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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温良
    “奴还要回去给殿下复命,就不打扰将军了。”

    “吴内官慢走。虞湛,你去送一送。”

    “是,将军。吴内官,这边请。”

    ……

    送走了公主府来的人,虞湛又回到虞铮的身侧。

    “将军,您为何对一个内侍如此客气?公主昨日的话简直难堪入耳,您竟然就这么忍下去了?”

    “不然呢?”虞铮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反问道。

    “这也太敷衍了点。一句道歉,一场宴席,就这么轻松地揭过去了?”

    “虞湛,此事莫要再提。殿下说她喝醉了,便是喝醉了。醉酒后人都可以认错,说的话自然也当不得真。”

    说完,虞铮略带警告地给了他一眼刀。

    虞湛不是傻子,他也懂。

    他只是替将军鸣不平。

    不管这背后的事实如何,长公主都已经给出了台阶,他们再不顺着下,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他们将军太憋屈!

    魏玺烟坐到了铜镜前,开始让沐月为她装扮。

    前生和他做了多年夫妻,她也不知虞铮究竟喜欢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钗环。

    得了,为何要他喜欢?

    她自己觉得好看,就如何打扮。

    同她这么一位风姿窈窕的大美人睡了好些年,也没见他对她动过心。

    虞铮该不会真的在外面有别人吧?

    陡然间,魏玺烟的脑子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真是岂有此理!

    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女子?

    比她尊贵的女人,没有。

    比她美丽的女人,也许有,但没有她尊贵。

    就这虞铮都不对她动心。

    他是想上天娶神仙么?

    虞铮自然娶不得神仙。

    但魏玺烟装扮整齐之后,称一句神仙妃子也不为过。

    层叠裙裾勾勒如柳细腰,发簪云冠花钿,身系兰绢香草,亭亭玉立,行如微风。

    要是真装起淑女来,只要不言语,魏玺烟也绝不输京中的任何一个贵女。

    “殿下如此美貌,和大将军真是般配。”

    这种气派,如何配不得大衍的英武功臣?

    魏玺烟站起身,轻轻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她当然配得上,她配他八百条长春街都不带转弯的。

    虞铮回到自己的长风院,坐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想通魏玺烟此举的深意。

    她这般性情反常,到底是想做什么?

    即便他多年来不常在京中,却也知道她平康长公主素有威名。

    十岁的时候,虞铮从北疆回京;后被先帝选中,去做太子魏延鋆的伴读。

    而魏玺烟比他小四岁,同在太学馆读书习经。

    因为她是太子胞姐,几人常常见面,所以便认识了。

    然而从那时起,虞铮就见识过魏玺烟的厉害。

    她在太学馆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意告假,把夫子都气走了好几个。

    而且在交往之中,她也从来不讲与人为善、温和宽容。

    今天毁了哪位县主的课业,明天又扯某个贵女的头发,她的跋扈并非嘴上说说而已。

    甚至,就因为有次虞铮帮江阳郡主捡了一只毛笔,魏玺烟就大发雷霆;把江阳郡主和虞铮的书案全都给掀翻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虞铮至今还记得,魏玺烟当时满眼嘲讽地看着他,说他一个克死自己亲娘的灾星有什么资格在太学馆读书。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这番堪称恶毒的话,竟然是从一个嫡公主的口中说出来的。

    小小的年纪,她就如此骄纵蛮横、言行刻薄。

    所以虞铮知道,魏玺烟的道歉多半不是真心的。

    舞夜楼是魏玺烟名下的铺子,平日里都是请专人打理。

    明面上,这里的管事姓赵。其实,舞夜楼真正的东家是魏玺烟。

    背靠着平康长公主的势力,舞夜楼很快就坐上了京中酒肆界的龙头宝座。

    “国公爷,楼上请。长公主殿下已经在潇湘阁等候您多时了。”

    赵管事说这话没有可以降低音量,所以旁边有不少人都能听得见。

    “我的娘啊,国公爷是什么官啊?听上去怪厉害。”

    “这你都不知道?头一回来京城吧?”

    “老李他之前在乡下种田的,当然不知道。”

    “我跟你说,国公爷是很大很大的官,比咱们京畿老爷还大。”

    (京畿老爷,指的是京畿内史,负责都城的基本政务

    “瞎说!”

    “你懂个屁!”

    ……

    二楼是贵宾雅间,一楼是日常散座。

    在一楼消费的客人,最多是有点闲钱的普通百姓,谁见过国公爷这样的大人物呢?

    更别说长公主了。

    魏玺烟往日来这里,都不曾像今日这般亮明身份。

    舞夜楼因为方才这场刻意的营销,日后繁华暂且不提;只说虞铮一进舞夜楼,心中就多了几分异样。

    这种规模的酒楼生意,怕是京城的独一份吧。

    楼内的整体布局是回字叠环的样式,当中又用墙角的转折巧妙地间错开来。

    大堂中央是一面圆形的歌台,此时还空无一人。

    见虞铮看向那歌台,赵管事笑着说:“眼下还并未到歌伎登场之时,公爷若有心观赏,日后可以常来舞夜楼。”

    虞铮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出言回答。

    少顷,几人走到了二楼东侧的潇湘阁。

    “殿下,国公爷到了。”

    “请他进来。”

    “是。国公爷,您里面请。”

    旁边的随从打开房门,虞铮抬步走了进去。

    此时,魏玺烟正坐在案前点香煮茗。

    看见虞铮走进来,她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

    让人见了总觉得怪异。

    “虞大将军请坐吧。”

    魏玺烟伸手指了指左侧的坐席。

    “谢长公主殿下。”

    虞铮不愧是世族出身,这礼仪规范的确做得挑不出错。

    “尝尝,这是今岁蜀地新上贡的玉山茗。”

    魏玺烟小心翼翼地从陶锅中倒出荼饮,随后让侍女将杯子递到了虞铮那边。

    其水光清亮,芳香四溢,果真是难得一见的佳茗。

    “虞将军,以后本宫便不叫你国公爷了,总觉得把人都喊老了。”

    “殿下自便就行。臣不在乎是何称谓。”

    “好。”魏玺烟笑着应了一声。

    虞铮只觉得心头的怪异感更重了。

    长公主何时这般温良过?

    明明昨晚在宫里时,她看向他的眼神中还带着浓浓的厌恶和鄙夷。

    魏玺烟能道歉,已然令他惊诧。

    而今她如此平静和善,让虞铮不得不有所戒备。

    “殿下今日邀臣前来,不知是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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