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沈素清发问道。
而她本人，也坐在了尚武的正对面，似乎时刻用自已的眼睛审视着尚武的一举一动。
尚武这才想起来什么，憨憨地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法院文书，是关于起诉自已的前妻白洁的条款，尚武看不懂，打算拿给沈咪咪参考一下。
“咪咪，白洁暂时被扣押起来了，您看，这事儿咱们怎么处理？”
沈咪咪拿过文书，熟练地扫视了一眼，睿智的目光完全盖过了她那慵懒的造型。
“敲诈勒索，是板上钉钉了，对方律师大概也拿不出什么减刑的证据。”
“鉴于你前妻的人品，和劣迹斑斑的事迹，法院也不会轻饶了她。”
“她抛弃了你，为了绿卡跑去美国，这不单单是一种个人背叛行为，还是一种背叛祖国的行为！”
精致的利已主义者。
这类人群在现实当中并不少。
在他们的眼中，婚姻，感情，甚至是家国情怀，都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和垫脚石罢了。
这群人的心中，只有利益和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利用他人，踩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只为攀登自已的高峰。
压根不值得同情。
可是，尚武的心头有苦说不出。
他很在意，白洁临走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的女儿，毛毛，究竟是不是自已的亲骨肉？
这事儿，就好像一根倒刺，一直卡在自已的喉咙里。
他很爱自已的女儿，作为一个三十多岁，在爱情和事业上都得不到任何希望的男人，只能把所有的精力和爱都寄托在女儿身上。
女儿，就是他的全世界。
可是白洁却说，毛毛并不是自已亲生的。
他害怕......
害怕连自已最后的女儿都要失去。
那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伙子，婚姻就是这样，是一场复杂的.......交易。”
对面，沈素清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似乎也触动了某些久远的记忆，不由得感叹道。
婚姻.......就是交易。
这是沈素清这么多年来，亲身体会的结果。
她年轻时，也以为爱和感情可以战胜一切，物质和条件，不过是次要的。
可是后来，她却意识到自已是错的。
“那既然婚姻是一场交易，双方都是抱着商人的态度来结婚，那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呢？”
沈咪咪似乎抓住了母亲话语中的漏洞。
连忙反问沈素清。
毫无疑问，沈素清口中所说的“交易婚姻”就是她自已的婚姻。
沈咪咪所说的“孩子”也是她自已。
那一刻，沈素清的眼神开始变得躲闪，就连表情也不那么强势了。
孩子......
如果你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那为什么还要生孩子呢？
孩子不是爱的结晶吗？
既然没有爱，又怎么能产生结晶呢？
沈咪咪很想知道，母亲对自已的感情，究竟是纯粹的控制欲，还是过度的爱。
既然她爱自已，为什么不让自已去做自已喜欢的事儿呢？
“你.....你懂什么？”
“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沈素清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知道这个问题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想要直接忽视掉。
可是这个问题，也同样存在尚武的心中。
并且尚武此刻，也正面临着这个问题。
只见他蠕动了一下嘴唇，语气一下子变得感性起来了。
“也许，我们对孩子的爱.......是特殊的.......”
“就像我一样，我前妻并不爱我，可这并不影响我爱我的女儿......”
“我也傻乎乎地质问过我的前妻，既然她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生孩子.......”
“可是.......”
说到一半，尚武突然打住了。
因为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似乎也有了结果。
因为前妻给他生的孩子，很可能不懈怠他的基因。
他不过是一个可悲的接盘侠。
几番交谈下来，沈素清突然对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产生了一丝同情，甚至是同理心。
毕竟他们都经历了一场，没有爱的婚姻，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我不理解！”
“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们。”
“如果婚姻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恐怖，我宁可一辈子单身！”
沈咪咪摇头感叹。
现在人的三观，真的有一个是正常的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着现实的问题，却忘记了爱情本身的样子。
她有些想念李爱火了。
李爱火身上的那股子理想主义，是她认同，甚至是崇拜的。
人，就应该为了某种伟大的理想，甚至是纯粹的感情而活着。
被物质所扭曲的感情，是不幸的。
既然是不幸的，那就不必传递下去。
“你爸爸昨天请陈院长吃过饭了，陈院长答应可以将你调到法院任职，正好，今天你同时也在.......”
突然，沈素清将话题转移到了沈咪咪的工作上。
尚武跟沈咪咪，都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尚警官，恐怕还得麻烦您一下，待会儿让咪咪把辞职报告写出来，你带回去。”
“什么？”
沈咪咪怒震。
“谁说要辞职？”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未来？”
“我不！”
原先的乖乖女，却表现出了最叛逆的一面。
尚武也愣住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沈咪咪跟母亲之间的气氛是极其压抑的。
一个强势的母亲，一个被压抑许久的女儿，总将会迎来叛逆的结局。
“这事儿，还轮到你来决定。”
“陈院长明天会来咱家看看你，还有他儿子正好也单身，我查过了，你们八字挺合，应该处得来......”
这话，似乎不仅仅是说给沈咪咪听的。
一旁的尚武，也默默地听着这些话语。
沈素清似乎是铁了心了，不让女儿回去刑警队。
“呵......”
“刚刚聊完婚姻，你就想安排相亲对象了？”
“妈，你未必也太着急了点吧？”
“我是人，不是交易品！”
沈咪咪的情绪愈发激动，她感到自已的命运被母亲牢牢掌控，就好像一座牢笼，一座以“爱”的名义，建造的牢笼。
然而，沈素清并未理会沈咪咪的话语，反而平淡地看向尚武。
“尚警官，您的事情处理完毕了吗？”
沈素清下达了逐客令。
她故意说刚才那番话，就是让尚武回去传话。
让李爱火，不要再对沈咪咪抱有任何希望。
尚武感觉无比窒息。
多好一姑娘啊，却碰见这么对父母。
“呃......我这就回去。”
尚武起身，无奈地看向沈咪咪。
他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默默地看着。
看着这个曾经的搭档，重复着她母亲的道路。
突然，沈咪咪越发激动起来，她一把抓起水果盘上的水果刀，然后抵在了自已柔软的脖子上。
流着泪，咬牙切齿地看向母亲。
“妈，你是想逼死我吗？”
“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沈素清惊呆了，她从未想过女儿会如此极端。
尚武也惊慌了，顿时不知所措。
“咪咪，你把刀放下，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呢？”
沈素清开始慌了，表情也没有刚才那般从容了。
尚武也紧张地看着沈咪咪，嘴里劝解道：“沈咪咪，不至于，你真的不至于，凡事好商量嘛.......”
沈咪咪指着尚武大吼：“你别走，我知道，你一走，我这辈子就没机会见到你们了，我妈做得出这种事儿！”
与其说是一种歇斯底里。
不如说是一种求救。
沈咪咪是在向尚武求救，因为她清楚，这是她最后一次挣脱枷锁，拥抱自由的机会。
沈素清依旧摆着她那母亲的架子，从道德制高点指责沈咪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沈咪咪，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