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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番外一
華枝春/懷愫
朝華直到成婚前一天, 還在太醫學館當值。
學生們都知道容醫官明日就要成婚,甘學錄早早就把喜糖提前發給她們了。
見容醫官竟還來學館,有幾個膽大的女學生便問甘學錄:“甘學錄, 容醫官明兒不成婚麽?咱們不去喝喜酒了?”
怎麽新嫁娘到這會兒還不歇?
甘學錄就是甘棠, 她一直以為姑娘說要把她帶進學館是句玩笑話。
她是奴籍,還是世仆, 就算進學館也就是打打下手, 為姑娘分分憂而已,沒想到姑娘替她請來了學錄的官。
太醫學館中除了淨塵師太是四品,姑娘的官位比照太學司業,是正六品。
餘下博士,助教都是從八品,學正正九品, 跟着就是學錄,從九品。
甘棠先是被放良, 跟着拿到任狀, 看到上面寫着從九品三個字時, 她怔怔回不過神來。
望着姑娘呆問:“姑娘, 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寫的雖是學錄, 其實你上面的學正位子還空着, 你還得管典薄的差事。”管醫女們的考勤, 整理她們大考小考的成績,衣食住行和假期也都由甘棠來管。
“這些你原來就是熟手,有什難的?”
甘棠嚅嚅半日:“可我, 可我只管過丫頭,我怎麽能……”能當官呢?
姑娘還是那句:“怎麽不成?你知不知道要找一個能寫會算, 還能打理這些細務的人有多難!”
“非是我們自誇,我見到的那些小吏,一多半都沒有你能幹。”
千步廊下□□品的小官小吏極多,真要論辦事能力,他們有一半人要被甘棠甩在後頭。
家境殷實人家的女孩兒都不一定能讀書,識得詩書的女孩又多數是秦樓楚館特意調教的,這些人連自由身都不是,哪可能出來供職。
更不能任官。
好在,太後娘娘想辦的上京女學正在推行,雖非此時此刻,但只要不停,終有一日!
“可我是奴籍啊。”奴籍出身的男人都不能科舉呢,她怎麽能當女官?
“這有什麽,方便得很。”朝華早就想好了給甘棠一家除籍。
甘棠本來還怕自己沒地方可回,姑娘說休沐日她一樣回南園。芸苓幾個若是有假,也可以去學館探望她。
甘棠就這麽當上了甘學錄。
确如朝華所說,甘學錄辦事有條理,上手極快。
從九品淺青色的官服穿在身上,休沐日回去的時候,芸苓見了就驚嘆:“你可真有個官模樣。”
甘學錄對那幾個膽大的醫女道:“可別松懈,等容醫官婚假回來,又得考你們。”
明天她也請假,跟蕭助教一塊兒去給容醫官賀新婚。
兩人都穿女官服色,站在一衆女賓中格外矚目,甘棠不能安心當客人,跟着裏裏外外的幫手。
朝華本不要她忙,甘棠執意要管:“姑娘的大事,我怎麽能當甩手掌櫃!”
她穿官服來當賓客喝喜酒是替姑娘撐場子的,可關上門她還想最後侍候姑娘一回。
既是出嫁,王妃車駕自然要從容家擡出去,容府正門側門大開着,門前三四個喜婆打扮的婦人手中捧着喜籮。
一把一把往外面街撒喜糖喜錢。
街上的小孩兒們遇上這樣的喜事跑得比大人還快,個個圍在門前,等喜婆一撒錢,你挨我我挨你的湊上前撿錢。
裏頭那些棗子桂圓要等錢都搶完了再撿。
不知哪個孩子說:“這家的糖好吃!”
容家做的四色糖,南邊的手藝,紅的是玫瑰綠的是薄荷黃的是桂花,撒出來滿地開花兒,有個孩子撿起來撕開紙比南糖鋪子裏賣得都要好。
這一聲嚷嚷出來,除了撿喜錢的,還有搶喜糖的。
朝華在簌爽齋中梳妝打扮,為她理妝的也不是外頭請來的梳頭婦人,是宗事府派來的宮中嬷嬷。
裴郡王的喜事,嬷嬷們都已經接過一次打賞了,個個滿嘴的吉利話。
瞧見郡王妃身邊還有個從九品的女官替王妃拿帕子,托胭脂,互望一眼,愈加殷勤。
甘棠去當差,芸苓就成了屋裏最大的,阮媽媽跟她一塊約束院中人,今天一整天誰也不許說喪氣話,張口都要吉利。
要是忙中打碎了什麽,絕不能啐,也不能嘆,只許笑着說碎碎平安!
