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街,伯爵府。
清晨,天色昏昧不明,东方只是微微发亮。
内院逗峰轩北向之旁,一块三面临水空旷坡地,日常很少有人经过,环境清幽僻静。
在清凉通透的晨光中,坡地上人影游走晃动,银亮刀光吞吐不定,风声飒然震颤。
伯爵府中数这里最安静宽敞,寻常少有人走动,无人打扰,成为贾琮日常习练刀法之地。
他十岁就跟曲泓秀锻炼筋骨,磨练刀法,除几个贴身丫鬟之外,从未和外人提起此事,即便贾府中人都不得而知。
当年他面对王子腾之子挑衅,曾在瞬息之间,一刀将王义吓得失禁。
贾母等人只认为两个小辈斗闹,王义过于无用罢了。
等到他在辽东鸦符关大捷立下首功,战阵亲斩女真卫右卫头领凡尔察。
世人才知他不仅文华惊人,还有卓绝致胜的武道身手。
至于这战阵杀敌的本领,到底是怎么学成的,即便贾母、贾政等人都茫然不知。
读书科举能为他挣来前程,自小精练的刀法武艺,是他的立身之本,保命之技,多年以来苦练不息,从不敢懈怠。
坡地上贾琮步伐诡异灵动,刀光在混身游走不定,缓如春风拂柳,圆转融和,急如崩雷闪电,诡谲狠戾。
渐渐刀光缓急相济,绵密相接,一气呵成,从无断绝,银亮刀光将贾琮的身影,遮蔽得若隐若现,气象横生,不同凡响。
突然他凌空跃动,一刀力劈而下,气势威猛。
等到双脚接地,力从地起,左手顺势推动刀柄,双手持刀,手腕转动,将下劈的刀势转而斜斜上寮。
这一刀变化诡异,导力借势,双膀生出巨力,浑身的气劲,顷刻间似乎脱体宣泄而出,刀势比寻常竟强上一倍。
冰冷刀锋在空中划出尖锐的爆音,周围的空气随着鼓荡吞吐。
距离贾琮五六步远的一株香椿树,那些缀满绿叶的枝条,被刀锋搅动出的强悍气劲,凌空冲击挤压,急促的摇曳不定。
枝条上淡紫色嫩叶,承受不住强烈的气劲扰动,发出微弱的爆音,从枝头被震落,纷纷扬扬,飘洒了一地。
贾琮收住刀势,背上沁出一层热汗,双臂微微发红,气脉奔流充盈,浑身泛起奇异的通透玄妙之感。
他心中泛出狂喜,口中喃喃自语:“刀气撼物!”
他从小得曲泓秀悉心传授,曲泓秀告诉过他,曲家刀法不同江湖上寻常外门刀术,需用秘传的行气法门引导,才可习练而成。
他十岁才开始练刀,按照寻常情况,年龄已有些偏大,但他习武天赋一等,用功又十分刻苦。
只要练到刀气撼物的境界,说明精血根基凝固,刀法已至登堂入室之境。
曲泓秀曾告诉他,要到达这等境界,按照寻常情况,短则六七年,多则十年以上,天资庸俗者,终生难以破境。
曲泓秀原先说的那些话,倒也不是故意诓他,而是真正为了他成就技艺。
而贾琮只用了五年时间,或许是他生来异常,神魂心力异于常人……
……
正当贾琮心中喜悦,柱刀吐息,听到附近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望去,见芷芍手中拿着一件长衫,正步履款款而来,头上掐珠镶翠金钗,在晨光中闪动明丽光华。
粉紫镶领缎面马甲,雪白交领纱衣,娇容身姿,秀雅清丽,俏美动人。
晨风吹拂,愈发显得纤腰婀娜,白色宫绣长裙微微拂动,恍如她要凌空飞去。
她见贾琮身上热气振腾,微笑说道:“三爷,如今虽是晚春,但天没大亮,寒气未去,给你拿件外衫,小心练功出汗受了凉。”
说着便把外衫披在贾琮身上,又歪头看了他一眼。
笑道:“三爷好像特别精神,是不是今天礼部张榜,三爷笃定要做进士公,所以心情特别得意。”
贾琮微微一笑,伸手握住芷芍纤细柔软的手掌,说道:“张榜当然值得期待,想来中个进士总是可以的。
当初我们在东路院过得窘迫,每日只有你陪我读书写字,那时可没想到会有今天,以后日子必定越来越好。”
