天工,世所未見。”
從最開始的手工皂,到後面的烈酒、辣椒、玻璃……甚至是水車還有磨坊,如今都已經逐漸在江南一帶變多了,很多士族的莊子上都建有這兩樣東西。
陸存中不得不佩服周自衡的奇思妙想。
想法多的人他見過很多,但是能将這些想法真正落地成為現實的人卻不多。
最讓他們癡迷的還是那一面面小小的玻璃鏡,竟然照人纖毫畢現。
康有德喃喃道:“長安和洛陽城中的貴女們會為它而瘋狂!”
陸存中也屏住了呼吸,輕輕地點頭。
他拿着一柄鏡子,看了看它的背面,皺起眉:“就是後面做得粗糙了一些。”
康有德也贊同,深覺背面的簡單木雕簡直是破壞了這面鏡子的整體價值,不僅木頭不行,雕工也不行。周自衡汗顏,他就是随便在當地找的一個木雕師父,本來還以為做得不錯呢。
陸存中:“得用紫檀或黃花梨,最次也得是酸枝吧。”
康有德:“換成金銀的,再配上寶石,都是襯得起的。”
周自衡:“……要不,以後我只提供鏡面,其他的你們來。”
他是陷入到了自己的認知誤區,覺得玻璃這東西就已經足夠驚豔世人,配套的材質就随便搞搞就行,卻忽略了那些出得起這個錢的人,眼裏卻是容不下任何不完美的。
放在以前,周自衡肯定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也是這段時間太忙,心思沒放在這一邊了。
這也讓他立刻就下定決心,要把這攤子事趕緊給甩出去。
當晚,周自衡在家宴請康有德和陸存中,還請了李崇義作陪,其中還有一位從長安過來的員外郎。這位員外郎也是周自衡之前的熟人,工部主事任平。
去年底,任平從工部調任到戶部,擔任員外郎,算是升了一級。
周自衡笑吟吟的将任平介紹給兩人:“任兄前來江南,卻是與咱們要商議一事有關。”
任平對兩人拱手道:“康郎君!陸郎君!久仰大名。”
康有德和陸存中連忙回禮,但兩人都有些不解。
“玻璃作坊一事,在下卻有一些新的想法。”周自衡給兩人斟茶,“任兄來此,正是與此有關。”
這事兒說起來也不複雜。
之前他在成功做出玻璃時就曾想過,這次的生意需要引入到更多新的血液,康有德和陸存中雖好,但也不能全部的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
而這次尤為特殊,玻璃還涉及到望遠鏡、實驗器材等等一系列的工具,尤其是前者,朝廷肯定得要把它交給工部來制作才放心,而且必然是嚴密級別,不允許外洩。雖然他可以只向将作監提供原始的透鏡,但這東西依然有一定的敏感度。
所以周自衡誕生了一個想法。他想起了朝廷缺錢時的捉錢令史。
每一個部門裏都有捉錢令史,他們的工作其實很簡單,就是拿朝廷的公廨錢出去放貸,然後獲取到的利潤用來充盈國庫,給官員們用來發工資,然後剩下的充當小金庫。
其實是有點類似于後世的國有銀行,只是更野蠻粗暴,更沒有監管。
周自衡思忖許久,給房玄齡寫了一封信,也給李世民上了個奏章。他打算和戶部做一筆生意,把玻璃作坊百分之二十的幹股給到戶部,由此而産生的利潤,一半歸國庫,一半拿出來用于投資民生,比如修路修橋修水利工程等等。
而戶部或者說朝廷要做的就是,保證玻璃作坊的出品,可以毫無障礙的從江南、從長安進入到大唐的任何地方,甚至是往西域去,往海外去。
至于其他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他依然還是技術入股,占20%,而剩下的60%周自衡找了兩家,一家是康有德,他在西域有路子。一家是陸存中,他在江南和嶺南有路子,各占30%。
當然,這百分之三十也不是那麽好拿的,他們要負責實際的運營,到後面,或許落到他們手上的利潤還不如朝廷以及周自衡。
但康有德和陸存中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心中已然狂喜。
他們都是精明的商人,能夠一眼就看出這些玻璃制品的巨大利潤。
而且,朝廷加入了好啊,他們的玻璃可以在大唐的土地上長驅直入,任何關卡都不再是問題。當然了,細節問題還得再掰扯掰扯。
任平心中有疑惑,他問道:“周兄為何要把到手的利潤拱手于人?”
