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雷克斯去看唐安的时候,从“安迪的糖果屋”带了一包糖果。
唐安正一个人在病房里拄着拐杖做复健,除了手臂和腿上的石膏,剩下的纱布都拆了,脸上还留着明显的伤疤。
雷克斯双手插兜,倚在门口看着唐安拄着拐艰难地走了一圈,唐安转回来,停下歇了一会儿,一抬头才发现雷克斯。
雷克斯冰蓝色的眼睛正锐利地看着自己,像一匹猎豹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从头到脚扫视着。
手腕上却挂着一个与那张脸格格不入的贴满了卡通图案的糖果袋。
“……”
唐安看着他。
雷克斯收回视线,从门框上直起身子,走过去将糖果放在床头柜上。
唐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雷克斯。
什么时候进来的?
自己居然完全没发现。
雷克斯扭过头,垂下眼睫示意了一下唐安的腿。
“恢复的怎么样?”
唐安顿了顿。
“好多了。”
唐安也不清楚“好多了”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的好法,雷克斯随口问,唐安随口瞎答了一句。
但雷克斯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抬起眼睛,锐利的目光锁在唐安脸上。
雷克斯并没有被唐安的回答说服。
在车上被雷克斯威胁的场面记忆犹新,唐安抿了抿嘴,开始认真思考雷克斯的问题。
“……护士说腿上的钉子半个月之后拆,肋骨接好了,三个星期之内不能有大动作,胳膊的石膏过两天拆,腿还是有点疼,胳膊不疼,其他不疼。”
唐安从来没说过这么一大段话,一句憋完憋下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地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原原本本转述。
说完了,看着雷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雷克斯双手抱胸,沉默地看着唐安那条打着石膏悬空的腿,听到唐安问,雷克斯抬手摸了摸鼻尖。
“再待两周。”
唐安“嗯”了一声。
复健到此结束,唐安拄着拐慢吞吞地挪回到床上,微微侧首,视线再次扫到了那袋花花绿绿的糖果。
雷克斯注意到唐安粘在上面的视线,走过去将糖果袋扔进唐安怀里,唐安单手接住。
糖果袋上贴着好多卡通贴纸和装饰,花里胡哨,封着袋口的丝带上挂着一个“happy”字样的卡牌。
很难想象雷克斯带着这玩意儿走在医院里得引来多少人的目光。
花哨的装扮看着像某个节日的限定包装。
说不定是某个能收到一整包糖果的特殊节日。
唐安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台历,8月7日。
把圣诞、复活节、绿帽节,甚至是英联邦纪念日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唐安没找到任何跟今天这个日期有关的节日。
“……”
唐安顿了一下,转向了雷克斯,捧着一整包糖果。
“今天是什么节日?”
唐安问。
雷克斯脸上的神色凝固了一下,抬眼看向墙上的台历。
8月7日。
唐安不明白自己送她糖果的原因,以为只有在盛大的节日才能收到这样一整包的漂亮糖果。
雷克斯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所有的节日,没有任何结果。
但雷克斯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告诉唐安今天是前一天看了所有信息的雷克斯慰问可怜的唐安日。
“happy birthday。”
雷克斯回答。
唐安睁大了眼睛。
资料上第一页明明白白地写着,唐安的生日在圣诞节后,差飞了。
唐安黑漆漆的眼瞳小幅度颤动着,唐安猛地扭头看了一眼台历,又马上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雷克斯。
“谢谢。”
唐安小声说。
雷克斯挑了一下眉角,没说什么。
雷克斯没待多长时间就回酒吧了,唐安摩挲着糖果精致的包装,将糖果袋放在枕头下面。
和之前雪莉送自己的战术匕首放在一起。
唐安没有自己的包,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手机,这已经是保存这些礼物最好的地方了。
当天晚上,护士姐姐帮唐安检查伤口恢复的情况。
脸上的疤痕淡了很多,但额角上的磕伤很严重,伤口深,留了一小块疤,一直没褪下去。
“胳膊恢复得不错,如果可以,明天就能拆石膏了。”
唐安的黑眼睛动了动,隐隐流露出几分高兴。
“好。”
唐安说。
护士姐姐还要再说什么,唐安隐隐听到住院部走廊尽头的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这层楼。
电梯门开启,有序又沉稳的几组脚步声从电梯间逼近病房,护士姐姐没注意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起眼的几人。
而唐安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这几组脚步声的杀气,一瞬间敛了神色,脊背瞬间绷直。
“好,现在我们来检查一下……”
“我有点儿渴,”唐安声音有些发紧,抬眼看向护士姐姐,“您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护士姐姐挑了挑眉,扭头看了一眼桌上已经空了的茶壶,“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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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小家伙,我马上回来。”
护士姐姐拿了水壶出去,而唐安偷了护士姐姐揣在腰上口袋里的手机。
自己的腿不靠拐杖根本走不了,这里的楼层又太高,唐安知道光凭自己根本跑不掉。
只能向别人求救。
上帝保佑护士姐姐的手机没设置密码,唐安摁亮了屏幕,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打给谁。
自己不知道雷克斯的号码。
还是报警?
