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阳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刚出生没多久从小被遗弃在一个破庙里,那时候庙里还有两个和尚,看他可怜,就留了一点慈念,一勺米汤一勺米糊饥一顿饱一顿的养了起来。
不过,那会儿谢阳还没有名字,庙里的和尚就给他了一个弥生的法号,弥生长弥生短的叫着,一直叫到他六岁那年,两个老和尚惨死在化缘的路上。
有人说是被贼抢劫了,也有人说是仇家来复仇,官府派人查了几天后不了了之,六岁的弥生呆呆的站在衙门外,他瘦的跟个豆芽菜一样,想击鼓鸣冤都够不着那大鼓。
那时候镇子上乱的很,衙役也喜欢看人下菜,看到瘦瘦弱弱的弥生,就问:“那老和尚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父”
“那你头上怎么没有戒疤?”
弥生不懂什么叫戒疤,呆呆的看着高高大大的衙役,边哭边抹着眼泪说:“可是我师父...我两个师父都死了”
“哎”一个年纪大点的衙役于心不忍,多说了两句:“这年头,死的人多了去了,没办法,世道还是不太平”
“你现在赶紧去找个合适的人家收养你吧,不要饿死在街头就行,马上就要立秋了,立了秋冬天就要来了”
弥生抽抽搭搭的继续哭,就不走,出来一个衙役就上去拽着人家的衣服,求给他的师父们做主。
一开始衙役们还念着弥生刚死了师父,可怜了大半天,但也着实让县令冒火,时不时有些路过的人对着衙门指指点点。
一怒之下,看着有点痞气的衙役就把弥生哄到巷子里,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你再到衙门闹,腿给你打断!”
饿了一天的弥生挨了两巴掌后就晕倒在巷子里。
半夜的毛毛细雨把弥生淋醒了,晃悠悠的回到庙里缩在稻草堆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吃了两个硬邦邦的饼子,顶着肿的老高的脸去求村西边的张屠户,因为他们家平日里没少受两位师父的恩惠,特别是曾经还救过他家孩子的性命。
不过张屠户瞅着家里嗷嗷待哺的三个孩子,又对上老婆的冷脸,咬着牙跺跺脚狠狠心说:“说好了,我只管给你师父找个地方埋了,我可不能管你以后的日子。”
小小的弥生点点头。
就这样,张屠户背着家里的铁锹在寺庙的后山里吭哧吭哧的挖了两个大坑,又领着弥生去衙门把师父们的遗体给带了回来。
本来衙门是准备把师父们的遗体给送到义庄统一给烧了的,这会儿有人来给收尸,倒也省了一些麻烦,痛痛快快的让人拿了公文,张屠户和弥生在上面按了手印,就这样,师父们被两个破凉席裹着,放到平板车上,吱呀吱呀的往后山走。
张屠户的老婆怕自己孩子被过了晦气,不让他们从门前经过,无奈,张屠户只得绕远路,前面的路是上坡路,他在前面的拉着车,弥生在后面撅着屁股推着,推着推着还能无意间摸到师父们的脚。
可弥生丝毫没有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呢?都是把他养大的师父们啊。
到了后山已经是晌午,天也放晴,喘着粗气的张屠户吭哧吭哧的把师父们放到坑里,然后一铁锹一铁锹的往里填土。
弥生就傻傻的站在坑边不动弹。
张屠户停下手里的铁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把手里的铁锹递了过去:“你也给师父们送送行吧”
弥生接过跟他差不多身高的铁锹,吃力的剜了两铲子土,轻轻的撒到坑里。
张屠户叹了口气,一把拽过铁锹,朝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继续埋头干活。
等坑被填平了,等坑填成了一个小小的鼓包,张屠户说:“弥生,我走了啊”
弥生点点头。
张屠户见弥生没有想走的意思,就接着说:“你也早点回去,晚上了这里不安全”
弥生还是点点头。
走了大老远的张屠户回头看了一眼,弥生还是杵在坟头没走,想了想,又折回去。
弥生好像整个人都呆呆的,也不说话,看到张屠户回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说话。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想开点”张屠户挠了挠后颈:“我是个粗人说不来那些好听的话,但是我知道有一点,你的师父们一定会保佑你的”
说完,从腰带里摸了又摸,摸出了几个铜板:“你拿着,饿了买点吃的”
弥生接过铜板,小声的说:“谢谢”
张屠户像是心里好受般的大步流星的走了。
弥生没有回头,仍站在坟头不说话。
许久看了看远处的坟头,走过去仔细的观摩别人家的坟,也学着折了树枝插在坟边,又搬了石头围着两个坟堆边,看到别的坟有白色的纸前,自己也去捡了一些放在自己师父的坟前。
做完这些,弥生就盘坐在地上,开始背经,把自己学会的经文都背诵了一遍。
只是背着背着,弥生歪着头就倒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阳光细细的洒在弥生瘦弱的身体上。
而弥生就这样蜷缩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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