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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⑤
    既然主題是呂現和林伶的出游,那開的當然是呂現的車。

    呂現是幾個人裏,最後知道自己要帶林伶出游的人,還是被炎拓電話通知的。

    他氣得跳腳:“炎拓,我怎麽覺着我被你坑了呢,你非讓我同意和林伶處處看,這樣我就不得不跟她約會、帶她出來玩——你是不是想溫水煮青蛙,一步步把我給軟化了?”

    炎拓對呂現采取一貫地采取利益攻勢:“油錢我報銷,你要是嫌開車累,我代勞。”

    呂現氣平了些,換個角度想,就當是出去玩一天吧。

    他說:“萬一我車磕着碰着了……”

    炎拓:“我賠。”

    呂現沒話了,過了會感慨:“這林伶談個戀愛,你比她積極多了,不知道的還當你要跟我處對象呢。林伶要是有你這勁頭……”

    炎拓:“你就淪陷了是嗎?”

    呂現想了想,還是堅持了原則:“那不行,我只喜歡美女。”

    ***

    呂現還真是個誠實的人,車子出發上路之後不久,炎拓就發現,他對馮蜜的興趣,遠大過林伶。

    這個男人,忽然間話就多起來,頻頻高談闊論,不斷抖機靈,一口一個“馮小姐”,而馮蜜本身就很享受男人的奉承,再加上這兩天被炎拓冷落,心裏不得勁,急需從別處找點自信,于是也樂于配合呂現,一直咯咯笑個不停。

    整得炎拓和林伶兩個,像是出來陪襯的。

    炎拓無所謂,他心思全在別處,這兩人哪怕即刻定情私奔,他也是歡迎的——還省了自己的事了。

    林伶卻有點難受,倒不是因為吃醋。她本身就有些自卑,呂現這種明顯的區別對待,就更加重了她的這種心理。

    炎拓察覺到了她的心思,停車休息時,調侃似地對她說了句:“幸虧你和呂現是做戲,你看這人,浮得跟花蝴蝶似的,一看就不牢靠。”

    林伶苦澀地笑笑,看向不遠處正買零食的馮蜜:“長得好看的人,真是幸運,我也希望自己能長好看點。”

    ……

    重新上路之後,馮蜜突然覺得不對:“熊哥不是說一個多小時的路嗎?這都兩個多小時了,還沒到?”

    呂現沒參與過行前讨論、接不上話,林伶對道路時長也沒概念,只炎拓回她:“熊哥說的是高鐵,開車比高鐵要慢多了。”

    馮蜜:“開車要多久?”

    “三四個小時吧。”

    三四個小時?那就是來回要七八個小時?

    林喜柔的要求可是當日往返,馮蜜擔心:“那今天趕得回去嗎?”

    這就看情況了,将在外還軍令有所不受呢,炎拓心裏這麽想,嘴上說的卻是另一套:“出來玩,玩得盡興最重要,趕得回去,大不了開夜車。”

    ……

    漢中再往南去點,基本上就入四川了,所以這一帶川味館子很多——到漢中時,其實還沒到飯點,但炎拓把車停在一家川菜館門口,建議先吃飯,吃飽了專心玩,至于待會去哪,吃飯時再商量。

    進店之後,他借口去洗手間,中途拐進一間沒人的包間,給邢深打了個電話。

    邢深給出下一個目的地,勉縣。

    炎拓問了句:“勉縣是終點了吧?”

    邢深語焉不詳:“到了勉縣,你再給我電話好了。”

    挂了電話之後,炎拓搜了一下“勉縣”,這地兒相對落後,今年2月份才摘掉貧困縣的帽子,不過還算有點名氣,因為京劇名段裏的《定軍山》就在這兒,有“得定軍山則得漢中,得漢中則定天下”的說法。

    或許,能把幾個人忽悠着去看古戰場吧。

    回到桌邊,呂現已經張羅着點完了菜,和馮蜜兩個湊在一處看一張漢中旅游單頁,林伶孤零零地坐在對面,低頭看手機。

    炎拓來了氣,一把揪住呂現的衣領,把他拎拽到一邊:“你出來幹什麽的?馮小姐用得着你招呼嗎?”

