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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2章 桂花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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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2章 桂花糖(修

    華枝春/懷愫

    沈聿沖車中人微微一笑, 轉身邁入貢院。

    先過龍門,再邁上兩側刻着“一路連科”“青雲直上”字樣的飛虹橋,站在橋頂下望, 眼前便是考生們的號舍。

    這些號舍皆是今歲新建, 原來的考棚號房用木材修建,每回開考難免有燈燭火事。

    今歲拆去重建, 全用磚瓦, 不僅防風防火,也不似原來那樣逼仄,只是三千多間號舍,望出去依舊密密麻麻。

    沈聿尋到號房位置,将被檢查過數次的考籃擱在桌上,放下鋪蓋, 挂起號簾號圍。

    又将朝朝細心備下的那些祛蟲藥粉散在牆粉四周,擺上筆墨, 預備拆糖紙吃上一顆桂花糖。

    眼下時辰還尚早, 有早來的考生, 站在號巷通道內輕聲交談。

    沈聿剛坐定, 就聽見徐年的聲音:“就是這一排,沈兄就在這兒。”

    跟着號簾就被一把掀起, 徐年的大頭一探, 咧嘴笑道:“沈兄!”

    楚六跟在徐年身後, 他一身錦袍玉帶,笑得溫文爾雅:“沈兄,離開考尚早, 我與徐兄的號房在同一排,就想來看看你。”

    楚家接連幾代, 家中男子幾乎人人都參加過科舉,楚六回家幾天,在家的長輩和考過的兄長們個個向他傳授考經。

    楚四還把他帶出門去燒了香,對他道:“小六,臨時抱一抱佛腳,總比不抱要強些。”

    楚六知道這個哥哥雖隔着房頭,但是個耿直之人,從他嘴裏聽不到一句玩鬧話,于是問他:“四哥,你說我能考上麽?”

    楚四思慮許久,覺得不該在此時打擊弟弟,但讀書人豈可欺心?最後他只得說:“也許,祖宗有靈也說不定。”

    楚六怔怔望着他四哥,四哥這意思是,只有祖墳冒青煙,他才有可能考的中?

    四哥雖這麽說,但還是帶他拜完三廟,最後還給他買了個狀元小糖人。

    楚六握着那只狀元小糖人,看糖人又看看四哥,以往他覺得容家四妹妹偷偷叫四哥楚四呆是件怪事。

    明明四哥極會讀書,規矩禮儀也半絲不錯,怎麽能是呆子呢?

    如今一看,覺得容四妹妹說的半點不錯,四哥還真是個呆子。

    徐年也是第一次參加省闱,看什麽都新鮮。

    徐年道:“沈兄,你是沒瞧見楚兄那只考籃,那簡直就是傳了三代的好東西,他提着那麽個籃子,連搜身都輕些……”

    話才說了一半,徐年就看見了沈聿的考籃。

    精工細造,四角包銀,提梁嵌花,玲珑透光。

    沈聿這才想起方才搜籃搜身的時候确實沒被為難,他手撫在提梁上,桂花糖還沒吃,便覺舌尖心間都有甜意。

    楚六的目光在那只考籃上掃過一眼,又看見擱在桌上裝藥粉的紙包和紙包上寫的字,紙包上面的字跡一瞧就是三妹妹的。

    楚六垂下目光,今日開考,無論如何,也是對自己有了交待。

    “咣咣”幾聲響,衙役在號巷間來回穿梭着打鑼,提醒考生們回自己的號房內,要進行最後的搜檢驗名,跟着便是知府大人在明經樓上擊鼓。

    鼓聲一響,便要發卷開考了。

    徐年匆匆道別,楚六轉身要走之際,突然回頭看向了沈聿:“沈兄,我祝你金榜得名,蟾宮折桂。”

