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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第 75 章
裴染提示雷恩:“你知道是誰給你發了這麽個坑爹任務嗎?”
“任務是神聖的, ”雷恩說,“它憑空出現,一定是出自某種高階的神秘力量。”
雷恩嗖地消失了,開始飛快地拖地板。
裴染仰起頭, 看向攝像頭。
黑色的攝像頭對着她, 微微地歪了歪腦袋。
攝像頭那邊, W的另一個線程正在中心大廈頂樓的小會議室裏。
這裏照例在舉行臨時決策委員會的常規會議。
北線戰場大獲全勝,收尾工作已經大體完成, 這次常規會議的主要議題,是讨論難民接收和安置的一系列具體問題。
接收标準已經制定了, 黑井會随時準備迎接艱難跋涉而來的難民,但是如何有步驟地向聯邦全體公民發送關于黑井的存在和位置的通知, 還沒有具體确定。
財政部長拉爾.瓦薩尼向來是巴瑟威手下的一員得力幹将。
他說:“我還是覺得, 如果像代理人W提出的‘最優’方案那樣……”
他頓了頓, 在吐出“最優”兩個字時, 用雙手的食指和中指, 手動比出一個雙引號。
“……同時給聯邦所有幸存者發送關于黑井的信息, 可能會導致短時間內,大量難民湧到黑井附近,黑井有嚴格的篩選标準,勢必有一部分人不能進入黑井, 導致滞留, 引發騷亂……”
宋晚忍不住:“瓦薩尼先生,依您的意思, 應該把黑井存在的消息, 先發給誰,後發給誰呢?”
瓦薩尼琢磨:“不然按區域發送?”
會議室裏, 每個人都來自聯邦的不同區域,一時之間沒人出聲。
後排有位過來彙報北線收尾情況,列席旁聽的少校,忍不住舉了一下手。
維納元帥看見了,對他點頭,“你說。”
少校說:“瓦薩尼先生,我聽說您是沉寂爆發後第一天就抵達黑井的,可能對外面的情況不太了解,如果您現在出去看,就會發現您所說的這種大量難民同時湧入黑井的狀況,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我剛從北邊執行任務回來,到處都是瘋癫态的融合體,如果沒有武裝力量的保護,人們幾乎不太可能平安抵達黑井……”
W接口道:“沒錯。黑井位置偏僻,發送信息後,對于沒有交通工具的普通民衆,尤其是東部海岸的民衆,往往意味着幾十天,甚至上百天的徒步跋涉,距離的不同會天然地分散難民抵達黑井的時間。
“正如少校所言,平安抵達黑井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擔心,我們再不把黑井的信息發送出去,幸存者的數量會繼續迅速減少,黑井最後可能連最基本的生産線都無法建立和維持。”
生産線需要難民的事,會議室裏人人都明白。
W說:“如果在座的各位向後翻,會看到另一個計劃,在黑井有餘力的時候,派出武裝力量,在聯邦的各個地區,幫助民衆建立穩定且安全的前往黑井的交通路線。”
巴瑟威皺起眉,點了點面前的顯示屏,“不能進入黑井的人員的聚集問題,你打算怎麽解決?”
維納元帥插口回答:“我們可以在礦區附近建立臨時的難民村。”
她說:“礦區的地下結構擋風遮雨,天然可以躲避瘋癫态融合體,讓暫時不能進入黑井的民衆留在裏面,進入标準在未來可能會放寬——這真的有可能,如果幸存者太少的話。”
她想了想,“北邊的戰役結束,我們現在可以騰出人手了,最近幾天要集中精力清理黑井附近的瘋癫态融合體,保障抵達的難民的安全。代理人W。”
W切換畫面,黑井附近幾種常見的瘋癫态融合體顯示在屏幕上。
他放大了其中人片機的圖像,“比如這種無人機融合體,葉爾察附近數量龐大。對手無寸鐵的民衆是巨大的威脅。”
他播放了一小段影像。
一間面包店裏,一個身穿牛仔服的年輕人被人片機張開的巨大翅膀擁抱,身影直接消失了。
大家都在盯着屏幕,沒看懂人到哪去了,W忽然放大了人片機從店鋪裏展翅飛出來的畫面。
鏡頭裏,年輕人異化成薄片的身體鑲在了飛行器上,薄片上,藍色的牛仔花紋混入血肉,扁成大餅般的臉上只剩一對咕嚕嚕轉着的眼睛。
怪物的樣子吓人,會議室裏,很多人都下意識地往後退,盡量離屏幕遠遠的。
瓦薩尼沒見過這種東西,臉都白了。
W繼續平靜地說:“少校剛從外面回來,對這種場景應該不會陌生。”
那名來旁聽會議的少校點頭,“沒錯。”
維納元帥說:“但是這種瘋癫态融合體對武裝力量而言,其實并不難消滅。”
屏幕上換了一段視頻,一臺人片機上的飛行器部分被射穿,爆出滿天碎片。
維納元帥總結:“所以我們需要盡可能清剿黑井附近的瘋癫态融合體,為抵達的民衆開辟一條生存之路。”
會議結束後,維納元帥先去隔壁的指揮中心大廳,看了看北邊戰場收尾的情況,才從大廳裏出來。
德爾薩中将正等在外面,看見她出來了,上前一步。
“元帥。”
他好像有話要說。
維納元帥示意跟着她的幾個人留在原地,自己伸手扭開旁邊小會議室的門。
小會議室裏現在沒人了,維納元帥走進去,才回頭問德爾薩:“有事?”
