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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5章 紅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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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5章 紅菱角

    華枝春/懷愫

    朝華等了兩日, 直到第三日清晨,別苑門上才收到寫着薦福寺落款的信件。

    是個農人打扮的人送來的,一身布衣, 頭頂竹笠, 挑着扁擔,一頭擔着筐嫩菱櫻桃, 一頭擔着蠶豆香瓜, 那封信就藏在櫻桃裏。

    這時節瓜香果熟,容家莊上和村上時常送些時鮮瓜果來。

    門上的人還以為是上容村的人來了,本待留他到後廚吃飯,誰知那人放下東西就走,門房追出去時,人都已經去遠了。

    再看信上的落款是薦福寺, 趕緊送到二門。

    朝華剛醒,甘棠就将信送上, 拆信一看, 确實是明鏡師父的字跡。

    信上只有短短兩行字, 先是報平安, 跟着又說她已給明空報了平安。

    至于一船人在哪,又是跟誰在一起, 明鏡師父一句都沒透露。

    知道人無事, 朝華心頭大定。明鏡師父能送信是那人首肯的, 信上的內容自然也是他點過頭的。

    明明報平安就行,還特意告知她已經向留在薦福寺守寺的明空師父報過平安。

    是讓她別再為這件事給明空師父寫信。

    朝華将信收起,甘棠看姑娘似是終于放下心來, 問:“要不要把跟船的人叫回來?”那,, 幾個人還在一路找船呢。

    “再等等,讓他們多找兩天。”

    甘棠不明所以,但她點頭應聲:“那,姑娘要不要給明空師父寫信?”

    “不必,明空師父已經得着信了,我們什麽也不要做。”朝華想了想問,“去歲是什麽時候捐燈的?”

    年年真娘的生日,容家都會給薦福寺捐兩座樹燈,每座樹燈都有丈餘高,寶蓋朱漆,彩畫描金。

    樹燈共有七層,每一層上都能再點七盞琉璃燈,一座樹燈能點四十九盞小燈。

    專供到觀音菩薩殿中,為真娘祈福延壽。

    “年年都是夫人生日前幾日,今歲的已經備下了,要不要早些送去?”

    “不用,跟往年一樣就行。捐燈,贈藥,舍米舍布都要跟原來一樣。”以前如何,現在就如何。

    “是。”甘棠記下,“廚房上問送來的那兩筐東西,怎麽處置?”

    瓜果都是鮮物,看着品相還極好,菱角生嫩,櫻桃飽滿,蠶豆青碧,瓜也皮大個大。

    “洗幹淨給各房分一分。”就當是他請她吃瓜果了。

    “好~”甘棠笑着指一指挂在衣桁上的裙裳,“端陽宴上要穿戴的衣裳首飾,昨日就送來了,姑娘總得試一試。”

    要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家中繡樓裏就有七八個繡娘在繡嫁妝,在家裏就能改。

    朝華走到衣桁前,昨日實在沒心情看這個,今天一看,衣裳已經熨燙過,還熏上了她常用的柏子香。

    端陽節當天穿的衣裙紋樣或是五毒或是石榴,多是應景而制。

    容老太太年紀大了,愛紅愛金,還一年比一年更愛熱鬧。

    偏偏除了永秀之外,家裏幾個女孩都更愛素色。朝華自不必說,令舒也愛穿輕靈雅致的衣裙。

    平日裏老太太撒手不管,大節裏制衣裙,她就要着意打扮打扮孫女們。

    去歲的端陽節用紀紅紗羅和天碧色紗羅裁了衣裳,每個女孩都得了一串玉玲珑系腰,首把孫女兒們打扮得像枝間剛開的石榴花。

    這回送來的衣裳,紅也确實是紅,只是紅得略顯黯淡。

    裙上的花紋也是祖母平日最不喜歡的那種,貴重但繁雜,不說別致俏麗了,朝華穿在身上都顯得老成無趣。

    芸苓捧鏡,甘棠打開首飾匣子,捧着蜘蛛釵給朝華看:“這一回的首飾,也都是應景兒的。”

    要論精巧那真沒有,赤金打的五毒,鑲嵌着華貴寶石。

    頭上重,衣上雜,堆疊得滿身都是,連丫頭們都知道這些不好看。

    朝華試過衣裙,又簪戴上首飾。

    照着鏡子,緩緩轉了一圈,對甘棠道:“要不那日的粉略厚些?胭脂也濃些?”

    祖母既然想讓她們姐妹幾個不要出挑,那她就盡力不出挑。

    芸苓搖頭:“姑娘本來淡妝就似濃妝,化了濃妝說不準反而壓住了這身衣裳。”姑娘眉眼鼻唇皆生得分明,不必脂粉勾勒都形貌粲然。

    “我看姑娘那天裝鹌鹑更好。”

    不笑不動,木胎美人,那便不出挑了。

    朝華聞言失笑,芸苓急了,捧着鏡子連聲止道:“姑娘自己看看!能笑不能笑?”

    “我知道。”朝華搖頭,能讓祖母如此嚴陣以待的,她怎麽可能輕忽呢?