    說着,自己在馮蜜身邊坐下,順手拈起那張單頁看。

    經他一提,呂現也覺得自己怪冷落林伶的,不喜歡歸不喜歡,風度還是要有的。

    他尴尬地笑了笑,往林伶身邊坐了坐,林伶皺了皺眉,身子有片刻緊繃。

    只馮蜜覺得怪美的,她喜歡看男人為自己争搶,炎拓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看上去對她愛答不理,其實心裏還挺在乎的嘛。

    正心猿意馬,炎拓問了句:“商量好待會去哪了嗎?”

    這單頁上列出了漢中十大旅游景點,然而定軍山這個廢物,居然連前十都沒擠進去。

    林伶擡起頭:“剛剛服務員推薦說,黎坪比較好玩。”

    黎坪不行,跟勉縣兩個方向,炎拓在桌子底下輕踢了林伶一腳:“太遠了,快到四川了。”

    林伶秒懂:“那選個近點的。”

    炎拓快速掃了眼單頁,心念一動:勉縣居然有上榜的。

    呂現先他一步說了:“要不勉縣呢,離着近,有個武侯祠,也是國家級景區。”

    馮蜜沒好氣地撂出一句:“大哥,你是出來約會的,跑去看祠堂?”

    也是。

    只能走迂回路線了,炎拓指了指榜首推薦:“要麽五龍洞?”

    去五龍洞,要經過勉縣。

    順着炎拓說就是了,林伶立馬點頭:“好啊,我也聽說……那裏挺好玩的。”

    于是全票通過。

    服務員過來布菜了,炎拓折起單頁,給碟碗挪地方。

    勉縣算是勉強可達了,勉縣之後呢?他還能找到合情合理的借口嗎?

    ***

    午飯過後,繼續趕路,一個小時不到,就到了勉縣。

    炎拓一直留意兩邊的街巷店鋪,在一處有人排隊的飲品店前停下車,轉頭吩咐馮蜜:“幫我買杯清爽點的,剛吃了川菜,有點膩味。”

    馮蜜剛好也想喝點什麽:“你要什麽口味的?”

    炎拓:“你幫我選吧,希望能對胃口。”

    馮蜜心中一動,笑嘻嘻應了,又問呂現他們:“你們要不要?”

    呂現興沖沖跟着一起下車,林伶原本不想下去、只想托馮蜜幫帶一杯,忽然注意到炎拓眼神示意,改了主意,也下去了——她沒什麽想法,一心跟着炎拓搖旗吶喊,讓幹什麽就幹什麽。

    剛下車走了幾步,手機上就來了條信息,炎拓發的。

    ——多拖點時間。

    果然此行是有深意的,林伶精神一振,快步攆上了馮蜜和呂現,炎拓揿下車窗,向三人喊話:“這裏不好停車,我往前面開點,你們完事了走幾步過來就行。”

    說完了,緩緩開動車子,一邊心內急跳,一邊打開了之前買的防錄音幹擾儀。

    他把車停在了飲品店前方百餘米處,從這個位置,恰好能在後視鏡裏看到馮蜜她們的舉動。

    深吸一口氣之後,炎拓給邢深撥了第三個電話。

    邢深給的第三個地點是同溝寺。

    同溝寺不是個寺廟,是勉縣下轄的一個鎮子。

    炎拓一路看指向路牌,對這鎮名有印象,如果沒記錯,車子早已經開過同溝寺了。

    他不覺有點急躁:“你的意思是,我又要折回頭、往漢中市區的方向趕?”

    邢深聲音很平靜:“沒有人規定,下一個地點一定要在勉縣往前吧。”

    是沒有人規定過,從謹慎的角度來說,這樣安排還更莫測些,但于炎拓,太難了,讓他臨時編什麽借口、又把三個人往回帶?

    而且,退讓一兩次是表達誠意,一再退讓,就太任人拿捏了吧。

    炎拓平心靜氣:“邢先生,你應該聽聶小姐講過我的處境,我跟你不一樣,我走每一步都困難。”

    邢深想說什麽,炎拓沒給他機會:“我确實很想借助你的人力,但我不是兩手空空帶着膝蓋來求你的,邢先生,希望你明白,大家是合作。你有選擇我的權利,我也有選擇你的。”

    “你不願意來西安,我就來找你,我向着你一走再走,足見誠意。從市,到縣,再到鎮,範圍越縮越小,我相信離最終目的地也不遠了——你擔心藏身之處被我知道,那就索性別告訴我,動一動,往外走一段,咱們路上見。”

    他就在這裏停住。

    後視鏡裏,馮蜜已經拿到打包的飲品了,不過林伶拽住了她,說了幾句之後,兩人又向邊上的一家店過去,呂現護花職責所在,自然是緊跟其後。

    邢深沉默,炎拓也不說話,聽筒裏,只餘對方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邢深才開口:“路上怎麽見?”

