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所山匪都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来不及痛骂“背信弃义”的褚燕,山匪中的各个渠帅纷纷带着本部人手往来路回退。
当他们回身时,却见身后不知在何时,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数百弓弩手立在望楼之下。
那本该空空如也的两座望楼上,也突然站上了数名士卒,居高临下,以强弩相对。
“娘皮贼!跟他们拼了!”
这是稍有血性的山匪喊出的话。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球喽!”
这是灰心丧气的山匪说出的话。
至于扶报这种软骨虾,早就跪地不起,磕头求饶。
刘坚想要活捉几只“大鱼”,这才没有下令继续放箭。
“所有人,扔掉武器,趴在地上!否则,格杀勿论!”
刘坚的喊话声中充满了豪气。
刘弃心知自己一旦被活捉,不是被车裂也要被腰斩弃市。
于是,他举起钢刀,向自己的手下们高喊道:“左右是个死,咱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扶报哭丧着拉住刘弃,“不可啊,统领!咱们现在投降还有一线生机!”
刘弃冷眼看着扶报,“我刘弃十三为寇,纵横中山数十载,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若不冲,就别怪某无情了!”
刘弃长刀一挥,扶报甚至没能说出“饶命”二字便已身首异处。
刘弃后悔吗?
也许会有些许后悔,但他知道,干山匪这种行当,早晚得有这么一遭。
他马上就要五十岁,已经比大多黔首要长寿得多。
知足了,这是刘弃此刻的念想。
“主将就在眼前,杀啊!”
刘弃目眦欲裂,他将刘坚想象成掳走自己母亲,杀死自己父亲的豪族管事,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
刘弃方才那一刀砍死了自己女婿,也激发了山匪的血勇。
半数以上的山匪鼓起余勇,吐沫横飞地叫嚷着冲向刘坚所在。
在这些人的观念里,只有成为“狼”才能在这世道存活,而狼要么死于争夺首领之位,要么死于狩猎之行。
刘坚看着眼前这些执迷不悟的穷凶极恶之徒,下达了放箭指令。
“放箭!”
弓箭手没有向山匪们展示任何怜悯,甚至对于“合法”杀人感到兴奋。
箭矢如镰刀扫过稻杆,冲锋的山匪成片倒地。
有的挣扎着起身继续冲锋,有的爆发出几次短促而剧烈的喘息再未爬起。
刘弃许是被气血压制了痛感,身中三箭的他仍然踉跄前行。
他隐约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耳边箭矢与气流摩擦的声音立时消失。
余光扫过身侧,他发现自己已是孤身一人。
刘弃缓缓停下脚步,惯性驱使着他的身体向前倒去。
当啷一声。
钢刀插入冻土,支撑住沉重的身躯。
玄甲挡掉了大部分伤害,挂在身上的箭矢并未深入皮肉,仅有左肩上的那一箭稍微严重。
他只是累了,岁月与酒色的侵蚀远比他想象中来得严重。
口中哈气不断,脑袋上也有“炊烟”升起,双手死死握住刀把,刘弃单膝跪地,异常狼狈。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对葬送于此的不甘,没有对褚燕背刺的怨恨,没有对手下之人的愧疚,刘弃提起最后一丝气力,拔出钢刀,刎颈自尽。
仰面朝天,躺在冰天雪地之中,空中还有窸窣雪花缓缓飘落。
这是刘弃最厌恶的景象,与几十年前他入山为匪时的景象如出一辙。
刘坚举着火把站在被刘弃鲜血沾染的地上。
刘弃口中吐着血泡,“真他娘皮的晦气阿母”
刘坚皱了皱眉,问于谦:“他说什么?”
于谦摇摇头,“似是‘阿母’?”
“阿母?”
刘坚脸上露出讥笑之色。
于谦也自嘲地笑了笑,心道:这种为祸一方的山匪头目怎会念起“阿母”?
刘坚踹了一脚已经双目失焦的刘弃,“这人怕不是那名叫‘刘弃’的贼首吧?”
于谦将手中火把拿低,用长刀拨开刘弃外袍,露出其内闪闪发光的玄甲。
二人相视一眼,皆露出震惊之色。
“将其尸首妥善存放,一会儿让褚燕来指认一遍。没有本中尉允许,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喏!”
于谦抱拳领命,叫上几名泰山兵将刘弃尸首抬离现场。
刘坚继续巡查战场,一路走到扶报的头颅旁。
用脚将其脸转向上,刘坚仔细端详起来。
即便扶报死前面目狰狞,但仍能看出其面貌出众。
“啧啧!”刘坚惋惜道:“此人当是被迫从贼之人,惨死于此都是命中有劫啊!”
刘坚命人将扶报尸首好生收拢起来,到时看看有没有本地人家来认领,至少也能入土安葬。
最后,刘坚看向没有跟着刘弃一同冲锋赴死的山匪俘虏。
他只看面相便知,这些人都是些小喽啰。
一个高层人物都没能活捉,这让刘坚非常不满。
这场战斗的胜利在他预料之内,但不圆满的结果让他感到异常愤怒。
刘坚闭目思索片刻后,向收押俘虏的士卒下令道:“这些人罪大恶极,留之无用,全斩了吧。”
此话一出,俘虏们纷纷发出哀求,但刘坚心意已决,亲自操刀连斩十人。
俘虏们见再无生路,开始对刘坚破口大骂。
“狗官!爷爷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狗官定不得好死!”
“来砍你爷爷吧!哈哈哈!”
“来来,狗官,爷爷看你还能砍几个!”
刘坚哪里受得了这等辱骂,一连几刀挥出,全都没砍到正地方。
有的俘虏被砍中后脊梁骨,一时还断不了气,跪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形状分外可怖。
刘坚大口喘着粗气,手中钢刀都劈掉了碴,豁口巨大。
“斩!全给我斩喽!一个不留!”
刘坚朝着士卒怒吼道。
得到指令的士卒,纷纷举刀,数百俘虏瞬间人头落地,发出梆梆响声。
刘坚这才缓了一口,心情舒畅些许。
“将这些贼子头颅收集起来,再将那边躺着的头颅割下,一同放置,本中尉有大用!”
士卒不敢违命,一齐散开,开始收割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