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帝都吗？”
从山腰上向远处眺望，刚好能窥见鲁普加纳的一角，即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恢宏。
因为帝国是尚武之地，就连都城都完全是一座为战争打造的要塞。
“看够了就赶紧走吧，天色已经不太好了，要在彻底黑下来之前赶到贝内迪克特领。”
……
不过就算紧赶慢赶，也还是在星光的指引下才看到了房屋的轮廓。
这次大家没有住进贵族的宅邸，因为这片领地上还有尸兵在活动，所以只是悄悄地在村庄边缘找了间屋子。
近卫们检查房间的空档，文森特眺望着不远处的贵族宅邸，嘴里还在低声念叨。
“贝内迪克特啊……”
“怎么了？勾起什么回忆了吗？”
“不，好吧算是，不过记忆不是很清晰了，看来当年没有强力的竞争对手呢，不足以让这个家族在我这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见昴还是一脸惑色，文森特向他解释：
“帝国的皇帝不是通过血脉继承的，而是由一种名为选帝之仪的仪式，从帝国所有有资格参加的人里面决定出来。说是仪式，其实就是候选人之间的厮杀罢了，活到最后的赢家，就能登上帝位。”
“还真是符合我对帝制社会的刻板印象。”
昴随即又想到什么，他问文森特“说起来你的姓——弗拉基亚，不就是帝国的名字吗？”
“继承了帝位当然要这样称呼。”
“也就是说你原本也是帝国这些贵族中的一个，那你原来的姓是什么？”
文森特侧着眼注视昴，说出了一个名字：“亚贝尔克斯。”
“诶？亚贝尔……亚贝尔克斯？那不就是……！？”
“没错，我们相遇的那里，就是我家族的领地。”
“那你怎么表现出一副不熟悉的样子？”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王宫里学习了，稍大点之后就开始做参加选帝之仪的准备了，成为皇帝之后更是没怎么回过家族领，当然不熟。”
看来当皇帝也很累啊……
不过昴也算是知道为什么托亚在自己看到地下室的笼子时拼命替亚贝尔克斯家族解释了。
虽然文森特看起来也完全不像那种人，但毕竟嘛，皇帝的名声还是得好好维护住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亚德士站在门框里望着这边。
“检查完毕，没有危险。”
昴和文森特走进屋子，近卫们已经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休息着了。
“我只希望这次不要再遇到上次一样的破事了。”
“那家伙应该没有追着我们过来吧？”
“闭嘴吧你。”
“好了，都快点休息吧。亚德士，安排几个人轮流守夜。”
“是。”
文森特拍了拍昴的肩膀。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要往更远的地方走。”
“去哪？我一直以为你是要去帝都。”
文森特笑了笑：“剑奴孤岛。”
……
“喂！阿皮，今天去城墙站岗了没啊。”
“去啦～不去没肉吃啊。”
被称作阿皮的兔人坐在家门口，和邻居的单眼族打着招呼。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过最近城外的尸兵又变少了，算是个好消息吧。”
“说不定和上次一样呢，现在是变少了，指不定啥时候又多了。”
“少说丧气话吧，对了，狩猎队又在招人了，我打算明天去试试。”
“怎么了？又死了人？”
“听说是遇到大型魔兽了，死了七八个。”
阿皮咂着嘴，把脑袋靠在椅背上望着夜空“那你可得小心点，这附近我可就剩你一个邻居了。”
“放心吧，我还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咦？我钥匙呢……”
“就你那老胳膊老腿的……”
阿皮摇摇头，继续望着天发呆，邻居还在身上翻来翻去的找钥匙。
今天的云有点多，星星不像往常那般明亮，街市那边遥远的喧闹声轻挠着耳朵，困意很快涌上心头。
阿皮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就要起身回屋。
他突然注意到天上有一团很突兀的黑色，在遍天的繁星中间，出现了一块缺失，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把那一片的星星一口吃掉了一般。
“嘶……我钥匙……不会落在酒庄了吧？”
“喂，老贝克，你眼神好，你看看天上那是什么？”
“我急着找钥匙呢，别逗我。”
“不是，是真有事，你快看看。”
老贝克不耐烦地回头望天，他的那一只独眼顿时瞪大了。
“快……快……”
“快什么？”
“快、快去拉警报！”
低沉的号角和清脆的响铃交织在夜空，惊醒了这座刚刚憩下的城市。
尤尔娜走上挑廊，高塔上能较为清晰地看出来天空上飘着一道黑影，它扇动着翅膀悬停在高空，从轮廓来看像是某种大型的鸟类，但在星光和月光之下，身上一点反光都没有，仿佛身体会吞噬光线。
“看起来比人的个头还要大，如此反常的出现在城市上空，极有可能是魔物。”
魔都的军队还在集结，天上的怪鸟却突然有了动作。
它收起双腿，用翅膀包裹住自己蜷成球形，尤尔娜顿时心头警铃大作，她一把拽住坦萨闪到墙后。
“嘣——”
无数的黑线从怪鸟身上飞射而出，轻易的穿透了一面面墙，扎入地面。
“小心！”
老贝克扑过去把阿皮拉到地上，一根黑线瞬间穿破了阿皮的房子，老贝克和阿皮刚抬起头，面前顿时碎石迸裂，一根黑线笔直地插在离两人几公分的位置。