芷芍听了这话,明眸似乎映出一丝迷茫,但眉梢眼角却都是笑意,在明媚晨光映照下,让贾琮难掩怦然心动。
芷芍微笑道:“三爷这么本事,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那是自然没错的。
今日礼部张榜之后,三爷喜事落地,明日我和岫烟去牟尼院看望师傅师姐。
上次师姐让岫烟带话,说多亏三爷请了名医给师傅诊治,师傅的身子安稳了许多。
师姐想给三爷安个祈福神牌,需要三爷的生辰八字,让我有空时给她带去呢。”
贾琮笑道:“难得妙玉师傅有心,明天我让管家安排车马人手,一早送你们过去。”
……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过了逗峰轩,经过登仙阁,走到靠近丛绿堂的地方,看到内院仆妇搬抬物件,来往走动,很是热闹。
贾琮看到迎春的大丫鬟绣橘,正来回跑动指挥丫鬟婆子,在游廊上悬挂朱红纱灯,在门檐垂挂红绸彩团,忙得小脸都沁出红晕。
迎春站在一旁审视,不时说上几句,脸上带着秀美恬静的笑容,神情怡然喜气,愈发楚楚动人。
贾琮看出迎春妆容细致,穿件新做的刺绣镶边对襟褙子,艾绿缎面上绣着精美折枝迎春花,衬着米黄百褶长裙,显得异常华贵俏丽。
乌鸦鸦的发髻上,插着那支攒珠累丝金凤,在清晨微光下宝光闪烁,更增几分雍容芳华。
当年还在西府之时,迎春原先的攒珠累丝金凤,常被奶娘偷去典当作为赌资。
贾琮便给迎春重新买了这支上等攒珠累丝金凤。
迎春得了兄弟送的金钗,从此爱逾珍宝,只有逢年过节,或贾琮遇登科袭爵等喜事,才会拿出来佩戴。
至于偷拿迎春首饰典当的王奶娘,还有她儿子王柱儿和媳妇,因人贪婪刁钻,一向被贾琮厌恶不喜。
迎春搬到东府之后,这些人都被贾琮丢在西府。
王熙凤清楚贾琮心疼长姐,趁着荣国府夏赋大幅增加,需裁减府上家奴人手。
趁势将迎春乳母及其儿子媳妇,撵出府到城外田庄干活,遂了贾琮心意,也算给迎春出了恶气。
……
贾琮笑道:“二姐姐今日起身好早,如今天还没大亮,就这样操持起来。”
迎春回头看到贾琮和芷芍,微笑说道:“今日是琮弟上榜登科的大喜日子,可不要早些起身操持。”
贾琮笑道:“如今还没发榜呢,二姐姐又不是主考官,就笃定我能上榜,万一落榜,家里还张灯结彩,岂不是让弟弟难堪。”
迎春嗔怪笑道:“今日是开榜之日,你怎么胡说起来,也不说些吉利话。
你会试的事情,我和姊妹们都打听的很清楚,不用你说话哄我。
我的琮弟是雍州解元,雍州是皇都所在之地,上年的恩科乡试,还有本年的会试大比,主考官都是正儿八经的京官重臣。
即便是出于京官同僚的尊重体面,你这个雍州解元都是必中的,再说琮弟的学问一向出色,自然更是没有问题。
你又一向得圣上看重,如你这雍州解元都不能会试上榜,只怕宫里的体面都不好看了。
我才不想你会不会中,我就想着琮弟要得个一甲翘楚,那才叫真正得意,这一辈子成就算圆满了。”
贾琮笑道:“二姐姐,进士登科便极好的,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两姐弟正说着话,听到身后传来笑声:“二姐姐眼里,自然是她的兄弟天下第一,得个状元也是理所应当。”
贾琮回头看去,见到探春和黛玉正一起过来,说话的正是探春,英媚俏脸上也满是喜气。
黛玉笑道:“你们看二姐姐,这一身新衣,连最宝贝的攒珠累丝金凤都戴了,看起来多大气好看。
我觉得今日不是三哥哥大喜,倒像是二姐姐要大喜,嘻嘻。”
一向性子沉静的迎春,或许今日心情上佳,难得开了句玩笑,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兄弟大喜,可不就是我大喜吗。”