    炎拓看了眼導航:“我接下來往五龍洞去,在溝灣一帶走小路,灰色奧迪,車牌後三位421,很好認。地點你決定,在你認為合适的地方,撞車。”

    ***

    馮蜜正跟林伶在飾品店裏挑選頭花,忽然聽到炎拓叫她,轉頭看時,車子已經倒回來了,車窗口,炎拓一臉無奈:“等你們買點水,是不是要把人渴死?”

    三人趕緊出來上了車,林伶坐了副駕,面上泛紅:“不怪她們,是我拉馮小姐幫我看發飾的。”

    能幫炎拓做點事,她太開心了,有小小的、并肩共赴的感覺。

    炎拓說了句:“走了,系好安全帶啊。”

    呂現原本沒系,聽了這話,順手扣上,馮蜜無所謂,在她看來,坐的是後排,沒那必要。

    她把飲料插上吸管遞給炎拓:“葡萄味的,夠清爽了吧?”

    炎拓接過來啜了一口,順手遞給林伶:“幫我拿着。”

    又說:“再有一個小時就到了,大家都休息會吧,養養精神。”

    說完,開了很舒緩的輕音樂。

    馮蜜後悔自己沒走得快點、沒能搶上副駕,要不然,現在就是自己幫他拿了——不過林伶嘛,随便了,這麽不起眼一人,吃她的醋不值當。

    林伶接過飲品,心裏砰砰跳,這杯加了冰,車裏又開着空調,冷熱溫差一大,杯身上就滲出水來,炎拓握過的地方,有模糊的指印水漬。

    她偷偷依樣握上去,她的手指纖細,襯着杯身,很漂亮。

    要是身上其它地方,也能像手這麽漂亮,該多好啊。

    ***

    午飯後本來就容易犯困,再加上音樂助陣、車身晃搖,幾個人裏,除了炎拓,都有點迷迷糊糊、睜不開眼皮。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身突然吃了一撞。

    林伶啊呀一聲,手裏的飲料潑了一身,呂現也還好,因為系着安全帶,只吃了極不舒服的一記猛勒,馮蜜就有點慘了,睡夢中滾撞到車門上,腦袋咚的一聲,痛得捂頭大叫。

    炎拓罵了句:“媽的,會不會開車!”

    這是……

    呂現一下子反應過來:被人追尾了!更重要的是,這是他的車啊!

    經濟損失讓他剎那間氣沖牛鬥,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來,正待向對方宣洩他的雷霆之怒,只覺眼前一花,下一秒,衣領被人大力揪起,人也被重重搡到了車身上。

    對方陰恻恻的:“你特麽會不會開車啊?把老子車都給撞瓢了。”

    卧槽,對方這麽兇橫?

    呂現這才看清向他動手這人,是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三十來歲,頭挺大,以至于脖子都被擠壓得短了一截,那橫眉怒目的,反正一看就不是善茬。

    向後看,追他尾的是輛小本田,再後頭還有輛普拉多,普拉多上下來一個司機,本田上的人則全員出動,連眼前這個,一共五個男人,不敢說個個膀大腰圓,但絕對是打架都能上的人物。

    不妙,形勢不如人。

    呂現語氣放軟:“哎,哎,又不是我開的車。拽人衣領子幹嘛,能不能文明點?”

    車裏,馮蜜還沒緩過勁來,林伶看見她額頭上滲血,慌得趕緊給她遞紙巾,也順便拈了幾張擦自己身上的飲料,又叫呂現:“車上有藥箱嗎?馮小姐流血了!”

    有傷員!有傷員就是己方占理,交警來調解時都會同情三分。

    呂現登時氣壯了點,想一把推開這人,可惜沒推動:“聽見沒,我們朋友都受傷了!”

