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到贺永成的声音,正有些焦急的眯着眼睛向门口张望着。
嘴里缺牙漏风,含混不清的叫着贺永成的名字。
贺永成一进门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他半侧着身子坐在炕沿边上。
“奶奶,这叫眼药水,专治你眼睛的。
你躺下,我帮你上,一会你就能看清了。”
老太太一听,一边埋怨着他乱花钱,一边却是听话往下挪动着身子。
小芳平时早就跟着妈妈去厨房忙活去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爹娘和哥哥去地里干活时,家里只剩下她和奶奶两个人。
小芳不但能照顾好奶奶,还早早就学会了做饭。
只不过小手上常常新伤没好,又添旧伤。
她今天没跟着妈妈去厨房,是因为刚才哥哥说的明天送她去上学。
这是小芳只有在梦里实现过的。
她麻利的帮着奶奶垫好脑袋后的枕头。
还贴心的让出窗户射进来的仅有的光亮。
站在哥哥身后,探出小脑袋认真的看着哥哥的一举一动。
她是想学会了怎么上药,以后她每天可以给奶奶眼睛上药了。
药水刚滴进去,老太太就睁大眼睛说他现在的眼神儿都能认绣花针了。
贺永成告诉奶奶,上完药不能马上睁开眼睛,让她闭目养神,效果会更好。
老太太不停的嗯嗯的答应着听话的合上了眼睛。
眼角处流下一串不知是药水,还是眼泪。
贺永成拉着小芳走出里屋,刚一出来小芳就忍不住瞪着大眼睛问道:
“哥,你说明天送我去上学,是真的吗?”
贺永成伸手揉了揉小芳杂草一样的头发,疼惜的说:“当然,哥会供你上完小学上中学,上完中学读高中,还要供你读大学!咱们村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就是我妹!”
还没等贺永成说完,小芳眼睛一下子变得晶莹,大颗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
她急忙用袖子一把抹去,满脸都是惊喜的笑容。
“哥,我一定好好学习,等我挣了钱,也跟你一样孝顺奶奶和爹娘。
小芳还会给哥攒钱娶媳妇儿!”
这几天小丫头是偷听到娘和爹偷偷说给哥娶媳妇攒钱的事,就记在了心里。
贺永成被妹妹给逗笑了:“等你挣钱给哥娶媳妇儿,那哥还不成了老光棍了!”
“哈哈哈。。。嘿嘿嘿。。。”哥俩笑成一团。
大门一响,贺老三扛着一把锄头回来了。
他是个地道的农民,祖祖辈辈都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他们哥仨个当中,大哥最精明,二哥最滑头,到了他这就剩下最闷了。
贺老二小时给他取了个绰号:闷葫芦。
他性格就是少言寡语的,一天到晚也说不上几句话。
就是那种农村里典型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
但不能不承认,贺老三是全村及至十里八乡种地的行家里手。
他没上过学,只是凭着自悟,就能清楚的掌握了所有庄稼地里的门道。
人又是出奇的勤快,他种的地总是比别人家的收成好。
听说马上各家各户按人口能分到地,他终于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凭他种地的本事,总能让一家人的日子变好。
他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里散发出的肉香,还有屋里哥俩的笑声。
他把锄头立在门后,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小芳这时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见爹回来了,就高兴的跑了过去。
“爹,哥说明天送我去上学!”
贺老三又恢复了木讷的表情,像是没听到一样。
小芳也不在意,他爹一向就是这样的。
贺老三背着手走进屋子里,刚才小芳的话,他只当是他哥哄她开心的。
上尖的一大盘子红烧肉炖土豆,在赵桂兰的手中冒着热气端了上来。
“过年喽!过年喽!呵呵呵。。。。”老太太吸着鼻子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这个菜。
“奶奶,不是过年!以后你想吃红烧肉就能吃,咱可以天天过年!”贺永成夹了一块颤颤微微的肉放进奶奶的碗中。
这边的肉香味顺着风飘进了一墙之隔的贺老二家。
贺老二把手里的窝头一扔,气呼呼的骂道:“没良心的闷葫芦,吃肉也不孝敬他哥!!小心全家噎死!”
最小的三丫头贺小丽也翻着白眼,表情跟她爹如出一辙:“就是的,爹,你不好意思去要,我去!”
说着丢下手里的筷子,就跑了出去。
来自贺老二一家负能量加18,加19。。。。。
“永成,家里知道你孝顺,但这钱不能这么个花法。
以后卖鱼的钱啥都别买了,你刘婶家大姐去给你提亲了。
是她婆家那一个秦家姑娘,长相是千里挑一,性子温柔,还特别能干。
真要是这门亲事能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刚才买的布料,明儿个妈先给你缝条新裤子,相亲时,可不能再穿这打着补丁的了,呵呵。。。。”
说完,赵桂兰夹了一块土豆,心满意足的吃着。
贺永成没想把这钱的事实说,不是他跟爹娘藏心眼。
是因为他不想给一辈子过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老实巴交、与人为善的父母添负担。
《论语·季氏》有云“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放在人性中就是: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
村子里五十几户人家,有超过三十家都姓贺。
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可都算的上是本家。
这要是让人知道,他们家有这么多钱,怕是借钱的人会把门坎子踩平。
不但会让父母因为这巨款提心吊胆,还会惹来大麻烦。
贺永成早就在路上想好了办法。
他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大门咣的一声被从外面踹开。
贺小丽迈着六亲不认的外八字,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