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些人连武器都没有,根本不怕他们反抗。
留下一队征调的运粮民夫在此看守,大部队继续前行。
且说刘炳俘虏了叱奴,正以为乌桓人不战自溃时,从西侧杀来了数百骑。
来人正是叱奴的另一位心腹大将——苏鲁。
苏鲁本率领四百骑驻扎在西边浮桥处,防范下落城中守军再次偷袭。
他并未参加大飨,在夜间巡查时突然见得叱奴大营方向火光四起。
起初,他也以为是都卢又点着了营帐,后来见火势越来越大,又有喊杀之声,顿觉不妙,率队前来支援。
他这数百骑乃是逆流而上,一路砍杀了不知多少溃兵才冲到此处,速度被迟缓了许多。
再者,梁成警觉异常,提前发现有敌人赶来,向刘炳发出预警。
刘炳带人率先发起射击,骑弓的力道稍弱,加之风势过大,火焰烧得气温颇高,导致气流紊乱,箭矢射出去后飘忽不定,并未形成有效杀伤。
倒是有不少倒霉的溃兵被吹歪的流矢命中,莫名其妙地被送上了西天。
黑夜中,刘炳也不知有多少人来援。
他果断下令一边撤退,一边向身后攒射以减缓敌军追击脚步。
撤退路上,刘炳及其部下又砍翻不知多少惊慌失措的乌桓人。
众人和马匹身上溅满了热血,有的人脚面上还挂着不知是何人的内脏条条。
“这帮狗奴!给我让路!”
苏鲁奋力挥舞着手中钢刀,他一人斩杀的乌桓人比汉军中任何一人都要多。
他身后的随从也都纷纷效仿,挥刀劈砍友军。
实际上,说是友军,在苏鲁眼中,只有难楼、叱奴直属的部族才是自己人,其他阿附的部族、卑贱种姓组成的部族都是如草芥般的狗奴才,还不如汉人有价值。
通过身形就可看出,乌桓部落内,吃得饱,体格强健之人皆为上层贵族,那些体型岣嵝、瘦弱之辈,皆为隶从,平日里就是马奴、仆从、取乐对象。
因而,苏鲁将他们砍翻在地时,内心毫无愧疚感,反而因发泄了怒火而感到非常愉悦。
为何隶从们不反抗?
他们并无第二种人生可选,顺从还有条活路,反抗只是死路一条。
当逆来顺受成为习惯,其人对周身的一切也就漠然了。
全力杀出溃兵重围,苏鲁猛催胯下坐骑,带着百多骑便冲了上去。
他认为汉军突袭来的人不会多,毕竟人多了,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加大,这是常识。
“杀光他们,我就能自领一部了!”
苏鲁眼见美梦就要成真,心中难免激动。
他也是隶从出身,因样貌俊美被选中成为叱奴的仆从,从小便跟在叱奴身边。
叱奴对他很是优待,二人一起习武、一起纵马、一起睡觉,直到叱奴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那一次撕裂感过后,叱奴答应苏鲁给予其勇士称号。
成为部落勇士的隶从,在立功后便可跻身“贵族”之列。
然而,献身之后一次与无数次。
从那时起,苏鲁便成为了叱奴的男宠。
叱奴长大后,开始喜欢女人,苏鲁这才得以脱身。
好在叱奴有意将其培养成亲信,给了他当统领的机会。
而这一次,苏鲁想要成为族长,甚至是“大人”!
他甚至在幻想杀掉叱奴,嫁祸给汉军,然后难楼不得不收自己为义子,最终由自己接任全部部族。
思及此处,苏鲁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面上的笑容。
嘣!
一声沉闷又响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苏鲁被强烈的声波震动所晕眩。
旋即,他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天空。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若即若离的烟尘里,数不清的星光坠落。
噗噗噗!
血雾爆开的声音在苏鲁周身炸响。
“哈哈哈哈!”
苏鲁发出癫狂的笑声,箭矢大多射在了他身后位置,他竟然侥幸躲过一劫。
刘顺拿出自己制作的校准仪器(以汉军现有的为基础进行改良的,根据风向、风速对弓弩手下令进行射击调整。
“右三,下一!”
刘顺发出口令。
“右三,下一!”
传令兵们接到口令,将之一排排、一列列地传递下去。
“准备!”
“准备完毕!”
“射!”
“放,放,放!”
“嘿!”
嘣!
弓弩齐发,数百箭矢飞上高空,向人群密集的地方落去。
刘炳看着越过自己头顶的箭矢,咽下一口吐沫。
“蔡晟这厮可真敢放啊!等回去了一定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夏侯丰骂骂咧咧道。
先前那波箭雨落下时,与刘炳等人所在位置也就差了那么几息的时间,稍微算差一点就会伤及友军。
刘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事儿应当不是蔡晟干得出来的”
“那是谁啊?”
“八成是我家那臭小子!”
“啊?!哈哈哈!这小子可真有胆略啊!”
夏侯丰前后态度之别堪比川剧变脸,说得刘炳嘴角一抽。
射击仰角降低后,箭矢滑翔距离大幅度缩短,意图回马撤退的苏鲁刚回过身来,就听得有箭矢飞速靠近。
他不敢赌,只得滚落下马。
十多支长箭尾随其后,正插在苏鲁战马身上。
可怜的马匹发出一阵嘶鸣,狂奔了两步,终因失血过多而倒地不起。
这一次,幸运女神没有再对苏鲁施以恩惠。
一支箭矢撕裂了他的背阔肌,击碎了他的右侧肋条,从身后贯穿腹腔,断裂的肋条严重损伤了他的内脏。
“呃啊!咳咳!”
他甚至无法痛快地发出惨叫,破损的内脏牵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右臂紧紧贴在身侧,以左手和左腿拨动泥土前行,在雪地上留下一条血路。
他的移动加剧了内伤,鲜血开始从其口鼻中冒出,混杂着各种体液,看起来十分恶心。
“哈……”
憋着一股劲儿爬行的苏鲁泄气了。
“我还不能死,不能死——”
“为什么——”
“汉军,怎么……好多……”
弥留之际,苏鲁听得“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崽种的命可真硬,还活着呢!鼻子还在冒热乎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