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塔库拉教训了一通的宁寅宵，垂头丧气地，不敢再跟她抬杠了。

    宁寅宵低头，看到脚下平整的地砖，用力跺了跺，坚实稳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还略带一点雨后小草的清香。

    倾听周围，似有鸟鸣虫唱；环顾四周，屋内装饰典雅，屋外绿荫葱葱。

    这个环境分明就是一处奢华的古典庭院，眼前这个古装华服的美丽女子，也分明就是一位古代贵妇。

    可是，塔库拉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直截了当告诉宁寅宵，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尝到的、触到的，都是假象。

    什么算是真相呢？

    假象，不过就是感知器官，接受到了被干扰的的电磁波信号，转换成神经系统的电信号，传导到大脑中；大脑通过一系列转码，与灵魂对接，从而形成对外在世界的认知。

    这和真相有什么区别呢？

    真相，不过也是感知器官，接受到了电磁波信号，转换成神经电信号，转码，对接，形成认知。

    一模一样的过程。

    至少从生物学的角度，我们真的无法判断，我们接触到的所谓的“客观世界”是不是真的是“客观”的。

    也许真有一些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在他们眼中，世界的样子和我们的眼中的不同呢。

    宁寅宵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理不清思路，目前的状况已经超出他的认知和学识了。

    不过，与学究周惟志不同，宁寅宵一向心大。

    想不明白的事，就随它去吧；反正眼下自己还蛮好的，周围环境也舒心，就算是假的，看不出来假也蛮好，爱咋地咋地吧。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女生走进来，在塔库拉耳边低语几句。

    塔库拉脸色一变，严肃起来，对宁寅宵说：“小宁，咱们去看看艾琳吧。”

    宁寅宵正有此意。

    跟着塔库拉，走出这间雕梁画栋的房间，来到庭院中。

    抬起头，蔚蓝的天空中有云彩飘过；庭院中有假山和水池，池中有鲤鱼游来游去。

    “假的……”宁寅宵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跟着塔库拉，转过几个院子，来到一处高大的阁楼前。

    进入阁楼，转过过道，来到一处宽敞的房间。

    在这个房间正中心，有一个两层楼高的巨大透明水罐，水罐中装满某种密度与水相仿，但似乎更加粘稠的液体。

    怀孕的艾琳浑身赤裸地悬浮在液体中，双眼紧闭。

    透明水罐的外面，在三个不同的角度，有三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操纵着三台能可以发出类似激光的光线的设备。

    当不同角度的光透过透明水罐照到艾琳身上时，可以使艾琳的身体向不同角度和方向移动。

    屋里堆满了各种宁寅宵看不懂的设备，还有十几个丫鬟模样的小女孩在忙碌着，操作着设备。

    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子走上前，对塔库拉说：“母亲，艾琳的生命体征已经很稳定了，具体数值请看……”

    塔库拉接过一个卷轴，展开来，宁寅宵伸过脖子来看，发现卷轴是个显示屏，上面展示出艾琳的立体投影。

    周边悬空显示出一些数值，宁寅宵可以看出，数值应该是生命力之类的记录。

    塔库拉点点头，在卷轴上用食指画了几下。

    三个操纵着激光器的小女孩似乎收到了指令，从三个角度向玻璃罐内射入激光，随着塔库拉的操作，艾琳的身体在罐子里变换着方向。

    有两个举着巨大镜子的小女孩，对向而站，在镜中映出艾琳的身影——宁寅宵猜测，她们正在做着某种扫描。

    看到这些人分工明确、十分专业的操作，宁寅宵也不敢插嘴，也不敢问，只能呆呆地看到罐子里的艾琳，万分揪心。

    到最后，塔库拉点点头，说：“挺好的，没问题。”

    听到这话，宁寅宵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塔库拉姐姐……”宁寅宵弱弱地问。

    “你终于肯叫对我的名字了？”塔库拉笑着说，“怎么了？”

    “艾琳她不要紧吧？”

    “嗯……”塔库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这一下，让宁寅宵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不要紧这三个字，你得看从什么角度说起来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宁寅宵吓得肝都在颤抖。

    “你个蠢货，拉着她跳崖。”

    “那不是形势所迫嘛……”宁寅宵都快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塔库拉看着他的样子，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心满意足的笑容，说道：“吓唬你呢，没事。

    我不是说了嘛，保胎这种小事，对我们这类软体触手种来说，纯粹是本能，连技术都不算。

    我们连卵生种的体外繁殖和分裂生殖处理起来都很轻松，你们直立裸猿这种胎生繁殖方式是相当安全和高级的，处理起来轻车熟路，你就放心吧。

    别说是你家艾琳本来就身体倍儿棒，结实的很，什么问题都没有；就算有个三长两短，我随便就可以给你闺女搞个人工子宫，让她再睡两个月再出生。”

    “闺女？”宁寅宵惊喜地要跳起来了。

    “赶紧想名字啊，”塔库拉说，“可爱得很，健康得很。”

    “太棒了！那艾琳她什么时候能从那个罐子里出来？”

    “这个嘛……”塔库拉说，“你看到的这个罐子，里面装的就是可呼吸的液体，与羊水一样，可以为艾琳提供养分。”

    “那她总不能一直住在那里面吧……”

    “需要一直住在那里，直到把她身上所有沾染的‘黑油’全部清除。”

    “沾染的‘黑油’？”听到这句话，宁寅宵真的是惊讶万分。

    塔库拉点头说：“你们在一个完全被‘黑油’掌握的世界里，生活了一年多，每天呼吸的气体里都含有‘黑油’微尘，每天吃的东西喝的水，都蕴含了‘黑油’微粒；

    你以为非瑞莫夫养着你们俩，是当宠物养着玩吗？你们的身体其实早就被‘黑油’污染得很深了。

    你们呼吸着‘黑油’，吃着‘黑油’，喝着‘黑油’，皮肤沾染着‘黑油’，早就和其他那些被‘黑油’污染的丧尸没有本质区别了。

    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你们之间这段突如其来又刻骨铭心的爱情、这一年多来每天没日没夜的结合、享受着无穷无尽的销骨噬魂的快感，都是在‘黑油’控制和影响之下的结果。

    其中的理由很简单，非瑞莫夫需要你们的孩子而已。

    你们俩不过就是非瑞莫夫的培养皿里的两团细菌、实验室里的两只小白鼠而已。

    他每天给你们投喂，就是在期待着自己的实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