容五容六兩個仗着年歲小,也擠進屋裏來,看女官姐姐梳妝,又同她報:“工部的陳大人送了賀禮來。”
“禮部的趙大人也送了禮來。”
這些不是送去郡王府的,是送給容醫官的。
越到正午,來的人官階越大。
忠義侯世子夫人帶着女兒來了,新升官的餘布政使夫人帶着女兒也來道賀,還有譽王妃。
譽王妃自覺自己是半個媒人,她讓譽王去郡王府算是男方賓客,她算是女方賓客,來給朝華道喜。
花廳裏坐滿了人,正是仲春時節,滿院花木次第開放。
女眷們就坐在廳中,互相談笑,分食甜湯。
朝華坐在妝鏡前,隔着院子也能聽見庭前熱鬧,喜慶絲竹聲就沒斷過。
保哥兒一會在外頭,一會又跑到裏頭,偷偷摸一把甜棗塞到姐姐手裏。娘說了,姐姐還要去殷家拜別,他乖乖坐在車上跟回去就行。
吉時到時,朝華已然盛妝。
幾個宮人嬷嬷扶着她,按品階,她出門子不必給任何人磕頭。
反而是祖母大伯母們要恭敬送她出閣。
可朝華站定了沒動,隔着銷金紅蓋頭對幾個宮人嬷嬷道:“請拿蒲團來。”
宮人嬷嬷們互望一眼,這可不合規矩,她們沒動彈,夏青聽得真真的,飛快拿了蒲團來,随手一抛,正抛到未來主子夫人腳下。
朝華端正跪了下去。
容老夫人面上帶笑,心中依舊嘆息,又想十事能得九如意,人生還有什麽不圓滿。
楚氏身着命婦服,望着朝華強忍淚水,菩薩到底是開了眼。
三拜之後,宮人嬷嬷趕忙将郡王妃扶起來,送到門前,由郡王親自扶上車辇。
幾個宮人嬷嬷到這會兒已經是睜只眼閉只眼了,這婚禮上有許多不合宮規處,報給太後娘娘必也不會深究,她們幾個幹脆也不指點禮儀了,就只說吉祥話。
裴忌騎馬在前,朝華坐車在後,一路有儀仗開路,行至殷府門前,二人一個下馬一個下車,進屋拜真娘。
真娘倒沒落淚,這兒拜完了,不到夜裏她就去南園,隔着門還跟女兒住在一塊。
……
車辇駛進郡王府,拜過天地,朝華已經覺得疲累了,這比在學館裏忙上一天還累。
到了新房,又是一陣恭賀。
不獨裴忌是太後跟前的紅人,朝華更是,來賀的人一陣又一陣,還是宮人嬷嬷們看她實在累了,這才把人都請到前面花廳去。
屋中倏地一靜,郡王府地開闊,在屋中只有隐隐幾聲歡樂絲竹傳來。
甘棠收拾完道:“太醫學館的人都來了,我到外頭瞧一眼去。”
朝華想點頭,可郡王妃的花冠實在太重,她只得擺擺手,示意甘棠去忙。
芸苓拿了軟枕來:“姑娘快靠着些罷,這東西方才我捧在手裏都沉得慌,戴在頭上那可不……”硬生生把後面那句咽下去。
朝華眼見新房中來道喜的人都走幹淨了,問芸苓:“剛剛嬷嬷們梳頭,你學會沒有?”
芸苓想了想:“學會了。”發髻是繁複些,但她會盤。
“那好,趕緊給我拆下來。”到新郎進屋得等到天黑,還有好幾個時辰。
頭冠一拆,外頭的大衣裳幹脆也脫了挂起來。
宮人嬷嬷站在屋外明明聽見了裏頭的動靜,但誰也沒進去說一聲不合規矩,只當沒聽見,把來道賀的人打發去花廳。
這屋子處處都是芸苓歸置過的,她給朝華倒了茶水:“姑娘潤潤嗓子,外頭的賀禮都在禮廳裏,要緊些的都在隔間。”
朝華抻開胳膊松了松脖子,坐了一天,是得走動。
走到西間,看見桌上堆滿了禮品,禮盒上都貼着姓名,各色禮單放在最上面,翻開一瞧,第一頁寫的就是淨塵師太的賀禮。
朝華贊許芸苓一聲:“你再練練手,也能來當錄事。”
說完她找起淨塵師太的賀禮來。
是只紅色繪着龍鳳的喜盒,就是外頭最常見的那種賀禮盒子,只是這常見的盒子外頭貼了一張淨塵師太手書的封條。
朝華好奇起來,不知師父會送她什麽。
她伸手揭開封條,打開一看是張藥方。
取出一看,藥方頂上三個大字“避字湯”,列了些藥材和煎服之法,最下面寫到此湯藥效和緩,當日服用即可。
若想懷孕,斷藥三月就成。
朝華莞爾,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新婚禮物了。
她要想好了,準備好了,再當母親。
朝華自行走到随身嫁妝箱前,打開箱子,将這張藥方連同太後給的帛書放在一塊。
忽爾輕笑一聲,不知裴忌看見,是何反應。
這張紙總能讓他臉上的笑意收一收了罷,看着實在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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