換作是他,自己來不是賺得更多嗎?
“一個是在下實在是沒時間,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周自衡笑道:“再者,假如一個東西你只能賣出十份,那你即使占了百分百的幹股,那也只能拿到十份的錢。但若是你找了其他人來一起,能把它賣出去一千份甚至一萬份,即使只占百分之二十的幹股,那也要賺得更多。”
康有德和陸存中這樣的生意人都含笑着點頭:“周兄的眼光是我等欽佩的。”
任平代表戶部而來,表示沒疑問了。
李崇義在旁一邊吃一邊聽,他原本還對周自衡把到手的錢財主動推出去表示不解,但現在卻慢慢的回過味兒來了——康有德代表的是西域豪強那一波,他知道康家背後還站着隴西李氏以及其他兩家常年經營西域一帶的隴西世家;而陸家代表的是江南士族,再加上朝廷……
周十三為了做個玻璃生意,基本上把幾家大的勢力全都給綁在自己的戰車上了。
而且,他注意到:“周十三,你好像特別關注海外?”
之前周自衡就不停的和自己叨叨着在身毒、安南、婆羅洲甚至更遠的爪哇,還有那不知道在哪裏的美洲、澳洲有什麽好東西,現在又一直想着要把自己的東西給賣到海外去。
“當然。”周自衡緩緩挑起眉,“海上貿易才是最賺錢的路子。你看看揚州、廣州的海商們,哪個不是賺得盆滿缽滿?既然朝廷缺錢,更應該往這方面去想想辦法才對。”
這也算是他給朝廷埋下的一顆“釘子”——如果李世民與諸公親自體會到了對外貿易的豐厚利潤所在,或許他們會願意發展一下海運,往外面多走走。
而官方的态度也會影響着民間。到時候說不定航海技術會發展得更快,在他和徐清麥的提點下,還能更早的發現那兩片新大陸。
康有德颔首:“雖然我不走海運,但也聽說,一直往西,越過蔥嶺,越過新月之地,去到波斯,那邊的西拉夫城,也是海船聚集之地,十分繁華。真想什麽時候去看一看啊。”
幾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着海上貿易和西域那邊貿易的事情。在座之人都是見多識廣的人,聊天氛圍很是和諧。
下人們将膳食端了上來。
新鮮的辣椒正當季,今日的菜色便以它為主——小炒肉、擂辣椒皮蛋、水煮牛肉,當然也有不辣的炒脆藕、蓮藕排骨湯。
很家常的菜色,但是卻美味非常,而且極其下飯。
就連陸存中這樣極少吃辣的也忍不住多夾了兩筷子:“如今,周兄的鐵鍋炒菜可以說是風靡了整個江南,現在去到外面的酒樓食肆裏,若是沒有炒菜是不會有多少生意的。”
李崇義笑道:“據我所知,現在長安也開始多起來了。”
康有德作為熱愛美食的人,一直埋首幹飯。
他在紅彤彤的一片辣椒中挑起了一塊順滑柔嫩的牛肉:“确實,這次我在蜀地,已經看到有幾家食肆在賣辣椒做的菜了,很受歡迎。還有寒玉漿,也能在一些酒坊中看到了,被那邊的酒客譽為酒中珍品。”
周自衡笑而不語,蜀地都是王一方在負責,的确是做得不錯。
陸存中遺憾道:“周兄的腦子,奇思妙想實在太多。可惜周兄實在是太忙,不然我還挺想經常來讨教一二。”
周自衡忙道:“我在家之時,陸兄盡管來。”
李崇義醉意朦胧,聞言樂不可支對陸存中道:“恐怕你要是多來幾趟,家底的一半就要交給他了。”
“胡說!”周自衡笑罵道。
康有德和剛到江南沒多久的任平不知兩人在說什麽:“此話怎講?”