    到了端陽宴那日,朝華早早坐車去往老宅。

    幾個女孩都是一樣的衣裳首飾,站成一溜給容老太太看過,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到時候你們就跟着我和你們大伯母。”

    紫宸觀觀主的端陽宴擺在畫舫上。

    馬車剛停下,令舒就悄悄扯扯朝華的袖子:“比楚家的半湖春還大得多。”

    楚家的畫舫能叫半湖春自然是因為寬大精美,舫中不但男客女客可以分開坐,還在盛下個小絲竹班子舞樂唱南詞給客人們聽。

    那已經是城中最大的畫舫的,沒想到這艘舫會大那麽多。

    舫前也不單是容家的馬車,熟悉的人中就有楚家梅家和餘知府家。

    餘世娟也一身見客外衫,目光遠遠與朝華相交,彼此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袁瓊璎的父親官位低,不在受邀之列。

    還未上船,幾姐妹低聲交談幾句,等到個身穿杏黃道袍,手執銀絲拂塵的貌美坤道上前來引客時,衆人都沉默登舟,岸邊一時只餘風聲鳥鳴聲。

    端陽節正是西湖熱鬧的時候,畫船簫鼓絡繹不絕,蘇白二堤上游人如織。

    城中百姓争看龍舟競渡,湖上龍船四五只,頭尾彩畫如龍形,插着各色旗幟彩傘,水手在龍腹中劃舟,十番鑼鼓吹彈唱打,從初一到初十皆有熱鬧可瞧。

    遠處鑼鼓陣陣,此間卻是兩裏開外就已經設下儀仗,不許游人靠近。

    明明是皇家排場,接引的人卻偏偏作道姑打扮,事出有異,誰也不敢接耳議論。

    道姑上前來引路時,女眷們都低下頭,就像芸苓說的,裝鹌鹑。

    不止是接引人身着道袍,船上所有人都穿着道袍,容家姐妹規規矩矩站着,全把自己當作木胎。

    落座,奉茶。

    桌上食盒精巧,除了端陽節要吃的五毒菜,點心粽子看上去都是內造的。還有嫩荷葉托着菱角雪藕,雖擺設考究,卻無人去動。

    上前來給容老太太奉茶的是年老坤道,看見容老太太時恍惚了片刻,笑了笑:“容夫人可還記得我?”

    容老太太平日裏精神矍铄,今天卻拄起了一根雕花木杖,走路時腰背也比原來低了兩分,看見老坤道時,她怔了片刻才道:“是……”

    老坤道笑了笑:“一別經年,容夫人不記得我也尋常。”

    容老太太雙手執禮:“我記得女仙人俗家的名字,只是如今仙人歸了道門,便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她這麽一說,老坤道臉上的笑意倒真了一分,望着容老太太點了點頭,便又退到錦簾後去。

    這船上,除了人都穿着素面道袍外,餘下錦帳珠圍,雕欄畫屏,處處都透着富貴奢華氣象。

    容老太太與那位老坤道說過話之後,艙中又是寂靜無聲。

    來的官宦世家女子,不論平日裏是活潑爛漫還是靈巧俏皮,此時個個都規行矩步,坐姿儀态仿佛一個師傅教導出來的,端正坐了半張椅子,低垂螓首。

    艙中也有奏樂,奏的卻不是尋常雅樂,而是道音 。

    道筒、竹琴、笏板、洞簫一響,諸人不像是來赴宴的,反倒像是來參加法會的。

    餘世娟坐在離朝華不遠處的玫瑰椅上,偶爾目光一碰,又低下去。

    所有人都在等着紫宸觀觀主出現,接連奏了三首道音奏,簾子終于動了。

    幾個容色秀美的年輕道姑将紗帳一層一層挑起,從裏面走出個紫紗道袍,頭戴玉冠的女道士。

    她掃過衆人,無人敢擡頭與她目光相交。

    衆人像商量好了一樣,齊齊立起身來下拜,口中稱呼的卻是:“拜見觀主。”

    大家揣着明白裝糊塗。

    行禮的時候明白,稱呼的時候糊塗。

    朝華跪在大伯母身後,她的身後是令舒、永秀。令惜實在年幼,衣裳雖做了,最後還是沒讓她來。

    果然,這些引賓的道姑和觀中執事也沒人指出容家少了個女孩子。

    “我如今身份,哪受得了如此大禮。”女道說完,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衆人緩緩起身落座,楚氏上前半步,扶起了容老太太。

    觀主在看見容老太太行動不便時,還語帶觀切垂問出聲:“我記得,容夫人四十歲上還能打馬。”

    容老太太笑:“觀主說笑了,四十歲已經是快三十年前了,如今這個年紀,我的腿腳已經算是好的了。”

    一句三十年前,說得女道目光微茫,看着座中或相熟或不相熟的人,有些還能看出些年輕時的模樣來,有些當面都不相識了。

    她臉上神色變了幾變,倏地眉目乖張起來,目光滑過年輕女孩們的臉。

    停在朝華的身上。

    “容夫人,你這個孫女,生得可真好啊。”

    朝華垂眉不動。

    容老太太強笑出聲:“她們年輕面嫩,從小又長在餘杭,沒見過什麽世面……”

    只聽上首那人道:“我沒說別的,就最大的那個生得好,叫她走上前來,讓我瞧瞧。”

    容老太太手在大袖中一緊,臉上依舊笑着,回身看向朝華:“這是如今家裏排行最長,朝華,你上前來,拜見觀主。”

    朝華已經覺出觀主目光有異,但她不知為何,聽祖母的話站起身來,走到近前。

    伏身下拜:“民女容朝華,拜見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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