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还要回去给殿下复命,就不打扰将军了。”
“吴内官慢走。虞湛,你去送一送。”
“是,将军。吴内官,这边请。”
……
送走了公主府来的人,虞湛又回到虞铮的身侧。
“将军,您为何对一个内侍如此客气?公主昨日的话简直难堪入耳,您竟然就这么忍下去了?”
“不然呢?”虞铮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反问道。
“这也太敷衍了点。一句道歉,一场宴席,就这么轻松地揭过去了?”
“虞湛,此事莫要再提。殿下说她喝醉了,便是喝醉了。醉酒后人都可以认错,说的话自然也当不得真。”
说完,虞铮略带警告地给了他一眼刀。
虞湛不是傻子,他也懂。
他只是替将军鸣不平。
不管这背后的事实如何,长公主都已经给出了台阶,他们再不顺着下,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他们将军太憋屈!
魏玺烟坐到了铜镜前,开始让沐月为她装扮。
前生和他做了多年夫妻,她也不知虞铮究竟喜欢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钗环。
得了,为何要他喜欢?
她自己觉得好看,就如何打扮。
同她这么一位风姿窈窕的大美人睡了好些年,也没见他对她动过心。
虞铮该不会真的在外面有别人吧?
陡然间,魏玺烟的脑子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真是岂有此理!
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女子?
比她尊贵的女人,没有。
比她美丽的女人,也许有,但没有她尊贵。
就这虞铮都不对她动心。
他是想上天娶神仙么?
虞铮自然娶不得神仙。
但魏玺烟装扮整齐之后,称一句神仙妃子也不为过。
层叠裙裾勾勒如柳细腰,发簪云冠花钿,身系兰绢香草,亭亭玉立,行如微风。
要是真装起淑女来,只要不言语,魏玺烟也绝不输京中的任何一个贵女。
“殿下如此美貌,和大将军真是般配。”
这种气派,如何配不得大衍的英武功臣?
魏玺烟站起身,轻轻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她当然配得上,她配他八百条长春街都不带转弯的。
虞铮回到自己的长风院,坐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想通魏玺烟此举的深意。
她这般性情反常,到底是想做什么?
即便他多年来不常在京中,却也知道她平康长公主素有威名。
十岁的时候,虞铮从北疆回京;后被先帝选中,去做太子魏延鋆的伴读。
而魏玺烟比他小四岁,同在太学馆读书习经。
因为她是太子胞姐,几人常常见面,所以便认识了。
然而从那时起,虞铮就见识过魏玺烟的厉害。
她在太学馆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意告假,把夫子都气走了好几个。
而且在交往之中,她也从来不讲与人为善、温和宽容。
今天毁了哪位县主的课业,明天又扯某个贵女的头发,她的跋扈并非嘴上说说而已。
甚至,就因为有次虞铮帮江阳郡主捡了一只毛笔,魏玺烟就大发雷霆;把江阳郡主和虞铮的书案全都给掀翻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虞铮至今还记得,魏玺烟当时满眼嘲讽地看着他,说他一个克死自己亲娘的灾星有什么资格在太学馆读书。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番堪称恶毒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嫡公主的口中说出来的。
小小的年纪,她就如此骄纵蛮横、言行刻薄。
所以虞铮知道,魏玺烟的道歉多半不是真心的。
舞夜楼是魏玺烟名下的铺子,平日里都是请专人打理。
明面上,这里的管事姓赵。其实,舞夜楼真正的东家是魏玺烟。
背靠着平康长公主的势力,舞夜楼很快就坐上了京中酒肆界的龙头宝座。
“国公爷,楼上请。长公主殿下已经在潇湘阁等候您多时了。”
赵管事说这话没有可以降低音量,所以旁边有不少人都能听得见。
“我的娘啊,国公爷是什么官啊?听上去怪厉害。”
“这你都不知道?头一回来京城吧?”
“老李他之前在乡下种田的,当然不知道。”
“我跟你说,国公爷是很大很大的官,比咱们京畿老爷还大。”
(京畿老爷,指的是京畿内史,负责都城的基本政务
“瞎说!”
“你懂个屁!”
……
二楼是贵宾雅间,一楼是日常散座。
在一楼消费的客人,最多是有点闲钱的普通百姓,谁见过国公爷这样的大人物呢?
更别说长公主了。
魏玺烟往日来这里,都不曾像今日这般亮明身份。
舞夜楼因为方才这场刻意的营销,日后繁华暂且不提;只说虞铮一进舞夜楼,心中就多了几分异样。
这种规模的酒楼生意,怕是京城的独一份吧。
楼内的整体布局是回字叠环的样式,当中又用墙角的转折巧妙地间错开来。
大堂中央是一面圆形的歌台,此时还空无一人。
见虞铮看向那歌台,赵管事笑着说:“眼下还并未到歌伎登场之时,公爷若有心观赏,日后可以常来舞夜楼。”
虞铮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出言回答。
少顷,几人走到了二楼东侧的潇湘阁。
“殿下,国公爷到了。”
“请他进来。”
“是。国公爷,您里面请。”
旁边的随从打开房门,虞铮抬步走了进去。
此时,魏玺烟正坐在案前点香煮茗。
看见虞铮走进来,她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
让人见了总觉得怪异。
“虞大将军请坐吧。”
魏玺烟伸手指了指左侧的坐席。
“谢长公主殿下。”
虞铮不愧是世族出身,这礼仪规范的确做得挑不出错。
“尝尝,这是今岁蜀地新上贡的玉山茗。”
魏玺烟小心翼翼地从陶锅中倒出荼饮,随后让侍女将杯子递到了虞铮那边。
其水光清亮,芳香四溢,果真是难得一见的佳茗。
“虞将军,以后本宫便不叫你国公爷了,总觉得把人都喊老了。”
“殿下自便就行。臣不在乎是何称谓。”
“好。”魏玺烟笑着应了一声。
虞铮只觉得心头的怪异感更重了。
长公主何时这般温良过?
明明昨晚在宫里时,她看向他的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厌恶和鄙夷。
魏玺烟能道歉,已然令他惊诧。
而今她如此平静和善,让虞铮不得不有所戒备。
“殿下今日邀臣前来,不知是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