    沈聿微頓,他知道這句“蟾宮折桂”從楚六口中說出來實屬意義非凡。伸手自糖盒中抓了把桂花糖,塞到楚六的手中。

    楚六一看這糖就知道是容家的糖,沈兄考籃中的,說不定是三妹妹親手做的。

    他低頭看了片刻,彎眉淺笑,将那糖緊緊攥在手中,回到自己的號房內。

    明經樓上的鼓聲,傳至學街牌坊前。

    青布油車在貢院外停留許久,鼓聲一響,一只素手掀起車簾。

    朝華自車中往外望,明經樓上飄揚下來的各色旗幟,離得這樣遠,也能隐隐看見旗上繡着的“明經取士”“為國求賢”幾個大字。

    芸苓到這會兒才敢開口:“姑娘,方才沈公子是不是瞧見咱們了?”

    貢院前書生衆多,但沈聿個高,頭戴巾冠身着院服,鶴骨松姿的模樣,在人群中頗為醒目。

    芸苓往日裏見的都是富家子弟,別的不說,儀态總是好的,真到幾千人齊聚,才知什麽叫氣宇軒昂。

    朝華目光依舊望着明經樓,口中漫應一 聲,他瞧見她了,還沖她笑了笑。

    等到鼓聲餘響停歇,朝華才放下車簾:“走罷。”馬車應聲向前,車輪滾過學街石路,車簾外不時響起求佛保佑的聲音。

    許多家中有應考舉子的人家,好些都守在貢院外,還有人挎着竹籃燃香祈福。

    這是給魁星上供,據說學子科舉,到了夜間魁星爺便會在天上巡視,透過號房屋頂,去看文章錦繡。

    魁星爺手中捏一支狀元筆,若見哪間號房中透出五彩光華,就會用手中狀元筆輕點那間號房的舉子。

    雖是民間傳說故事,卻有許多人相信,在學街兩側設下香壇,燃香上供。

    芸苓知道姑娘憂心,要不怎麽非得來看一眼。

    她笑說:“姑娘就放心罷,沈公子必會高中的,姑娘不若想一想,放榜那天要穿什麽衣裳戴什麽首飾好。”

    “是啊。”連甘棠都道,“到時說不準還要為沈公子辦宴呢。”

    若真得中,老爺必是要辦宴的。不為了別的,只為替姑娘出這些年婚事艱難的氣,也會大辦特辦。

    朝華手擱在醫箱上,馬車經過路邊一個個寫着名姓的小香壇,香煙袅袅,随着車簾飄動吹進車中。

    芸苓怕朝華嗆着,趕緊拿出小扇子扇風,又催促車夫快些出學街。

    朝華搖頭:“不必,讓車走慢些,別碰着了這些香壇。”手中摩挲着醫箱上新換的佩帶,心中也與這些人一起默默祝禱。

    盼這九日不要下雨,不要刮風。

    若要下雨求下小雨,若要刮風,盼刮熏風。

    ……

    範老管事在家也設了個小香壇,每日拜文昌供魁星,又不住給先老爺夫人上香。

    白菘與蘆菔每天白天都去貢院門前守着,夜裏他倆輪班,一個守着一個回去睡。

    據說有好些秀才都撐不過第一場的三晝夜,貢院中雖有醫官在,真挨不住了也會被擡出來。

    衙差會報號舍號碼,叫人給擡回去。

    前三日天氣還好些,到了白露那日,夜裏倏地下起雨來,白菘守在門前直打哆嗦。

    還是楚六的書僮看見他,沖他招手:“你到車裏來罷,車裏暖和。”

    惠明還給白菘倒了杯熱茶,還給白菘拿了盒點心:“吃罷,墊墊肚子,越等到後半夜越是餓。”

    本來他們倆為着公子的婚事起過口角,如今事過境遷,沈公子最後那兩個月天天盯着自家公子讀書,兩家書僮便也和好。

    惠明道:“這雨不會下個不停罷?”他們公子那身子骨可吃不消。

    白菘也一臉憂心:“說不好,白露秋分夜,一夜涼一夜,說不準後頭一天比一天冷。”真要那樣,號房裏的日子可不好過。

    街邊都已經支起了攤子,賣起白露茶、白露酒、糖炒栗子和烤紅薯了。

    白菘也不白喝惠明的茶,買了兩只烤紅薯分給惠明吃:“別吃那些冷點心,這下雨天再好的東西也比不上熱紅薯。”

    惠明一邊吃烤紅薯一邊替公子念佛,盼他們家公子能撐得住!不說考得如何,只要能把這九天撐下來,那就了不得!