黛玉和探春都被迎春逗得大乐,轻灵悦耳的笑声,在清晨的院落里的回荡。
没过一会儿,邢岫烟和史湘云也过来,湘云还有些睡眼惺忪,她一向早起爱赖床,倒像是被人从被窝里扯出来的。
……
荣国府,荣庆堂。
这天大早,贾政脸色和缓,神情中流露喜气,过了内院垂花门,直往荣庆堂而去。
他身后不仅跟着王夫人,还跟着脸色沮丧的宝玉,表情油滑精怪的贾环,丫鬟素云手中牵着的贾兰。
贾政因知今日是会试开榜之日,他知以贾琮的名份和才华,必定能得进士之身,需要关心不过是上榜何等。
宁荣贾家开府八十余年,除了三十年贾敬进士登科,贾琮这次是极难得的第二次,在贾政眼里这是贾家的大事。
而且贾琮和贾敬相比,不管是仕途名望,还是才华学识,都不可同日而语,加之贾琮还这等年轻,前途更不可限量。
贾敬当年虽也有过荣耀,但是十几年前就出家修道,早就已经颓废无用,形同枯槁之物。
当初宁国府因贾珍事发,被朝廷消去爵位,嘉昭帝虽有谕示,宁国子弟三年内立下军功,宁国一脉就能复爵重开。
但是,宁国一脉贾蓉发配琼州,如今生死不明,即便返回也是庶民之身,其余宁国子弟早已荒废堕落。
所谓军功复爵,不过是痴人说梦,如今离开嘉昭帝所言三年之期,所剩时间寥寥无几,宁国爵永绝已无可挽回。
贾政虽仕途平庸,早年也曾苦读诗书,将家族荣耀看得极重,只是自己才略寻常,于国于家,都无扛鼎之能。
如今贾家宁荣两系,只剩下荣国一脉,家族兴旺延续,都只在贾琮一人之身。
加之贾政是个痴迷科举功名之人,当年长子贾珠早亡,其余子嗣无一人成器,让他将未竟希望都寄托在贾琮身上。
所以,贾琮有进士登第之日,贾政心中由衷觉得高兴,今日一早便来西府等待会试开榜喜讯。
为以示诗书大族礼数慎重,自然要带着夫人一同前来。
至于带上宝玉等子孙,自然是以今日贾家举业盛事,以作榜样,激励子孙,至于是否有用,那就是两说了……
……
跟在贾政身后的宝玉,经过这些时间休养,额角的伤势好了大半,留下一道血痂。
虽系了条较宽的额带,但还无法全部遮掩住,看着形容有些古怪。
这段时间,王夫人因心疼儿子受伤,滋补汤水之物,日日丰盛,宝玉的脸庞更圆润生光,愈发犹如中秋之月。
自从贾政告知他,一早要去西府等候贾琮开榜喜讯,宝玉的身心便处于被镇压状态。
虽表面不敢有半句违逆,心中如哭天抢地,上天既将自己托生于世,为何用这等禄蠹污秽之事,日日折磨蹂躏自己,何其不公……
一旁的贾环却比宝玉轻松,因为他只是庶子,贾政对他的期望,天然没有对嫡子宝玉那么高。
再加贾环天资远不如宝玉,贾政自己是过来人,知道贾环再如何苦读,成就也非常有限,所以也就更可有可无。
因此,贾环对过来观摩贾琮的荣耀,心中毫无压力,完全抱着看热闹稀罕的心情。
他不时会去看宝玉额头的伤疤,还有宝玉臭臭的表情,心中便觉得爽快,嘴角常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
……
一旁的王夫人忍不住有些抱怨:“琮哥儿读书厉害,自然是件好事,不过我听说本次会试上榜,足有三百多人呢。
琮哥儿即便中一个进士,也算寻常之事,又不是第一名状元,老爷这般慎重起来,可不要酿坏了晚辈,让他不知了南北。
再说宝玉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多些休息才好,让环儿和兰儿过来就好,何必还要拉着宝玉一起。”
贾政听了脸色微沉,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可知道这三百上榜之人,可是来自大周万里疆域,那是举国之内的科举英才。
此次神京之地,有十人上榜,便算皇都之地文华荟萃了,我是读过书的,自然知道会试艰难,非比寻常。
