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上次苏家之行让程臻十分不快,几日的悄无声息作为暴风雨前的平静,一大早便迎来了史无前例的风暴。
“姓程的还真是够狠。”,苏父将手中册子重重摔在桌上。
苏韵探头去看,“怎么啦?”
“今日一早,监察司五大司长所属家族被抄家,徐家主被程臻重伤,危在旦夕。”,苏父看向苏韵。
一听如此,苏韵当场就气急,“什么?!!徐伯父受伤了!!太狂妄了吧!!”
“这是个讯号,他等不及了,看来程臻很快就会对苏家下手,我们得有准备。”,宿愿迈入大厅。
首座上的苏父认同地点点头,随即看向苏韵,“你收拾收拾,立刻出发替我去看看你徐伯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刻不容缓!”
“好。”,苏韵应下,便脚下飞快跑回了自己房间。
作为愈灵师前行的苏韵,必然不能带走太多苏家的守卫,毕竟苏家很有可能是程臻下一个目标。
“那便我去吧。”,宿愿认真地看向犯难的苏父。
虽然宿愿的伤好过许多,但是人家身份毕竟在,眼下也的确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苏家是愈灵世家,具备反击能力的人并不多,苏父欲言又止,有些不是很好意思。
“那不行!!怎么能让少主去保护小韵呢,这不像话。”,苏父推辞道。
宿愿无奈,“难道苏伯父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看到苏父哑巴,宿愿惬意一笑,“那苏伯父就不要再推辞了,好歹我现在靠着苏家,再说我跟苏韵也算从小到大的玩伴,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
来回的推脱再多就不像话了,再说本来苏父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尤其是在宿愿的毛遂自荐后,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下来。
有宿愿陪同,苏韵也不必再多带人前往,看着已经准备的非常完美的宿愿。
遮住了自己耀眼的红发,盖住了自己帅得惨绝人寰的脸,苏韵对着平平无奇的那张脸满意地点点头。
风口浪尖上,谁想没事找事?
苏父用苏韵安排了几句,宿愿转头看向凑热闹来的南玄和风烛。
“师父。”,宿愿小声对着风烛喊道。
正和南玄说话的风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回头看他,“干什么?!”
宿愿飞快瞅了一眼站在门前默默看着这一切不语的蓝羽曦,压低了声音,“师父能不能帮我问问羽曦要不要去?”
这一声说大不大,但放在在场两位高手耳边,可谓是不能再清楚了。
风烛张了张嘴,看宿愿的眼神愈发幽怨和嫌弃,“我是你师父还是你传声筒啊?”
直接没掩饰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听了全程的南玄笑而不语。
没料到风烛直接就嚷起来,宿愿背过身去都感觉如芒在背,恨不得直接给师父的嘴捂上。
但是让他没料到的更有风烛嫌弃过后的那一嗓子,震得一个院子连蚂蚁都听清了。
“南玄家那小丫头,我徒弟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蓝羽曦茫然看他,宿愿直接剧烈咳嗽起来,还真没料到师父能这么虎。
这下各种意味的眼神都在蓝羽曦和宿愿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尤其以苏父和苏韵最甚,两人直接小声议论起来,偷笑的声音让宿愿脸直接红到脖子。
“真的不是啊?”,他听见苏父这么说。
苏韵趴在苏父耳边,父女两人悄悄讨论,模模糊糊他也听不见什么了,不过这样更好,万一听见什么不得了的岂不是更要命。
忽视掉苏父变得奇奇怪怪的眼神,和一副我懂我懂的笑,宿愿简直无地自容。
好在南玄及时救他狗命,让宿愿简直恨不得给他磕一个,同样都是师父,怎么自己师父就能这样?
