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现在的兰道夫而言,其实并不难抉择。
苏尔特的话语敲醒了他被愤怒和仇恨蒙蔽的理智。
仅仅思考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兰道夫便做出了决定:他猛地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万殊的方向冲去。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卡米耶的声音从前方幽幽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很遗憾,那只会是一条充满痛苦和折磨的死路。”
他脸色一冷,眼中闪烁着极为危险的光芒,溺亡之刃在他的操控下接连不断地从暗泉行者身上飞出,如同暴雨般朝着兰道夫席卷而去,誓要将他撕成碎片。
咻咻咻!
溺亡之刃打着旋向前飞去,发出令人胆寒的呼啸声,像是索命恶鬼的尖叫在祭坛上空回荡。
从纸面实力来看,兰道夫只是一个四阶的净界武士,如何能够与这位过去曾经名震大陆的魔枷领主相提并论?后者只需要轻轻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前者碾至渣都不剩。
卡米耶在动手的时候同样也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卡米耶没有料到的是,一个紧握着孩子之手的父亲有着远超其他任何人的意志力,这种差别来源于内心深处,却能够在外界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变化:兰道夫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道闪电,在漫天飞舞的黑色水刃中灵活地穿梭,躲过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攻击。
他将瓦尔格娜紧紧地护在身后,向前走出的每一步都踏着死亡的边缘,却又奇迹般地化险为夷。
这怎么可能,这如何可能?
一枚水刃擦着兰道夫的肩头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咬牙切齿,脚步不停,猛地将瓦尔格娜往旁边一推,自己则借力向后一跃,堪堪躲过接踵而至的三枚水刃。
落地之后,他顾不得查看伤势,一把抓住瓦尔格娜的手,将她拉到身前,然后趁着下一波攻击还没到来之前,飞快地继续向前跑去。
苏尔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之前甚至忍不住想要扭开头去,只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这对父女的惨状,但此刻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兰道夫和他女儿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忍不住要在心里为他们拼命加油。
要知道,那可是卡米耶,整个异影教派的教主,数百人的精神领袖和导师!且不提其他的手段,光是卡米耶手上掌握着的几只孽祟,就足够让五阶、甚至于圣阶的净界武士喝一壶的。
然而,再看看现在,卡米耶手中操纵的正是他用的最得心应手的暗泉行者,却连对付这样一个小小的四阶武士都久攻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接近目标。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卡米耶吗?
祭坛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兰道夫父女身上,或担忧,或疑惑,或冷漠,但兰道夫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此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瓦尔格娜回到万殊身边。
令在场众人都感到吃惊的是,卡米耶的攻击虽然凌厉,却仿佛无法真正触碰到兰道夫,他显露出的身法简直像是一头矫健的猎豹:即使在身后还带着一个呆呆愣愣的女孩,他依旧能够灵巧地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前进、后退、侧转、冲刺……他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精准而果断,转瞬间便带着瓦尔格娜冲过了祭坛的一半距离,离异影之门越来越近了。
诚然,当兰道夫决定将解药送回万殊身边,并突兀地付诸行动时,他的理智已经被复仇的怒火所吞没。
他痛恨自己的背叛,更痛恨卡米耶的欺骗。他曾经以为,只要按照卡米耶的吩咐去做,就能够拯救自己的女儿;为此,他背弃了曾经许下的誓言和与生俱来的良心,甚至不惜将那位有恩于他的领主收藏在地下室内的占星笔记给偷了出来,可换来的却是更加残酷的谎言和背叛!
瓦尔格娜被抓来当作别人举行仪式的祭品,可笑他之前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真的把自己当作是卡米耶的亲卫,尽心尽力地为分配给自己的任务负责,只是因为卡米耶承诺他说日后一定有机会可以让他们父女相见!
如今想来,这样虚伪的承诺是多么的讽刺……
曾经骄傲的领主亲卫,在如今却像一个愚蠢的小丑一般被蒙蔽,利用,最终成为这场阴谋的帮凶!
碰到这种事情,你要一个人怎么样才能不去恨卡米耶,怎么样才能不去想方设法报复对方?
卡米耶的面色愈发冷峻,而如雨点般从天而降的溺亡之刃也是变得愈发密集。兰道夫一时不查,被其中一道水刃从手背上削下一小片肉,血和痛楚在这一刻反倒成为怒火的助燃剂。
“卡米耶,你我之间,从此势不两立!”兰道夫在心中怒吼。
这股强烈的恨意,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将内心的愤怒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也正是在这股激昂情绪的加持下,兰道夫感觉自己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敏锐,身体也仿佛变得轻盈了许多;即使是怀里抱着瓦尔格娜,兰道夫依旧能够预判出它们的轨迹,并以毫厘之差躲避开来——他在猛然间意识到,那些致命的黑色水刃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卡米耶的攻势几乎无法奈何得了他。
只剩下一半路程了,万殊几乎近在他的眼前。兰道夫的心中升起一阵微弱却持久的歉意,咬了咬牙,试图再度加速。再等等我,万殊,我很快就到,只需要一小会儿——
兰道夫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暗泉行者停止了从空中投射溺亡之刃的无用举动,而是缓缓飞到了万殊的身前,凝聚出由数十把横平竖直的狭长水刃组成的细密网格,挡在了从台阶上到异影之门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踌躇不前的兰道夫,卡米耶向前点点下巴,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怎么停住了?继续往前走啊,看看你这次能不能躲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