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确实是在装模作样,但是,在场之人谁能辨别呢?
一个五岁的孩童怀揣着三十年“肥皂剧”经验,与两名汉朝人演戏,任凭诸葛当面也难辨真伪。
甄举怒气不减,对刘顺大声道:“你从他身上下来!”
刘顺眼神坚定道:“不下!”
“你!好,好,好!全都与老夫作对!”
甄举走到地上二人近前,伸手抓向刘顺。
甄平被踹得不轻,但还是强忍痛楚对刘顺道:“贤弟快躲开!”
刘志见状,连滚带爬冲到甄举身旁,将其拽住。
“国相,国相!不可伤及无辜啊!”
刘顺心中大骂刘志:什么“不可伤及无辜”?合着您还想看甄平挨揍不成?您倒是劝劝国相别再动手了啊!
“唉!”
甄举松开刘顺衣领,甩开刘志双手,一屁股坐在了另一侧的案几之上。
“我甄举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甄举抱着头,愤懑道:“张氏之人本就瞧不起我甄家,你这小子还不用心读书!真是气煞我也!”
说完,他一掌劈在案几之上。
听甄举之言,原来是在张氏那里受了气
甄平纯属遭受无妄之灾,白白挨了顿打。
刘顺将甄平从地上扶起,关切道:“平兄可还好?”
甄平勉力露出笑容,“当无大碍,就是有些疼。”
“疼就对了!让你小子长记性!”
甄举隔着一段距离骂道。
甄平被吓了一跳,以为甄举又要揍他,连忙跪倒在地。
“孩儿知错了!请父亲饶恕!”
“哼哼!”甄举冷笑一声,“明日鄚县张氏就会抵达。为父将于晚间设宴招待,元氏县张氏提出让已经到来的冀州后辈一同出席。”
说到此处,甄举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继续道:“听闻那鄚县张氏有一青年才俊,名曰张超。此人赋、颂、碑、荐、檄、笺、书、谒、嘲样样精通,必定会于宴席上大展风采!”
听到这,刘顺算是明白了。
张氏想要借着大礼之机,让自家杰出子弟扬名。
这本就为常见之事,东汉时期文士在聚会上宴饮赋诗,投壶作对本就为常态。
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佳作,借着一众名仕在场的时机“一战成名”,此世家大族之套路也。
只不过,张氏有张超,作为大礼的另一位主角,甄氏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人选,总不能让新郎官甄逸亲自下场吧?
不是合不合规矩这么简单,而是甄家丢不起这个人!
可甄平就是这么副德行,能奈他何?
甄举也意识到这点,叹气看向刘顺,说道:“明日晚宴,你随这逆子一同出席,免得他在席间受辱,没了我甄氏颜面。”
刘顺点头应喏,应承下来。
甄举站起身,看了看被自己摔散架的书简,又看向自己儿子那畏畏缩缩的样子,长叹一声,出了书房。
“平兄,起来了吧。”
刘顺将甄平手臂架在自己脖颈上站起。
“让贤弟见笑了”
甄平的话语中满是苦涩。
刘顺淡淡道:“平兄,雷霆雨露,莫非父爱。”
甄平闻言更觉苦涩,刘志倒是对刘顺这句“雷霆雨露,莫非父爱”颇感兴趣。
他问刘顺:“此句可有出处?”
刘顺答:“《韩非子·主道》载:是故明君之行赏也,暖乎如时雨,百姓利其泽;其行罚也,畏乎如雷霆,神圣不能解也。故明君无偷赏,无赦罚。父者君也,君者父也,故曰:雷霆雨露,莫非父爱。亦可言:雷霆雨露,莫非君恩。”
刘志闭目沉思,细细品味,忽然大叫出声:“妙哉,妙哉!”
经这么一遭,经书是学不进去了。
刘顺搀扶甄平回房休息,之后便寻到甄香,与之一同前往刘洪府邸。
在路上,甄香问及兄长早退缘由,刘顺答道:“是为习武乏身,不可久持之故。”
后来,甄香回家后又与兄长相询,甄平坦言相告,甄香遂知刘顺虽年幼,亦可守口如瓶。
且说二人来到长史府时,刘洪已将《七曜术》编纂完毕,正在仔细审核。
刘顺见《七曜术》中多为日、月、五星运动之理,其中多为探究日食之根源所作设论,如:“日首,隐行不见,日月相蚀,朔望逢之必蚀。蚀则有灾,或隐覆不通,为厄甚重。凡常逆行于天者,必行无徐疾也。”
“师尊可是要辩‘天人感应’之说?”
刘洪未曾料到刘顺会有此问,一时难以作答。
顷之,刘洪缓缓开口:“顺儿对‘天人感应’是何见解?”
刘顺并未正面回答,“徒儿不曾亲见天人,故不知天人有何感应,自无见解。”
甄香噗嗤笑出声来,“天人住在天宫之中,师兄当然见不到。”
刘顺顺势问道:“既如此,可曾有人进入天宫之中一探究竟?”
甄香撇嘴道:“想来是没有的。”
“故,我等凡夫俗子与天人相隔万里,谈何交感相应?”
刘洪听出刘顺的态度,笑道:“‘天人相感,阴阳相和’,此论古来有之。夫天子者,无不从之,今上亦然。”
“天人感应”之说传至今日,已经完全成为束缚天子的枷锁。
天子当然不是愚蠢之人,他们想出以三公代罚的方式来避免被天人感应束缚手脚。
只是,一直以来,掌握“舆论话语权”的士大夫集团都是“天人感应”的忠实拥护者,且无另一新论出现,这才沿用至今。
刘洪的《七曜术》一旦上呈圣听,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正所谓“效历之要,要在日蚀;历法疏密,验在交食”,古代新编历法准确与否也要与日食时间挂钩。
听师尊这么一说,刘顺心中大惊:这《七曜术》难不成是大朝天子委托刘洪编纂的?!
刘顺仿佛找到了富贵险中求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拱手向刘洪道:“请至尊随徒儿至院内。”
说完,刘顺转身出了书房来到院中等候。
刘洪与甄香面面相觑,一同来到院内。
刘顺向老仆要来烧火棍,在地上画出三个大小不一的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