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
“爹爹,我带辙儿看您来了!”
随着李金瑶一声略带谄媚的娇笑,李曦凤跟着她前后脚进了李恭霖的书房。
抬眼打量,金丝楠木制成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宽大的书桌置于窗前,砚台上还残留着未干的墨迹。
一个须发皆白的精瘦老者正坐于书桌后,他身着一袭青灰圆领罗袍,神情肃穆。
尽管年岁已高,但他的腰背仍然挺直,一双深邃的眼睛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听到动静,他抬眼朝三人扫了过来。
只是短暂地与他的目光交汇,李曦凤便觉眼睛被刺的生疼,迫使她低下了头。
好在李恭霖的视线仅仅在李曦凤身上停留了一瞬,在看到高辙时,身上凌厉的气势顿时一散,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看看是谁来了,辙儿,到姥爷这来。”
他手中的毛笔在空中几笔画出一张木马摇椅,那墨水竟如绘在纸上般滞留在空中。
随着李恭霖将笔放下,那由水墨构成的木马摇椅轰然落地,震地一摇一晃的。
高辙见状两眼一亮,松开母亲的手,屁颠屁颠地跑到李恭霖身边,攀上了水墨木马。
画物成真……
这就是入道者吗。
目睹了全过程的李曦凤强忍住心中震撼,只觉一股莫名的悸动在胸腔中翻涌。
李恭霖笑着摸了摸外孙的脑袋,像是没看到李曦凤一般,直接望向了李金瑶,没好气道:
“说吧,找老夫所谓何事?”
“爹爹,瞧您说的,就不能是女儿想您了,不过确实有一事想请您过目。”
李金瑶娇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副画卷。
“这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夫君又作了一幅画,想让您老掌掌眼,他心里也好有个底。”
“让我掌掌眼?怎么?你们将禀天箓用完了?”李恭霖声音冷了下来。
李金瑶脸上的笑容一僵:“还剩一张”
“胡闹!当初给你们兄妹每人分了三张禀天箓,这就浪费了两张?我是如何告诫你们的?!”
房间里的氛围陡然凝重起来。
李金瑶讪讪地站着,李曦凤低着头神游天外,只有高辙浑然未觉,“吱嘎”“吱嘎”地摇晃着木马,乐此不疲。
良久,李恭霖叹了一口气,伸出枯槁的手。
“罢了,你且拿来吧。”
李金瑶忙上前将画卷双手奉上。
随着画卷展开的轻响,李曦凤收回发散的思绪,悄然看去,却见视线中白烟涌动。
面板再次出现了。
‘不需要肢体触碰,只要是视线之内我有意探查的物品,就能唤出面板查看吗。’
李曦凤心中明悟,而后凝神看去。
百燕图(白
制作者:高骛
道途:画
境界:未入境
瑕不掩瑜,可缔凝炁之约。
‘这凝炁之约难不成是……’
李曦凤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那是一副燕子图,画中之燕或展翅高飞,或悠然栖息,颇有几分意境。
细细端详一番后,李恭霖将画卷递回,眼中冷意渐消,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以此画通过天地鉴,踏入道途,成就凝炁境,应当是不成问题。”
李金瑶闻言心中忐忑也是落了,下来,顿时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
看来缔结契约代表可以通过天地鉴,而凝炁境想来这就是修行的第一层境界了。
也不知李恭霖实力处于何种境界。
李曦凤眼眸低垂,若有所思。
这时李恭霖突然抱起一旁正玩的起劲的高辙,笑道:
“辙儿,让姥爷考校一番,我大虞百姓一日约能赚得百文,一年下来,你可知他们能赚得几两纹银?”
高辙稍作思索后朗声答道:“约莫三两。”
李曦凤眯了眯眼。
这是冲自己来了啊。
果然,李恭霖听到回答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
“我李府每月给予子女十两例银,寻常人家不吃不喝三年也不一定能攒下。如今有人领着例银,却在李府需要她时置身事外,辙儿,你说此人是何种行径啊?”
“忘恩负义?”高辙眨了眨眼。
“哈哈哈!好一个忘恩负义!”李恭霖抚须大笑,而后看向李曦凤面色陡然一冷。
“你,自今日起禁足,非我允许,不准踏出李府一步,直至完婚!”
说完也不等李曦凤回应,拂了拂袖子,淡淡道:“行了,我有些乏了,都回去吧”
“”
该说不愧是父女吗,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样子简直与方才的李金瑶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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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门,李金瑶颇为畅快地撇了眼李曦凤,却也不敢说什么,生怕对方又提起“一起玩”的事情,只是哼了一声便牵着儿子的手快步离开了。
李曦凤不以为意,当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小姐”一颗脑袋从冷不丁地从廊柱后探了出来,不是芸枝又是谁?
“芸枝,你还没回去?”
“我我放心不下小姐,就又绕回来了,老爷他”
见芸枝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曦凤心中微微一暖,安慰道:
“不用担心,他只是询问一番我的身体状况。”
接着她话锋一转:“对了,府里每月例银发放是谁在负责。”
“是三少爷。”
“带我去见他。”
“小姐您这是?”
