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突发事件横插一脚,谢淮清本以为兰微霜不会想出宫去戏楼了,但待谢照古三人离开后,谢淮清自屏风后出来,兰微霜看向他:“出宫吧。”
马车上,兰微霜阖着眼,问系统:
系统不好意思地回答:
兰微霜:
马车突然重重一晃,兰微霜阖着眼虽然没有睡觉,但在琢磨事情、有些走神,猝不及防就随惯性往前倒。
马车车厢很大,谢淮清本来坐在靠门的地方,见状侧身探长了手,扶住了兰微霜。
兰微霜茫然了几息,然后坐了回去,顺手理了下衣袍。
马车已经歪了,兰微霜也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谢淮清自然地收了手,又撩了车帘问外面:“怎么了?”
和上次一样,还是谢淮清的属下赶的车。这属下平时和谢淮清相处倒没多紧张,但知道现在马车上还坐着个大人物,就忍不住忐忑了。
“回将军,刚才前面跑出来个孩子,属下想错开,没成想路边积雪太滑,那孩子又乱跑,有个车轮就陷到路边的水沟里去了……将军,要不您和……公子,先下车,属下寻人帮忙,把马车扶正?”
谢淮清看向兰微霜。
兰微霜问:“这里距离戏楼还有多远?”
谢淮清又看了眼外面的街道,回说:“不远了,若是走过去,大抵半刻钟便能到。”
半刻钟,也就是七八分钟,兰微霜觉得还能接受,便道:“下马车走过去吧。”
“是。”谢淮清拿了放在马车里的伞。
漫天雪花,需要撑伞挡雪。
照旧是谢淮清先下了马车,然后接应兰微霜下来,称呼也自然而然转为了“公子”,自称从“臣”变为了“我”,对着兰微霜也格外自然地说“你”了。
兰微霜觉得谢淮清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他似乎真全然不担心面前这陛下变脸、寻他个大不敬的罪名。
和谢淮清同行的时候,兰微霜会一度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暴君”这个人设,若不是谢淮清有时会叫他公子,兰微霜偶尔还会忘记皇帝这个身份。
因着这份轻松,兰微霜才乐意让谢淮清陪着出宫,同时更觉得之前选了谢淮清给他暗中“打工”,实在是选对了,很省事一人。
兰微霜裹着披风,双手拢在披风下,谢淮清走在他身边撑伞。
伞面并不小,但也不足够两个男子都遮得严实,谢淮清将伞倾向兰微霜,他自己身侧衣袍上沾上片片雪花。
两人快要抵达戏楼时,路上一辆马车相对驶来。
马车里,宁礼本来掀开帘子在往外看,一瞅到谢淮清,他连忙就放下了帘子,不想招惹这尊煞星。
然而帘子一放,宁礼又琢磨起来——
他想垄断蜂窝煤这生意,查了源头的乌金院,这几天下来还真查到一点信息,虽然不多,比如乌金院那叫何妨的东家是个什么背景就毫无头绪、像是从天而降的一个人,但是宁礼的跟班打听到了买乌金院这宅子的人,似乎是定国公谢淮清的属下!
因为这件事和谢淮清扯上了干系,宁礼虽然嘴硬不肯承认,但经过上回戏楼的事之后,他的确是不敢再在谢淮清面前冒头了,连那座戏楼附近都不再停留。
所以,宁礼本来悻悻然打算放弃垄断蜂窝煤了。
但刚才惊鸿一瞥,宁礼看到了谢淮清身边同行的人,顿时“恍然大悟”——
他想起来了,那日在戏楼,有人称呼过谢淮清身边那位美人为“何公子”,可不就和乌金院的东家何妨是一个姓吗!
谢淮清前段时间才从北边回来,若这何公子是他在北边认识的、从前没在馥城露过面,那也就能解释为何乌金院这东家如此神秘了。
谢淮清对这位何公子殷勤得给人撑伞,除了惦记人家的美色,必然也是因为乌金院的生意!
这样一寻思,宁礼就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美人加上乌金院,宁礼可太稀罕了!
“停车!停车!”宁礼对外面嚷嚷道。
宁礼从马车上跳下来,叫上两个跟班一起,鬼鬼祟祟远远跟着谢淮清和兰微霜,还没跟几丈,就看到谢淮清和兰微霜抬脚进了熟悉的戏楼。
宁礼这会儿看到这戏楼就浑身疼,磨了磨牙,推跟班出去:“你们俩,给小爷想办法,趁着姓谢的不在,给小爷的何美人弄点药,把人给爷绑过来!哼,等成了事,美人只能带着乌金院来投奔小爷!”
两个跟班被宁礼的自信心感染,虽然还是怕大将军谢淮清,但也不敢对主子说不,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满口应下。
其中一个跟班问:“少爷,您看用迷魂散行不?小的今天出门只带了迷魂散……”
宁礼嫌弃道:“美人都晕了,还有什么趣味……算了,迷魂散就迷魂散吧,先把人弄到手再说!快去!”
然后宁礼自己回到了马车上,等着跟班把美人给他送过来。
然而等了没一会儿,就另有侯府小厮匆匆忙忙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少爷,可算找到您了,少爷,快回去吧,出事了!”
