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许文忠和妻子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睡意。
汤小凤转了个身,轻声说道:“还没睡。”
许文忠没有说话。
“别愁了,愁也愁不得钱来。”汤小凤继续轻声说道。
她显然知道丈夫在为什么发愁。
“唉。”许文忠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个月,真不能再上林站去背木头了?”
许文忠转过头,看了妻子一眼,幽幽说道:“老三把那李来德打了一顿,你说还能去吗?”
汤小凤不满道:“这老三,真是太冲动了!你也是,妈那一罐子晒肉都给带了去,儿子没吃到,到头来全给了那狗日的李来德。天天跑这跑那,也没见你跑出个什么名堂。老二能不能吃上商品粮,你去找李来德有什么用,病急也不能乱投医。”
她这话虽然带着指责的意味,但也是压抑着声音说的,因为隔壁就是老二许东泰和儿媳房间。
许文忠没有反驳什么,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后,汤小凤突然爬了起来,靠在床上,向下看了一眼丈夫,说道:“要不,再去找找你那老战友?秀秀她爸。”
许文忠双眼看着天花板,说道:“哪还好意思去找。”
“好意思好意思,脸皮能值多少钱?脸皮能挣来盖房子的钱?”汤小凤显然对丈夫的这个回答很不满,继续嘟囔道:“当初,要不是你拉不下这张脸,能从上边退下来?当时说你……”
“又说这个做什么。”
许文忠转了个身,侧了身过去,干脆背对着妻子。
汤小凤瞥了一眼他,也明白这是丈夫的伤心事,便不再提,转而说道:“随便你,这眼看着老五年底就要娶秀秀过门,我看你到时候拿哪间房给他结婚!”
屋子里又沉默了下来。
“要不,就在院子前边,盖一两间新屋给老五结婚?手上的钱,再去借点,盖两间屋子,应该也够。”许文忠突然说道。
汤小凤立刻说道:“亏你想得出!晚上在院子里,老二媳妇说的那句话,你还没听出来其中意思吗!”
她学着晚上孙美英抱着孩子说话的语气道:
“大的不知道让着小的,小的也是,非要和大的争!”
“这话什么意思,这是说给我们听呢。当初她和细莲一个年前过门,一个年后过门,家里这两间屋子,我知道她是想要老大那间的,那间好,宽敞明亮些。这两年,话里话外她可是没少提这事。”
“你还想着只盖两间新屋给老五结婚用,那怕是家里要翻了天。”
许文忠静静听着妻子的这些唠叨,无奈的又深深叹了口气。
妻子说的这些,他当然都懂,但是能怎么办呢?
本来以为有了去林站背木头这个副业,盖新屋有了盼头,谁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
老战友是知道他们家情况的,所以介绍自己家去林站做事,也是为着以后秀秀嫁过来,日子好过些,至少有屋子住吧。
唉,这都什么事。
……
另一个房间里,许东年也还没睡。
他和三哥许东民睡一张床,同样在这个屋子里,中间那道帘子的另一侧,靠墙还摆了一张床,上面睡着的是奶奶岩桂娥和妹妹许苏英。
屋子内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此起的是身侧的三哥许东民发出的鼾声,他睡得正香,还砸了咂嘴,咕噜着说了一段含糊不清的梦话,也不知道说了个啥。
彼伏的是帘子另一侧的奶奶发出的鼾声,不大,但很有节奏性。
他记得自己还挺喜欢奶奶打鼾的声音的,每次都能这个鼾声下很快入睡,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此时,他满脑子都是那幢“鬼屋”地下的“老花边”。
那可是“袁大头”啊!要是真有不少,拿出去卖了别说盖一幢新房子了,想盖几幢都可以!
当然要是能保留到四十几年后,那更值钱!
一想到这个,根本毫无睡意嘛。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地底下肯定是埋了东西的,就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他又不好大张旗鼓地过去把地都犁一遍。
难道也要晚上去,每天去挖个地方?
那得挖到哪天啊……
而且也不能保证就不会被人看到。
要是有人起疑心,可能会引来不少麻烦不说,还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其实要是能搞来一台金属探测器就好了。
不过这年代,去哪搞金属探测器……
一般的金属探测器也就能探测离地二三十公分的样子。
那老地主,要埋东西肯定埋很深,二三十公分怕是不够。
要能探测更深的深度和精度的探测器,那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去买。
那笔钱都够盖一幢房子了。
不过就算有那钱,也没门路去买到啊……
那看来还是只能去慢慢挖……
……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许东年终于慢慢进入了梦乡。
……
翌日。
昨天下山带回来的三十斤野猪肉,分给大房二房两斤,许东年给许小斌和许军每家拎了两斤,许东泰带了五斤去孙美英家,他自己也送了五斤去秀秀家。
最后还剩下十四斤。
昨天一家人敞开了吃,也只吃了两斤多一点,剩下的一小部分切成丁加点油加了盐炒了,然后用碗装起来放好,这样保存久一些,之后每次做什么菜,就加点肉进去。
另一大部分,都被老太太岩桂娥做成了晒肉,应该叫晒野猪肉,这也是为了能保存久一些。
这年代没有冰箱,肉也不好保存。
今天的早饭,青椒炒豆腐里,加了点肉丁进去后,就香多了。
一家人也都吃的格外香。
不过等许东年起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出了屋,看到外边的大太阳,有些懊恼。
说好的早起锻炼身体呢!
还有跟老丈人学会的军体拳,可得及时练习啊……
不然不是白学了。
想到这,他便想着去洗把脸后,还是在院子里自己再复习一下,省得真忘了。
“吱呀”一声,那边院子门刚好推开,妹妹许苏英挎着一篮子猪草回来。
看到他,许苏英喊道:“五哥,起来啦。小黑我已经喂过了。”
兴许是听到叫自己的名字,院子角落狗窝里的小黑,“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许东年便先过去,和它玩了一会儿。
“奶奶,爸妈和大哥他们呢?”他问道。
早上起来家里都没见着人,就看到二嫂孙美英带着朵朵好像在自己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