见芸枝疑惑的模样,李曦凤淡淡笑了笑。
“只是去要点利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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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三公子李勤廉的住所位于李府侧院。
房屋虽不及主院宽敞,但院落中绿植葱茏,布局精巧,别有一番清幽雅致之趣。
才踏入院门,两人却迎面被一膀大腰圆,散发披肩的中年大汉伸手拦住了去路。
“公子今日不见客,两位请回吧。”大汉面无表情道。
芸枝当即眉毛倒竖,上前一步。
“你好大的胆子!府里的规矩都学哪去了?竟敢阻拦小姐!”
面对芸枝的咄咄逼人,大汉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李曦凤,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复。
李曦凤双眼微微眯起,就在气氛越发紧张之时,院内传出一道男子略带沙哑的嗓音:
“付洪,让她们进来吧。”
名为付洪的大汉看了眼两人,默默地让开了路。
芸枝趾高气昂地瞪了对方一眼,正要迈步,却见李曦凤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你暂且在外等等,我很快回来。”
“啊?是”
芸枝的脑袋瞬间耷拉了下去,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嗤笑,顿时让她炸了毛,对付洪怒目而视。
“你笑什么!”
“我想起一些好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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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理会身后的吵闹,李曦凤径直朝里走去。
很快,她便见到院中有一蓝衣青年坐于蒲团之上,不急不缓地品着手中茶茗。
青年虽面容俊朗,却不知为何有种阴翳气质,使靠近之人难以生出心安之感。
听到脚步声渐渐靠近,青年头也没抬一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坐。”
李曦凤却没落座,而是站在对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半句寒暄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
“李勤廉,是你私吞了我的例银吧?”
“”
青年终于抬起了眼皮,阴鸷的目光钉在李曦凤身上,语气不善。
“李曦凤,谁允许你直呼兄长名讳?莫要以为攀上了高枝就能目无尊长了!”
“对鸡鸣狗盗之辈又何必客气。”李曦凤逼视着对方,毫不退让“我每月的例银是十两银子,为何到手只有三两,三少爷能否为我解惑一二?”
若非李恭霖的一番指桑骂槐,她还真就以为自己的例银只有三两,那剩下的例银落在谁手里自然不言而喻。
李勤廉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例银是给下人用的,你身为四小姐,吃穿用度府里一应俱全,何须在乎这些?”
他倒也没有否认,也懒得解释什么,他不信李曦凤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但令李勤廉没想到的是,李曦凤却是认同地点头道:
“确实没什么用。”
在她看来百来两白银即使带到现代也就值个几千块钱,其价值远远比不上她那一袋“土特产”。
而且她的目标本就不是银子。
“所以我此番过来只为两件事,你帮我做成,例银的事便一笔勾销。”
“哦?说来听听。”李勤廉饶有兴致道,只当在听笑话。
李曦凤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一口饮尽,看的李勤廉眼角直抽搐。
那可是一斤就要百两纹银的上等岚茶!
将茶杯放下,嫌弃地砸吧了下嘴,她这才继续道:
“第一,把芸枝的卖身契给我,以你的身份,应当不成问题吧。”
还芸枝自由。
这是李曦凤在发现自己的神通后,便在考虑的事。
她自己固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跟着她的芸枝必然会遭殃,更别说那个能悄然将原身杀害的凶手。
小丫鬟到时能否保住性命也全看对方心情。
虽说才认识芸枝不到一个时辰,但是融合了原身的记忆,两人数年的患难与共,让李曦凤做不到对芸枝不管不顾。
芸枝必须离开李府。
“芸枝?是你那陪嫁丫鬟吧。怎么,怕到时与你争宠?不过那丫头的样貌身段确实是上上之资,可惜了。”
李勤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李曦凤扁平的小身板,也不知在可惜什么。
李曦凤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第二件事”
她朝着李勤廉伸出手,而后白嫩的手掌一摊。
“你手上有禀天箓吧,给我一张,哦,还有开启天地鉴的方法也一并给了吧”
砰!
桌上价值不菲的茶叶撒了一地。
李勤廉猛地站了起来,强行压低声音中的怒火,指着李曦凤低吼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恭霖不是给了你三张?匀我一张又如何?”
“匀你一张?”李勤廉几乎被气笑了。“禀天箓乃是入道敲门砖!家族根基的重中之重,把你的所有的例银翻上十倍也求不来一张!”
“那我只好请人来评评理了。”李曦凤手指转着茶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李勤廉一把夺回茶杯,讥讽道:“你要请谁评理?父亲还是城主?你以为他们会为你这点小事”
“自然是请满堂宾客。”
“满堂宾客。”将这四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李勤廉的脸色骤然一变。
“你要在婚宴上你是疯了不成!你以为你就能好过吗!让李家与城主脸上蒙羞,整个青麓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那又如何?”
李曦凤目光幽幽地看着李勤廉,她解开丝巾,露出了颈部的勒痕。
“以前那个懦弱的李曦凤已经死了。现在,我想通了,若让我不痛快,你们也休想好过!”
李勤廉看着狰狞的勒痕下意识地“噔噔”后退两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曦凤,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一般。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开口:
“好,我就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冰冷彻骨。
“东西我会差人给你送去,但你必须保证,此事就此揭过,不再提及!”
“那便一言为定了。”李曦凤系好丝巾站了起来,脸上笑靥如花,一字一顿道:
“兄-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