宿愿又稍带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风烛。
“读再多的书,不如亲自去看看。”,南玄挑眉看向望过来的蓝羽曦,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又像是在给她提供意见。
蓝羽曦终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小脸看不出是怎么个想法。
几人启程前往徐家,昔日宾客满盈的督星阁第一监察司长的住处,如今算称得上一句荒凉。
庭院中的景象更是让人心中一紧。
一米多长的沟壑横在路中央,方才浇过水的泥土还带着些许腥气,鲜花东倒西歪,还带着利落的切口撒了满地,草坪上乱七八糟的印着数不清的鞋印,软趴趴地歪着,显然在这里经过一场恶战。
“苏姐姐。”,拐角出现一个有些生涩的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地望向三人。
苏韵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嘘寒问暖着上下打量她有没有事。
落在后面的宿愿偏头跟根本不理他的蓝羽曦小声介绍,“这是徐家最小的孩子,比你还小一岁”。
蓝羽曦只是随意扫了那姑娘两眼,还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我爸爸他们都在里面,伤得很严重。”,小姑娘阻止了苏韵对她检查的目光,反倒拉着她的手往后面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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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床边还站着儿子和女儿,女儿的身形十分出挑,但此刻却缩在床头拉着男人的手抹着眼泪。
“爸爸,苏姐姐来了”。
见到苏韵,方才还在抹眼泪的女人赶忙让出空来,让苏韵看诊。
一群人紧盯着,迫切想去知道结果,可苏韵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怎么样?”,床边的青年见苏韵起身赶忙问道。
苏韵无奈摇头,“徐大哥,徐伯父的内伤十分严重,瘀血已经聚留在心脏,我来得太迟了,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
闻言,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儿几乎就要倒下去,房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哀凄。
徐父一阵剧烈的咳嗽,鼻腔又涌出些血来染湿了枕巾。
“做什么那么难过?你们老爸我没守住徐家,日后吃苦的便是你们了”。
他又看向一旁的苏韵,有气无力地笑,“苏丫头,你老爸身体还好吗?”
“伯父放心,爸爸他身体很好,只是如今局势突变,他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我代他前来看望您”。
“是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老了,不中用了。”,徐父苦笑道。
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屋内只余下轻微的抽泣声不止。
“如今局势危险,徐家怕是再难有反抗之力,依我之见,诸位先躲躲风头吧。”,宿愿冷不丁地开口。
徐父这才注意到易容后相貌平平,缩在人后十分不起眼的宿愿。
“苏丫头,这是你朋友吗?”
“徐伯父,您可能未曾见过我,但您一定见过我父亲。”,宿愿撕下面上的易容,露出原本的面貌来。
熟悉的眉眼让徐父顿时瞪大了眼来,支撑着残破的身体往前探去要看清楚,随即任由自己摔倒在床上放肆大笑起来。
“老狐狸生个小狐狸,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足够证明他的赞赏和欣喜。
笑意过后,徐父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看向最后面的蓝羽曦,“这位姑娘也看着眼熟啊”。
纷纷让开而留出的路让蓝羽曦不得不上前,“晚辈蓝羽曦见过徐前辈”。
“难怪眼熟啊,年少轻狂,我与你父亲可谓……不打不相识?”
蓝羽曦眉头一跳,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徐父那浑浊的眼神仿佛看向远处,满是留恋和思念。
“若不是你父亲打赢了我,阿樱该同我有婚约的”。
徐父的话一出,蓝羽曦心中咯噔一下。
阿樱,
是她母亲的名字,
父亲同母亲的关系到底如何,她早已记不清了,早年跟随南玄闭关修道,对这个母亲的印象只留下模糊的轮廓。
对于老一辈的爱恨情仇,她并不是很想去了解。
徐父呼出的气息愈发微弱,像是胸口被填上了破旧的风箱,呼呼作响,他的目光在他的孩子身上转了一圈,每个孩子他都停留了一会儿,像要记住他们的样子。
说出的话也愈发费力,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我要去找你们母亲了,你们要好好听话,为星主效力,至忠至诚”。
这声过后,徐家小女儿已经忍不住哭起来,却还是紧咬着自己的唇往后缩去,不想让父亲看到眼泪。
徐父最后那道浑浊无力的目光落去了蓝羽曦身上,徐父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皱纹满布的眼睛像是含着一汪热泪,正在清洗那道浑浊,慢慢变得清晰和明亮。
喃喃念叨,“真好啊”。
好什么?
一代名将本该在战场厮杀立功,而今陨落于内忧外患,不得已含恨而终,好吗?
蓝羽曦垂眸不语,她感觉这话另有解释。
比如,
内忧外患,残破不堪的山河,有他们在,就有希望,
真好!
几声哭嚎之后,蓝羽曦抬眼望去,徐父不知道何时已经安详闭上了眼。
刀削斧刻般凌厉有神的眼睛,在经过岁月磨砺后,依旧不失当年的风采,道道皱纹下,光线中明亮的水渍似乎不甘又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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