陸存中哈哈一笑,向兩人解釋了一番。原來是之前為了修建陂塘,周自衡向江寧縣一帶的世家們化緣來着。
這其中,陸存中代表陸氏,出了個大頭。于是,其他世家們紛紛解囊相助。
“其實,在下并非單純為了給周兄撐場面,”陸存中道,“周兄所規劃之事,的确是對整個江寧縣都大有裨益,包括我陸氏的田莊在內。只是許多人只看眼前,不看未來,鼠目寸光而已。”
既如此,那他帶個頭又何妨?
這絕對不是因為他要交好周自衡的緣故。
好吧,有那麽一點點的因素在。
李崇義笑得更開懷了:“你們夫妻二人,一個在長安城讓世家們花錢,一個在江南讓這邊的世家們也花錢,果真是絕配!”
康有德執着酒杯道:“關鍵是,還都能讓人掏錢掏得心甘情願,過後還要感謝他倆!”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周自衡也忍俊不禁,別說,還真是。
長安城。
李世民也正在與房玄齡聊到此事:
“戶部的人應該已經到了江南了吧?”
房玄齡:“算算日程,應該到了。”
李世民感慨萬分:“沒想到周十三郎竟然願意将這樣一看就賺錢的東西獻與朝廷,之前對他的封賞還是太少了些。”
房玄齡輕咳一聲:“陛下,一碼歸一碼。周十三郎此事的确高義,但他并不是沒有得到好處。若是因此而給他加官進爵,恐落人口實啊。”
那些谏官們非得參一個賣官鬻爵不可!
“房愛卿提醒得對。”李世民這才醒過神來,“的确是不能因此而行封賞一事。”
房玄齡笑道:“倒是江南道屯田的夏收應該結束了,若是這次依然有所增長,那才得要好好的論功行賞才是。”
李世民眼睛一亮,對啊,江南道的夏收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要等最起碼一個月後才能得到消息。
于是,他又将注意力轉移到了周自衡遞上來的那封折子上,狐疑問道:“房卿,海運果真如此賺錢?”
周自衡給他們算了一筆賬,若是玻璃能夠行銷海外,朝廷每年能收到多少分紅。李世民看到那個數字的時候呼吸都加重了幾分。而且,在折子裏他還建議這樣的項目可以多一點,比如絲綢、瓷器……
這封折子又引起了三省六部的一場大争議。
有人覺得此法可行,也有人覺得朝廷豈可行商事?
還有一部分人擔心這是與民争利。
而伴随着這場争論浮上水面的還有一個讓人隐隐心驚的問題——鹽鐵,可要仿照漢朝桑弘羊改制,将其收歸國有?
總之,這段時間的朝堂與宰相集議上,那是相當的熱鬧。
“海運賺不賺錢,微臣并不清楚。但是,”房玄齡道,“前隋時,隋炀帝征伐高句麗,軍需糧草也是走的海運。奈何那時運河還沒有疏通,長安洛陽無法通到揚州泉州等地,最終只能放棄。”
李世民與他共事多年,極有默契:“是了,走海運明顯更快,自然貨運更快,成本也更低,于貿易有利。”
看來的确是賺錢的。
只不過這事一時半會兒還定不下來。他想起朝堂上的紛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笑罵道:“他們兩夫妻,一人在長安,一人在江南,但給朕找事的能力卻是不相上下的!”
時不時,就能讓朝堂吵上一吵,辯上一辯。
房玄齡呵呵笑道:“這也算是本事。”
李世民忽然想起來:“悲田院這兩天好像要開張了吧?”
房玄齡颔首:“欽天監已經拟好了日期,就在後日上午巳時一刻,即對外迎客。”
李世民想起自己見過的悲田院的樣子,悠然道:“周十三與徐四娘,均一心為民。大唐得此二人,也是幸事。”
當賞!
于是,一輪新的賞賜又從宮中去到了布政坊的周宅,讓旁人再一次體會到了天子對周家夫妻二人的恩寵。
長安城中幾乎所有人都在等着悲田院開門。
到了那日的巳時一刻,升道坊的裏坊大門終于對外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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