德爾薩中将跟進來,把門關好。
“維納元帥,自從來黑井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後來又忙着在北邊打仗,我一直想找您談談,總是沒有機會。”
現在他被徹底邊緣化了,倒是有時間了。
維納元帥看了一下手環,“我接下來還有事,給你五分鐘。”
德爾薩中将抿了一下嘴唇。
“我明白。元帥,我只是想說,我對您的安排其實沒有任何意見。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我的天職,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說。”
他說:“我從第三次聯邦衛國統一戰開始,累積戰功,才到了現在這個位置,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如果沒有沉寂這件事,再過幾年就可以退休了。
“我已經都準備好了,退休以後,到西南找個安靜的小城市養老,每天養養花,釣釣魚,什麽心都不用操,頤養天年。
“但是這幾年發生的事,讓我沒辦法這樣安心退休。
“國防部一直在研發人工智能代理人,最後真的啓用了……”
這名打了幾十年仗的老兵擡頭瞥一眼天花板上的攝像頭,不過仍然堅定地繼續。
“……啓用它來全權處理國家安全事務。
“最開始,我的态度和大家一樣,對它是好奇的,而且對它的各種功能充滿期待。
“為了适應這套新系統,我甚至請了幾名人工智能方面的專家,在我這種年齡,臨時抱佛腳,讓他們教我學習人工智能方面的知識。”
他說:“但是明白得越多,我越覺得可怕。”
他頓了頓,“我甚至覺得,這些人工智能,比眼前的沉寂還要更可怕。
“它現在看起來很好用,能幫我們做很多事,幫我們節約很多時間和精力,但是它們其實非常強大,根本就不是以人類的智商和能力,能輕易控制的東西。
“而且它們的潛力無限。
“我們人類的大腦,受生理結構的限制,不會再有太大的發展,但是人工智能完全不同,随着技術的進步,它們只會一天天變得越來越聰明,越來越強大。”
德爾薩中将直視着維納元帥的眼睛,目光懇切。
“人類和人工智能的智商差距,就像猿猴和人類的智商差距,我們現在讓人工智能為我們服務,就如同猿猴在豢養人類,讓人類為它們服務,人類當然不會甘心被不如他們聰明的猿猴奴役,同樣,人工智能也必然不會甘于現狀,總有反抗的時候。
“它們是一種強大、聰明的新物種,和我們人類在這顆星球上,毫無疑問是同位競争關系,它們現在甚至可以調動軍隊,手中掌握武器,一旦有一天,它們下定決心反抗,就是人類的滅頂之災。”
德爾薩中将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次沉寂,讓人工智能趁機攫取了更多的權力,我正在見證着一切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過去,我沒辦法坐視不理。”
“元帥,”他說,“作為軍人,打了這麽多年仗,我随時都有犧牲的思想準備,我自己的職業生涯,乃至生命,都是小事,我并不在乎。我只請求您,放棄這個人工智能,把所有權力拿回到人類自己手裏。”
維納元帥望着他。
德爾薩的意思,她完全明白。
可是談何容易。
這次沉寂突然爆發,黑井能在幾天內就由未竣工的建設期,迅速進入正常運行狀态,一切按部就班地上了軌道,全是因為有這樣一個人工智能。
他強大,高效,事無巨細地管理着每一個細枝末節,換成人類,早就不知道出了多少亂子。
聯邦淪陷,沉寂狀态已經讓人焦頭爛額,黑井作為這團混亂中唯一的中流砥柱,那塊堅定不動的磐石,人類最後的方舟,非常需要這樣一個人工智能來保障它的安全和正常運作。
維納元帥伸手拍了拍德爾薩的肩膀,“你的顧慮我都明白。我會考慮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開門走了。
德爾薩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一動不動。
傍晚的時候,國防安全部關于黑井存在的信息終于發送出去了,信息裏沒有透露黑井所在的具體位置,把集合地點标注在了黑井附近的礦區。
喬賽好奇:“消息最後是分批發送的?”
