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姨娘以腹中不适,推了号脉。宁安看了她一眼,已知她腹中的孩儿出了问题,若是无问题,有为何不肯让大夫号脉呢?
“王爷,您这位王妃,底子倒还是不错,不过年少时没养好,亏了身子。”
宁安看了一眼袁大夫,点头。“娘亲去世后,日子便不好过了,姨娘嘴上说着不负所托,实则处处苛待。”若是上一世,她定是没脸说这些家中之事的,如今活了千年,倒也不在意什么脸面了。与其自己受着委屈,为姨娘争一个好脸面,不如大家都别要脸面了。
袁大夫一边为宁安把脉,一边看了一眼宁王。“夏侯府的萧姨娘乃是萧家人,自幼读女则,识四书,倒是不像刻薄之人。”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自从她的娘亲死了之后,她两年能见一次荤腥就不错了。萧姨娘一贯伶牙俐齿,四处同人说她馋獠生涎,瘠人肥己。又说她膀大腰圆,若是不减食,日后便是嫁了出去,也是要被退回的。如此说的久了,旁人便信以为真的,哪怕是她日日喊着饿,也无人搭理。反而要说上一句,萧姨娘是为了你好,你莫要日次馋饿。
“王妃常年饥饿,脾胃难免弱,我给你开张药方,你照着吃,饮食一定要轻淡。”沾墨提笔,袁大夫很快便写下了一张药方。
“以前先皇后有张药方,取春天的白牡丹、夏天的白荷花、秋天的白芙蓉、冬天的白梅,烘干后加百年人参,一同研磨成粉,点以少许陈皮、山楂,加入白露这一日的露水,霜降日的霜,蜂蜜调和后,搓成龙眼大小的丸子,每日一丸,不仅健脾开胃,还能够润泽美白肌肤。”袁大夫一边道,一边带着遗憾摇头。“只可惜,具体的用量已经失传了。”
宁王侧耳默默听着,在他说到先皇后时,轻轻瞥了他一眼。“若是我有药方,袁大夫可能做?”
袁大夫手捻须髯,“我便知晓,王爷定是藏了先皇后的药方。”他看着宁安,“此前老夫屡次找王爷要,王爷都说没有,今日倒是舍得拿出来了?”
他看了看宁安,“龙骧虎步,龙瞳凤颈。王妃生的伏羲之相,贵不可言。只是——”他又看了看宁安,蹙眉,“只是宁王生性潇洒,恐不愿为天下所束缚。”此话,既有谄媚,也有试探。
“怎么,袁大夫还看相吗?”宁安觉得好笑,她看着袁大夫,直言道。“袁大夫的意思是,我日后会改嫁吗?”她有天下之主之相,宁王又不愿为天下之主,那不就是说,她日后会改嫁?
袁大夫面上的笑容一僵,宁王则是呵呵笑了两声。“王妃想多了,便是你想要改嫁,也得先问一问我愿不愿意。便是你想要改嫁,也该告诉我,是否做了什么事,惹得王妃不快,才恨不得与我两相分离。”
宁王看着宁安,“我受不得约束,天下之主便算了。”
他站在宁安身侧,宁安仰头看他。宁王的手放到了宁安的肩膀上,“日后,王妃想要去哪儿里,我便找父皇要了为封地,带着王妃去过逍遥的日子。”
他的脸藏在阴影中,似真似假。宁安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开口道,“我想去长白山。”被漠视、冷待的那段日子,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偷偷去藏书楼拿书看。她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对于长白山跑山人的描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山上讨生活。
那时她便想,寻常人家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寻常的夫妻又会是怎样的?油盐酱醋,琐碎劳累,还是平凡温馨,只两人,相依相伴。其实,她一直所求的,也不过只是一息安乐。
守候花田的千年,她最安乐。连恨也淡了。她虽然总是嫌弃黄泉的日子没有昼夜,过的浑浑噩噩,不知今夕。可那却是她最安乐的时光。有彼岸花相伴,有他相陪,有时候孟婆婆也会来同她说说话。还有鬼差、纸扎人,还有月老洞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哭司、春感司、秋悲司的管事们,没事总会来黄泉走一走,像孟婆讨上一杯又咸又酸的茶,忘却烦闷,找她要上几株红花。
“长白山靠近宁州,你名字中有宁字,我名字里也有宁字,我又是宁王,便向父皇要了宁州为封地便是。”
宁安惊诧看向他,宁王笑道,“你嫁给我也有七年了,竟然连我的名都不知吗?”
宁安摇头,除了迎娶那日,她便再也没见过他,如何能知道他的名字。那日的自己,既欢欣又紧张,哪里敢多看一眼,更何况询问他的名字。之后,便是长久的独守冷院,更没机会知道他的名字了。
青蔓与梅卿在外间等待,她们端着茶果,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像是王爷的。而后便是呢喃软语,似在耳边。梅卿悄悄撩开帘账,便见宁王弯腰覆在王妃耳边细语,王妃红了两颊,一双眼睛羞愧的不知道往哪儿看。
梅卿忍不得,直接走了进去,刚一走进,便听袁大夫说,“……王妃是有福之相,定会儿女绕膝顽。只是如今王妃的身子还需调理,王爷也无需着急,待到时机成熟,自然能够水到渠成。”
宁王侧身看着梅卿,面上闪过不快。
梅卿挂着笑,嗔道,“王爷,我是看王妃看了这么久,着实等不及了,这才自己进来了。”
宁安识趣让位,“既然进来了,便看看吧。”反正她也看完了。
宁王握住宁安的手,“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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