琮哥儿需多出色的天资才赋,加上经年累月的苦读,方有今日之成就,你不懂就不要妄言。
你也不想想宝玉做了什么事,他这点伤算轻了,我就是要他来看看,琮哥儿的文华盛事,让他明白天道酬勤的道理。
省得他不知醒悟,还是这么一直整日胡混……”
王夫人被贾政一顿抢白,哑口无言,要论讲大道理,十个王夫人都不是贾政对手,只好满怀郁闷的闭嘴。
……
贾政一路进了内院,见内院丫鬟婆子正在四处清扫,张灯结彩,显得异常忙碌。
路上正遇到林之孝家的,说得了平儿和五儿姑娘的吩咐,今日三爷会试开榜,府里内外需要多些喜庆之气。
贾政听了自己觉得大有道理,贾家这等喜事,自然要以示庆祝,不好太过马虎低调。
王夫人心中气愤,只觉如今荣国府愈发没了规矩,人人眼窝子都这么浅,一点小事就这等轻浮张扬,不成体统。
宝玉听了林之孝家的话,正要心里抨击这些仕途阿谀之事,突然听到平儿和五儿等字眼,眼睛一亮,顿时找到今日过府的乐趣。
只是一路之上,一张圆脸到处巡视,却都没见到平儿和五儿的身影。
他路过荣禧堂之时,却看到小红正指派丫鬟打扫荣禧堂内外,还亲自爬上梯子,去挂门檐上的红绸。
宝玉见小红身姿苗条,容颜俏丽,脸上还带着难掩的喜气,想来她必定因贾琮中劳什子进士,心里觉得得美。
宝玉想到那日在荣禧堂,小红教导自己仕途经济道理,顿时觉得有些反胃,跟着贾政快步路过荣禧堂,颇有些退避三舍的模样。
等到一行人进了荣庆堂,见到王熙凤已陪着贾母说话。
王夫人见王熙凤居然也一身新衣,里外都是容光焕发,话语神情都透着喜气,心中又是一阵膈应。
大房马上要出一个进士,自己这侄女儿的靠山愈发扎实,心里那里会不得意的。
贾政问道:“东府那边有让人去问过吗,琮哥儿是否出门了,要多派小厮跟着出门,里外有个照应,得了喜讯也好些回报。”
王熙凤笑道:“二老爷尽管放心,五儿和平儿一早过去操持,方才派人传话,说三弟已经出门,管家都安排了人手和车马。”
……
神京礼部,南院东墙。
贾琮赶到礼部衙门,见到南院东墙前,早已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挥袖成风,景象蔚为壮观,
因南院这一溜朝东长墙,前面就是块宽平整齐的空地,可以容纳上千人。
平常礼部接待番邦使节,举行礼教大典,相关仪仗礼仪常在这里举行。
因这里地方宽敞,墙高平整,所以一向作为会试张榜之地。
今科会试举子有三千余数,但按照贾琮估计,此时聚集的人数可能不止三千之数。
人群之中能见到老弱妇孺,想来不少举子还带了亲友来观榜。
如此巨量人数聚集,不管今时古代,都是隐含风险之事,一旦发生推搡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南院东墙前,祈年府和镇安府调配上百名衙役,如临大敌,手持水火哨棍,拉起绳索木栅,维持现场秩序。
今日一早,一营骁骑营精锐被调配驻守,将礼部官衙围得水泄不通,毕竟有数千人聚会,一旦出现骚乱,后果难言预料。
昨日贾琮倒是和蔡孝宇、刘霄平相约一同看榜,只是到了地方,到处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两人身影。
贾琮下了马车,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确定无法挤到东墙之下,便明智的放弃希望,又重新退到马车旁边。
他对此次会试应考感觉颇佳,迎春说的那些话,也的确都在道理之中,所以他对自己是否上榜,倒不会妄自菲薄。
心中既然笃定,倒也不至于着急上火,一定要满头大汗挤到东墙下。
……
此时,礼部南院的登科鼓,轰隆隆敲响!