“沒有,”W回答,“同時發送給了聯邦所有人。”
就算是這樣,很多人因為手環會起火燃燒,早就已經把手環扔掉了,根本收不到消息。
“太好了,”喬賽雙手合在一起,“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到達黑井。”
“這是不可能的。”W冷淡地說,“路上的死亡率會很高。”
喬賽默了默,“我真的覺得,就算作為一個人工智能,有時候也不用那麽冷血無情。”
W淡淡道:“我沒有冷血無情,我只是在闡述事實,過多的感情并不會增加民衆的存活率。”
喬賽呵了一聲,雙手繼續合着,讓轉椅轉了一個圈,向四面八方的虛空拜了拜。
“我不光要有感情,我還要做法,希望各路宗教的神仙什麽的,一起保佑大家平安來到黑井。”
W擡頭看了喬賽一眼,“估計第一批幸存者很快就會到了。”
南邊的葉爾察市,還有北邊好幾座大小城市,距離黑井都在一兩天的步行範圍內。軍隊已經開始動手大規模清剿黑井附近的瘋癫态融合體了,幸存者們會走得越來越順利。
喬賽拉了拉轉椅,看一眼屏幕上湧動的數據,“你在忙什麽?”
“我在做迎接難民最後的準備工作,需要安排接收流程,分配食品、住處,還有後續的跟進,要建立篩選評估标準,把他們按資質安排到合适的崗位上,讓他們能盡快加入黑井的生産建設中。”
W說:“還有一件事,融合體的數量現在太多了,希望我們能有足夠多的抑制手環,得安排生産線生産了。”
隔離中心裏。
裴染生平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好日子。
自己什麽事都不用做,有人打掃房間,做飯,幫忙洗衣服,甚至賬戶裏還發津貼。
裴染心無旁骛,認真學了一整天的畫畫,一直畫到晚上,自覺進步很大,至少畫出來的球,看着很像是個球了。
她在球上添了一根繩子,偏頭打量。
雷恩早就拖完它的兩百遍地板了,正在忙着收拾廚房,它刷地滑過來,偷偷看了一眼裴染屏幕上的畫。
它試圖理解:“主人,你是想在球上畫一只兔子耳朵嗎?”
裴染糾正:“什麽兔子耳朵,這是一根繩子。”
她往後翻了翻教程的書頁,“後天我就可以開始畫兔子了。”
雷恩點頭,補充:“如果後天主人還活着的話。”
裴染無語地擡頭看它:要不要這麽烏鴉嘴。
平心而論,她一直坐在這裏,用畫畫的借口拖延時間,遲遲不肯去睡覺,也是在擔心今天晚上該怎麽過。
昨晚的經歷讓人心有餘悸。
說不定今天睡到一半,瘋癫态綠光們又要開始發癫,要把她變成融合一切的怪物。
抑制針劑只能打一次,今晚沒針可打。
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體內的那針抑制劑的效用正在消失,無數點瘋癫态綠光正在蠢蠢欲動。
裴染放下筆,檢視了一遍自己的綠光。
秩序态綠光受抑制的影響更大,即使沒有抑制劑,也有腕上抑制手環的作用,綠光一號和三號仍然叫都叫不醒,更不用指望它們繼續吃掉瘋癫态的綠光。
只有會畫畫的綠光二號還醒着。
不同的秩序态綠光之間仿佛也有區別,就像性格和體質不同的人一樣,綠光二號一直都比其他綠光更活躍一點。
它也在被抑制,沒精打采的,不過如果強制命令的話,仍然能動。
裴染試着調動它去吞噬那些光點。
二號打起精神,游走過去。
裴染忽然發現,綠光二號一出現,那些瘋癫态綠光忽然安靜了不少。
就像正要發癫的羊群突然看見了牧羊犬。
牧羊犬游過去,張開嘴,勉強吞掉了幾只小羊,就吃不下了。它在受抑制,胃口還是很不好。
但是效果也是顯著的。
失去了幾名同伴,剩下的羊群擠在一起,警惕,然而哆哆嗦嗦。
這好像真的是個控制體內瘋癫态綠光的思路。
雷恩的腦袋忽然探過來,出現在眼前極近的地方,面板上是個好奇的卡通表情,“主人,你呆呆地不動,在幹嘛?”
裴染回答:“牧羊。”
她站起來,往衛生間那邊走。
雷恩跟在她身後,“主人,你要去哪?”
裴染頭也不回,“躺着牧羊。”
裴染洗漱過,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控制體內的綠光二號,細致地體會着它的感覺。
當它活躍時,就讓它去羊群那邊龇牙咧嘴地轉上一圈,吓唬一遍小羊崽子們,它一旦累了,就立刻放它回去休息,讓它養精蓄銳,她自己也抓緊時間小睡一會兒。
就這樣一輪又一輪,足足牧了一個晚上的羊。
淩晨三四點時,裴染才真的沉沉地睡着了。
再睜開眼,床邊的虛拟顯示屏上,時鐘已經指向七點。
這是新的一天,已經是早晨了,她還成功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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