    炎拓打開車門下來:“有話好好說,我開的車。”

    那人冷哼一聲,松開呂現,看向炎拓。

    熟人了,這是大頭。

    上次見,還是在板牙,彼此勢不兩立,打成一團——當時的對頭,現在卻是要盡力争取的同伴,想想真是唏噓。

    往大頭身後看,幾個人裏,又有張熟臉,山強,幾個月不見,他的五官依然齊齊往臉中央攢聚——都說人長大是“越長越開”,真不知道這人五官幾輩子才能長開。

    山強嘿嘿一笑,揚高嗓門:“老大,咱們車被撞壞了,新車啊,你看讓對方賠多少合适?”

    放你娘的臭狗屁!呂現差點跳起來:特麽颠倒黑白簡直,你們追的尾!自己車子的後保險杠都扭曲了!再說了,他的車可是奧迪啊,小四十萬買的,你丫一十來萬的破本田,舊成那樣了,還好意思索賠!

    這是碰瓷、訛詐、犯罪!

    他強作硬氣:“你們這麽不……不講理,我要……”

    話還沒說完,忽然想起,這人剛口稱“老大”,難道是遇到地方性的流氓團夥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暫時隐忍一下……

    于是“報警”兩個字,吞了沒敢出口。

    然而他怕,有不怕的,手攥紙巾捂額的馮蜜忽然從開着的車窗裏探出頭來,目露兇光,一臉獰狠,開口就罵:“艹,訛到姑奶奶頭上來了,你們想死是嗎?”

    我靠!呂現被她這一出吓得一激靈:這馮……馮小姐,說話時嬌滴滴的,居然這麽社會?

    炎拓吼馮蜜:“你,坐回去!呂現,給馮小姐處理一下,你們別管了,我來談。”

    馮蜜起初被炎拓吼得一懵,不明白他為什麽兇自己人,但聽了後面的話,又覺得被兇得挺有安全感——說白了,男人要是能硬氣、搞定一切,她也樂得受庇護,誰耐煩動不動亮爪露牙的?

    她一聲不吭地坐回了車裏。

    山強幹笑兩聲,朝着普拉多喊話:“老大,這有個懂道理的,說賠多少他來談呢。”

    然後轉向炎拓,招了招手:“來,你來談。”

    ***

    這條路不算很偏,偶爾有路過的車輛,也有人站得遠遠地看熱鬧——不敢挨近了看,因為大頭那夥人很兇。

    也不知道個中有沒有林喜柔安排、暗中尾随的人,不過沒關系了,只要處理得像一起普通的撞車摩擦,那它就是。

    炎拓走過那輛本田,快走近普拉多時,後排的車窗慢慢降了下來,有個戴着墨鏡的男人“看向”他。

    在車裏還戴墨鏡,很怕人看到他的臉嗎?

    炎拓覺得好笑。

    他在車旁站定,這樣,不管是馮蜜她們,還是路過的人,都能看到他在“聊天”——他設想過見面的地點,但最後,還是這種光天化日之下的交談最合他意,極致的坦蕩下,包裹極致的秘密。

    兩人自報家門,算是互相致意。

    “炎拓。”

    “邢深。”

    頓了頓,邢深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微微一笑,把墨鏡摘下。

    這是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溫和、沉靜,微帶笑意,讓人想起山水之間、杏花煙雨、幽遠恬淡。

    但是,那雙眼睛……

    “瞎子,看不見。”

    邢深居然是個瞎子?

    炎拓看向那雙瞳孔被淡褐色近透明的翳遮蔽的眼睛,一時有點懵。

    出于禮貌,不管邢深看不看得見,他都沒盯着看,目光旁落、不自覺地滑進車內。

    車裏還有別人。

    邢深的旁邊……

    那是螞蚱。

    依然是小孩兒身量,穿了兒童款的橘色羽絨服,雪帽束得很牢,口鼻處遮着口罩——想到這層織物的“皮”下頭包裹的,是那樣一個東西,即便有心理準備,還是止不住毛骨悚然。

    副駕上也有人,剛解開安全帶,正向着這頭轉身。

    是個皮膚黝黑的光頭女人,炎拓很少用“壯”來形容女人,但用在她身上,一點也不違和。炎拓最先注意到的是她腦袋右側紋的那條盤纏的蜥蜴,其次是鼻環——她似乎不畏嚴寒,薄T外頭只罩了件黑色夾克,面色漠然,一雙眼睛閃着懾人的亮。

    只是亮而已,眼睛裏,同樣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邢深給他介紹:“這是餘蓉。”

    頓了頓又添了句:“你說的任何話,她都能聽,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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