索菲亚医院名义上也在西区的管辖范围,说不定警察根本没法接近医院。
唐安紧紧抿着唇,打开通话记录,迅速往下翻找,终于找到了两个星期前护士姐姐和某个人的一通通话记录。
没有备注,是陌生号码,只打过一次,算算时间,差不多是自己醒来的前后。
唐安拨了回去。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歇斯底里地响着,唐安将手机放在枕头上,手摸上枕头底下藏着的匕首。
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门上的磨砂玻璃。
脚步声和人影同时停在了唐安的病房前面,唐安浑身的肌肉都绷直了,手紧紧地攥住那把匕首。
病房的门被推开的一瞬间,电话接通了。
“喂?”
“help!!”
唐安已经顾不上听对面究竟是不是雷克斯了,因为下一秒,打开门的男人就举起了枪。
“啪!”
手枪装了消音器,子弹打在屏幕上的声音闷而小,手机屏幕应声碎裂,通话界面立刻切断。
几个黑衣人迅速一拥而入,拿着枪的那人举枪逼近。
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口罩,神色冷静,从裸露出的皮肤和眼睛发色上看,全都是亚裔。
唐安来不及想清楚来人是谁,男人已经持枪指向了唐安的额头。
一脚踏入唐安的攻击范围,唐安一直紧绷的肌肉带着杀意猛地抽出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银光一闪,那半截消音器“锵啷”一声落在地上。
切口整齐锋利。
黑衣人立刻丢了没用的枪支,唐安匕首第二下照着黑衣人咽喉去的,被黑衣人躲过,一击磕腕卸下匕首,拧着唐安的胳膊将人摁在病床上。
“唔!”
带着乙醚气味的手帕死死摁在唐安口鼻上,唐安的手被黑衣男人扭过来绑住小臂,甚至连打着石膏的那只胳膊都没放过。
唐安疼得冷汗都下来了,拼命踢蹬着挣扎。
却无济于事。
黑衣人们动作迅速无声,有条不紊。
三个人摁住拼命挣扎的唐安,两个人守在门外,两人守在门内,剩下一个一身黑色风衣,负手走到病床前,不紧不慢地拾起了被子弹击穿的手机。
唐安已经看不清眼前的面孔了,挣扎的手脚疲软下来,黑发被冷汗浸湿,终于闭上了眼,脑袋垂在床上一动不动。
摁着唐安口鼻的男人察觉到唐安不动了,想起身收回手,被黑风衣使了个眼色,男人这才会意,没松劲儿,继续摁着已经昏过去的唐安的口鼻。
唐安没想到那男人的警惕性这么强,故意装晕没骗过他,唐安想继续挣扎,但药物的劲儿却已经上来了。
疲软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手臂的疼痛感开始变得不真实,唐安眼皮垂了下去,这回是真的垂下脑袋,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不过五分钟,其他手下迅速将切断的消音器和唐安的匕首捡起来,收拾好现场。
穿黑风衣的男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亚洲人独有的温润面庞,眉眼间带着一股东方气息的美感。
将大衣脱下来包裹住已经昏过去的唐安,特别遮住背后被绑起的手,男人抱起唐安托在手臂上,将唐安的脑袋摁在自己肩头。
另一个手下捡起刚才男人扔在一边的手机,检查了一下,侧首对男人用中文道。
“老大,她说不定已经跟雷克斯取得联系了。”
“没关系,”男人笑了笑,“反正我们迟早要会会他。”
几人有序安静地出了病房,端着水壶回来的护士正好看到了,上前拦住抱着唐安的男人,皱了皱眉。
“你们是谁?是病人家属吗?”
“当然,”男人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微笑,只是那双和唐安如出一辙的黑眼睛里不见任何笑意。
“我是唐安的哥哥。”
男人将身份证递出去。
“唐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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