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的兴趣大增,但是李雨亭不敢表露出来,而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这种犯人有多少?”
闫大喜赶紧回答道:“有十多个吧。关于这种犯人该如何处置,我已经上报给段院长了,段院长那边也没有给个明确答复,听说是要日本宪兵队决定。所以就一直这么关押着。”
李雨亭点了点头,装作对这件事不在意,又向闫大喜问道:“刚才我问的犯人数量超过你们看守所最大容纳的数量,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闫大喜苦笑着回答道:“还能怎么办?只能让每个大监室多装点人呗,总不能让多出来的犯人游荡在监室外吧。”
李雨亭当即说道:“走,带我去看看监室。”
闫大喜看向冯如海,冯如海当即骂道:“还愣着做什么?带路啊!”
很快,李雨亭等人就来到了一排大监室外面,他们沿着走廊一间间地看着。这些大监室只有一个用铁栅栏锁起来的门,监室的顶上有一片亮瓦,如果是晴天,阳光通过亮瓦能照射进黑暗的监室。
每一间大监室里都是人满为患,里面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酸臭和腐烂的味道,非常刺鼻。里面的犯人们并没有统一的监服,一个个衣衫褴褛,甚至都遮不住丑!这些犯人早就没有了活力,全部都眼神空洞,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或坐或躺在监室里,挤得密密麻麻,活像是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
捂着鼻子连看了好几间大监室以后,李雨亭又继续发话道:“去看看那几个小监室。”
冯如海当即建议道:“其实小监室也没什么好看的,这些监室都是差不多的,还不如去办公室喝口茶歇歇。”
闫大喜更是一连串附和,他明白这是冯如海在帮他。实际上,那6间小监室是他的财路,可不想让李雨亭去查看。能住进小监室的,都是人犯外面的家属使了钱贿赂他才换来的待遇。这可是他来钱的主要财路之一。
而冯如海当然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所以想左右李雨亭不去视察,免得闫大喜尴尬。
但是李雨亭根本不为所动,直接吩咐道:“不,我必须要去看看,这是高院长下的命令,如果我不去看,到时候高院长问起来我无言以对,难道我回答说没去看?”
见李雨亭搬出了高知柏,冯如海顿时闭了嘴。他这只不过是和闫大喜关系不错,想帮闫大喜打打掩护,但是这毕竟和他的切身利益没有多大的关联,他也犯不着为了闫大喜去得罪李雨亭,况且李雨亭已经将高知柏搬出来了。
闫大喜一看冯如海直接闭了嘴,知道自己今天可能躲不过去了,只能暗自咬牙,同时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答应下来并且带路。
到了那一排小监室后,李雨亭依然是每一间都从门外向里面看了一遍。这才对闫大喜吩咐道:“这几个小监室倒还像点样子,至少看上去像个正常的监室。只不过每一间只住4个犯人有些浪费了,应该让大监室里多出来的人分一部分关到小监室来。大监室里的环境太过恶劣,卫生极差,很容易出现疫病。万一大面积死了犯人,而这些犯人又没确定罪名和审判,可能有无罪释放的。外面可能会有舆论对我们法院不利。”
冯如海和闫大喜没有想到李雨亭居然说出这么一番悲天悯人的话来,心里都闪过一个念头,这李雨亭到底是年轻,没有经过世间的苦难,说的话有点太过于理想化了!
李雨亭可不管这些,继续对闫大喜吩咐道:“目前在社会上,有些舆论总是对我们自治委员会的成立和行政有物议,暗地里指指点点。如果在这里出现犯人大面积疫病死亡事件,总归是给人口实,懂了吗?所以,我们要尽量避免发生这种事情,也好显示我们法院系统清正严明。另外,在人犯的卫生方面要多注意一下,最好每周给点水洗洗。食物方面,不说要吃好,至少也得吃得半饱。”
闫大喜很是无奈,只能叫苦道:“这些要求卑职都能做到,只不过这经费方面着实有点吃紧啊,经费不到位,很多事情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李雨亭当即说道:“这边经费问题,我回头会去找高院长,给你们拨点款子。但是,这点钱要用在人犯身上,我会不定期来检查。要是有人挪作他用,并且不按我说的去做,我可有办法让你倒霉的!”
“是是是,只要款子到位,卑职一定办好!”李雨亭的官职高于自己不少,属于是上峰了,闫大喜当然不敢当面抗命。而且李雨亭也说了要拨钱给看守所,闫大喜很是心动,不管怎么样,只要钱到了手,哪怕是过一道手,总会有点油水的。因此他答应得相当快。
李雨亭又对冯如海吩咐道:“我到这里来视察的目的是什么,你是最清楚的。还是那句话,你们地方法院必须加快审理速度,确定判刑的,判决一下就得转移到监狱,把位置腾出来。不然市警察局那边又要去找高院长呱噪,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冯如海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反正他是不会正面反驳李雨亭的。
李雨亭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吩咐道:“关于那批以前就关押在这里的人犯,也需要尽快厘清案情,上报给高等法院,只要报上来,我会去找高院的日本顾问去谈该怎么处理这些人犯的。另外,这批人犯和后面自治委员会成立后抓捕的人犯还有不同,所以关押在一起不妥。看守所要专门腾出两个小监室来关押。”
闫大喜刚想说点什么想要拒绝,就看见冯如海递给了他一个眼神,他顿时就不开腔了。冯如海还是知道一点关于李雨亭背景情况的,实际上津门法院系统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书记官长,成了可以管辖他的上司,他当然会特别关注。
而通过一些流言和小道消息,他知道李雨亭和日本宪兵队的关系匪浅,这就足够了。别看李雨亭的年纪轻,但是这种人很可能心高气傲,绝对不能当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