鼓声如平湖突起涟漪,飞快扩散,震撼每位看榜举子的心神,一种无言压抑和凝重,在密集人群中油然而生。
贾琮即便站在人群外围,依然能感觉压抑到窒息的氛围。
登科鼓接连敲过三通,现场气氛愈发凝重,原先密集人群的喧哗吵闹,一下子似乎都消失。
此时,四名礼部官员,六七个衙差,在一队禁军精卒的护卫下,出南院大门,走到南院东墙之下。
其中两个衙差分别架起梯子,在墙面细心涂刷米糊,四名礼部官员拆开皇榜蜡封,取出三份形制相同的榜书。
因此次会试上榜举子有三百之数,分别按照名次高低,分成三张榜书,由低至高进行张贴。
那明黄榜一出现,方才一片沉静的看榜人群,立即扬起一阵喧哗,人潮如汹涌的波涛,不可抑制的往前涌动。
上百府衙衙役,面对汹涌人潮,不少人脸色有些苍白,他们挥舞水火棍,声嘶力竭喝止劝阻,死死拦截住前涌的人流。
驻守礼部衙门的骁骑营精锐,被临时抽调百人,加入维持秩序的行列,渐渐控制住局势。
……
此时,嘉昭十五年会试尾榜,被两位礼部衙差张贴在南院东墙下。
榜书上的明黄底色,工整密集的黑色字体,似乎能在瞬间夺取所有考生的神魂。
这些进入春闱会试的举子,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
他们多年苦读,历经府试、院试、乡试等多道科举选拔,才能获得春闱遴选的荣耀。
总角蒙学,少年苦读,白发不弃,经年之功,只在今朝!
那个没有雄心壮志,那个不期望青云之途,即便生死以之,也在所不惜!
无数双眼睛汇聚到第一张榜书,一边搜寻自己的名字,一边祈求满天神佛,庇佑自己榜上有名。
人群中开始传出欣喜若狂的声音,搅乱了无数人的心绪。
有人痛哭流涕,声嘶力竭:“我中了,我中了!”
有人意气风发,如释重负,高喊:“会试登科,祖先保佑!”
也有人只是放声狂笑,再无一言,形如癫狂……
但榜单上只有百人之名,只是三千余考生中少数幸运儿,大部分人毫无意外陷入失望的深渊,巨大的自我怀疑……
紧接着第二张次榜贴出,人群之中重新掀起汹涌的波澜。
时常有人发出欣喜若狂的欢呼,总会被周围人报以极度羡慕的注视,以及个人心中越发浓重的失望。
甚至有极少数举子,承受不了两张榜单的失落,在绝望的压抑中昏厥过去,引起身边众人骚乱,被赶来的衙役手忙脚乱抬出人群。
此时,贾琮站在人群外围,实在看不清榜文上字迹,心中也不由自主有些焦急。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狂笑,声音扭曲刺耳,显得有些滑稽:“果然有人考得更差更烂,我也上榜了,哈哈!”
这声音如此异样,让人想不注意都有些困难……
贾琮一听到这声音,便忍不住笑出声,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他跳上车辕眺望,果然看到蔡孝宇在人群中上蹿下跳,口中的古怪言辞,让周围既羡慕,又实在有些嫌弃。
站在蔡孝宇旁边的刘霄平,有些难为情的捂着脸,下意识的退开同窗几步,似乎有些不堪羞耻,生怕被人记住样子。
贾琮心中忍笑不止,上榜上成蔡孝宇这等情形,也算少见的奇葩,以后必定作为嘲笑他终生的话柄。
只是,会试登榜的荣耀,让蔡孝有些忘乎所以,依旧沉浸狂喜之中。
口中还在意气风发的感叹:“玉章当真妙人,只要有人更差更烂,就有上榜希望,至理名言也……”
周围那些至今未登榜的举子,已有人目露凶光,气愤问道:“玉章为何人,真狂徒也!”
贾琮虽在人群之外,却远远听得蔡孝宇的蠢话,忍不住一下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