宁礼不高兴道:“出什么事了?小爷这儿也有大事!”
小厮说:“小的也不知啊,但是……但是老爷特别严肃,派出了府上大半人出来找您,特别急,少爷……”
宁礼心里不爽,但他爹这么郑重其事,他也只能老大不高兴地说:“行吧行吧,先回去,我爹最好是有大事!”
宁礼想着,那两个跟班绑出了美人,回来没看到马车,肯定知道把美人带回府,耽误不了正事……这样一想,宁礼才舒坦了。
戏楼里,兰微霜和谢淮清还是落座在前两回的那张桌子。
楼下戏台还未开唱,附近的客人们聊着别的话题。
兰微霜听到了隔壁桌正好聊起了万书阁。
“听说了没,东街那边,原本万宝阁那位置,现在成万书阁了!还是当今陛下要求办的呢,说是里面好书多,还能免费看……”
“真的假的?别是谁胆大包天打的皇家名号吧?”
“当然是真的,谁那么疯,敢在天子脚下扯虚幌子?”
“你去过了?”
“我……我虽也是听人说的,但那人是真进去过的,我自不会诓你,这不是想叫上你一块儿去凑个热闹吗,那万书阁的人说了,不论男女老少都能进去看书!有专人把那些贵重典籍誊抄下来,订成誊抄本给人看呢,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带笔墨过去,翻阅誊抄本的时候自己抄上一份带回家……”
“这万书阁竟不卖书吗?不能直接买誊抄本?”
“好似是不卖的吧……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才知道。”
“不是,你这说得头头是道,我刚都没想起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还自己去抄书?”
“我这……珍贵典籍,便是誊抄本,其中内容总不是假的,留一本也能做传家之宝了,这不是想着这个嘛!”
旁边桌的客人兴致勃勃说着还并不敢进去的万书阁,谢淮清听了,问起兰微霜:“公子可去万书阁看过?”
兰微霜摇了摇头,轻声说:“被认出来怪麻烦,算了。”
楼下,宁礼的两个跟班看着楼上,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不肯去做引走谢淮清的那个人。
最后两个人一合计,走出戏楼,花了两文钱买了根糖葫芦,让街边摊贩的小孩帮忙去戏楼里叫人。
然后两个跟班分头行动,一个在戏楼门边准备灵活应对,一个溜去了后厨、想要找机会把下药的吃食或茶水端给那位“何公子”。
谢淮清和兰微霜闲聊着,一个手拿糖葫芦的小孩就蹬蹬蹬跑上楼冲他们这桌来了。
“你是大将军吗?”小孩看看谢淮清,又看看兰微霜,然后重新看向谢淮清,问道。
谢淮清虽然不解,但点了下头。
小孩就说:“有人给我糖葫芦,让我来叫你下楼玩,你可以跟我一起出去吗?”
谢淮清皱了眉。
小孩子没意识到问题,一派天真地吃着糖葫芦,咬完一颗山楂后,小孩子有点没耐心了,说:“反正我已经跟你说了哦,糖葫芦不能要回去了哦,我走啦!”
小孩子往楼下跑,谢淮清和兰微霜顺势往楼下看。
看到门边那个跟班打扮的人之后,兰微霜不确定地问:“这是不是上次那个……”
谢淮清颔首:“宁礼的跟班之一。”
谢淮清当时打过那些人,记得也更清楚些。
“这人是想干什么……你去看看?”兰微霜若有所思。
谢淮清却摇了下头:“若是调虎离山便不好了。”
楼下,宁礼那个跟班见谢淮清根本没有下楼,一时间都想把糖葫芦从小孩手里抢回来。但突然和看下来的谢淮清对上了一眼,跟班吓得一个哆嗦,虽然觉得对方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不记得他这个小喽啰,但还是默默往门外缩了缩。
同时后厨方向突然一阵骚动,那个溜去后厨的跟班被强领了出来。
两个跟班会合,一交流情况发现完蛋。
守在外面的跟班没能拖住谢淮清,谢淮清压根没下楼。
溜去后厨的跟班虽然眼疾手快,往谢淮清和兰微霜那桌点的糕点上撒了迷魂散,但没能混成伙计、亲自把糕点给端上去,原本想要趁兰微霜落单昏迷、假装戏楼伙计送客人就医的戏码进行不下去。
但那迷魂散已经下了啊!
“要不……算了?反正咱们家少爷没出现,他们吃到了下药的糕饼,找的也是戏楼的麻烦……”
“这谢大将军人在这里,咱们也没办法了嘛,不是咱们不努力,对吧?大不了被少爷踹上两脚……反正这迷魂散已经下了,能给戏楼找麻烦,少爷应该也能高兴一下……”
两个跟班本来就怂,一商量就怂到了一起,说服着彼此离开了戏楼。
那盘被撒了迷魂散的糕点,很快被一无所知的伙计端到了兰微霜他们的桌上:“您二位点的都齐了。这楼下的戏马上就开锣,您二位慢慢品鉴,有事叫小的!”
伙计话音刚落,楼下就敲了锣。
兰微霜本来想让系统回放分析一下那宁礼的跟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闻声先放了下来,他不想一心二用,打算把楼下这出新戏看完了再问,总归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