    直挨到第九日,貢院中的學子們游魂似的飄出來。

    有好些人堅持到最後一刻,聽到收卷的鼓聲一響,翻眼便暈了過去。

    楚六就是沈聿跟徐年扶出來的,他腳下綿軟,身子虛浮,被書僮長随架起來扶進馬車中去。

    惠明還沖沈聿徐年深深行禮:“多謝沈公子,多謝徐公子。”說完蹿上車去,催促車夫趕緊回家,公子都已經馊了。

    徐年也是眼下青灰,沈聿比他略強一些,到底連夜不曾好眠,彼此匆匆別過,約定回書院時見。

    白菘在人群裏找到沈聿,一把接過考籃:“我們也雇了車,公子趕緊上車,家裏熱水都已經燒好了。”

    到家之後,沈聿并不着急洗澡,先給父親母親的畫像上了一柱香。

    跟着泡進桶中,白菘端來肉粥:“範老管事一大早開始炖的,吃了這麽些天的幹糧,先得吃些薄粥米油養養脾胃才好。”

    洗漱過後,沈聿墨發披肩,請範老管事進屋,又将門阖上,轉身問他:“範伯,今日你總能說了罷?那個女人究竟在何處?”

    範老管事望住這個打小跟到大的小主人,一時老淚橫縱。

    “公子,縱殺我的頭我不會說的,公子如今事事美滿,不要問!不要知道!她出不來的!”說着他跪下“呯呯”磕起頭來。

    這些日子他看得清楚,公子與容家姑娘情意甚篤。

    他雖不知容家姑娘性情如何,可聽白菘話裏話外大概猜測得出,這位容姑娘是個性格剛硬的女子,與公子恰恰一樣。

    兩個剛硬之人,碰到此事,将會如何?

    公子吃苦半生,已是美滿姻緣,何必珠沉圓折?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清淨庵那是大戶人家悄無聲息處理犯錯妾室的地方,進去了就出不來。

    只要那女人死了,從此再無隐患!

    沈聿□□疲憊已極,可腦中卻無比明晰,他一把扶起了範伯,抓住了那一句“事事美滿”和“出不來的”。

    他眉心微鎖,墨發上水滴氤氲了衣袍:“範伯,她是誰。”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墨發上水滴氤氲了衣袍:“範伯,你也知我如今事事美滿,此次科舉我極有把握。”

    “你是碰巧知道的她,那她知不知道我呢?”

    範老管事聽到這句,花白發須幾乎聳立,他突然想起白菘說的,羅姨娘待他們極好,日日都有定勝糕狀元酥送到案前,連他和蘆菔都有冬衣。

    冬日上京滴水成冰,那可是進京之後最用得着的東西。

    只看範老管事的臉色,沈聿就明白了。

    “她知道我。”話音剛落,面上血色寸寸退盡,他近乎嘶啞,“她是……容家人?”

    範老管事想明白了其中關竅,那個女人必是早就認出了公子!

    她只喂嬰兒吃了幾日奶,單看相貌是認不出來的,但一聽來歷,再問出生年月,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她一直隐忍不發,為的是什麽?難道是想以此要挾公子?

    範老管事剎時臉色發白:“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他不住跌足哀嘆,“我該早些告訴公子的,也好讓公子早作準備,萬一她藏了禍心……”

    她不說,必是包藏禍心,哪還來的萬一?

    範伯又驚又怕!

    他越是害怕,沈聿的臉色就越白,連目光都黯淡了下去。

    他知道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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