阿皮盯着眼前这差一点要了自己命的玩意儿，黑线顶端似乎连着什么，虽然黑到完全看不出细节，但轮廓却很是眼熟的东西，“这是……羽毛？”
“嘎…嘎……”
线条绷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怪鸟蜷成的圆球开始水平旋转。
裂纹在房体和地面上扩散，球体越转越快，石砖、木头、街道，断壁，勾住的物体被卷到空中，缺失了支撑的房屋向一边倾斜，被掀起的地面露出下面的基石和坑道。
球体逐渐停止旋转，被卷起来的物体落到它的正下方，垒成一座破碎的小山。
怪鸟展开双翼，落脚在山巅，漂浮在它周身的两只眼睛，俯视着在顷刻间化作碎石瓦砾的城市。
废墟上，一顶还没完全碎掉的棕红色屋檐突然炸开，一道白色的倩影如利箭射向高处的怪鸟。
一颗眼珠的背面吐出一把形状奇异的长条状物体，一侧锋利，形似长刀。
怪鸟用脚爪抓住地上的刀柄，凌空一跃，刀尖撕裂的空气形成一道无形的风环萦绕周身，只听得一声“铛！”怪鸟用刀接住了尤尔娜的烟斗。
“什么！”
尤尔娜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怪鸟一力下压，将尤尔娜劈飞出去，好在坦萨及时出现，接住尤尔娜的后背。
怪鸟抛起爪中的刀，刀身转动，上面有几道光滑处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啪”
刀被怪鸟踩在脚下，它侧头望着下方被打跪在地的尤尔娜，竟慢慢站直了身躯。但即便是站起来，它的翅膀依旧有一半的长度拖在地上。
怪鸟抬起翅膀，“噌”的一声，细长的利爪从翅膀顶端出鞘，他它就以这样的姿态矗立于魔都现在的最高点，静静地注视着尤尔娜，仿佛是在等待挑战者。
“坦萨，你去疏散剩下的还活着的居民。”
“尤尔娜大人，你呢？”
尤尔娜上前一步将坦萨挡在身后，面色不善地晃了晃烟斗，上面的破损立即恢复如初。
“当然是拖住这怪物，然后，用那招了结它。”
银发的精灵耳朵微微动了动，她转过头望向远方。
“怎么了，爱蜜莉雅大人？”粉头发的女仆关心地询问。
“不，没什么，好像听到那边传来了爆炸声，从一段时间之前开始那边就有点吵闹的样子。”
“可能是有其他的幸存者在抵抗尸兵，在清理完这边之后，要转道去看看吗？”
“嗯。”
“爱蜜莉雅大人，这边又抓到了十几个尸兵，麻烦你了。”
“啊，好的。”
蓝发的女仆拖过来一群被链子绑住的尸兵，后面一个金毛的少年正吃力地拖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过来，一张凶恶的脸都因为太用力而扭曲。
“我说，为什么轮到我的时候就要一次性拖几十个人啊……”
爱蜜莉雅用魔力把这些尸兵通通冰封，微笑着慰问大家“雷姆辛苦了，加菲尔也是。”
“加菲尔身为男人就应该承担更重的体力活，在场的都是淑女，你要谁来替你分担？”
“不是啊，不是还有罗兹瓦尔那个家伙在吗？”
“哦哟，正好听到你们在谈论我～吗？”
化着小丑妆容的男人从天而降，罗兹瓦尔没有穿着平常那套夸张的服饰，而是一身更正式也更显得低调的深蓝色燕尾服，当然，他还是忘不了他的小丑妆。
“我看到东南方向还有一座城市，距离不算太远，不过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妙～呢。”
“诶？那边的人遇到危险了吗？”
面对爱蜜莉雅焦急的提问，罗兹瓦尔只是把食指放在唇前，只用一只眼睛看人。
“放心好了。那边的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往这座城市来了哦。”
……
“果然如我所预料的，盖库拉也沦陷了。”
文森特收起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一样的物件，拉动缰绳把龙头调正。
“走吧，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如果我们动作快一点的话，应该可以在明天抵达格拉莱西亚。”
文森特望了昴一眼，又补充到“是坐落于剑奴孤岛对岸的城市。”
夜晚，一行人在一间小村落歇脚，一路上能见到的尸兵数量越来越少，近卫们检查了村子后竟然一个尸兵都没发现。
“看来王国前线的压力很大啊，斯芬克斯把尸兵都召集了过去，但是这样也意味着后方亏空，真是给我们机会啊。”
昴对文森特的乐观不置可否，“她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把后背暴露出来肯定有她的底气，班杜拉大概率就在帝国，说不定［石块］就在他手上。”
“真到了那种时候，也会有办法的。”
昴想不出来文森特的自信来自于哪里，除开皇帝的地位，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手下也没有强到离谱的可用之人。
昴到湖边吹吹风，却看到那位老兵站在浅水里，手里拿着个袋子往外抛着什么。
昴没有打扰他，亚德士收起袋子转身上岸后也看见了昴，朝他点头问好。
“你刚刚在做什么？”
“那是阿盖多的骨灰，他是乡下出身，家乡就有这样的一片湖泊，死后想要葬在能看到湖的地方。”
昴突然想起了托亚，他的尸骨还留在亚贝尔克斯宅邸的异空间里，和那三十八个被他拾好尸骨的同僚一起。
亚德士似乎从昴突然低沉下来的表情上看出来了什么，他把大手拍在昴的肩膀上。
“不用在意，身为军人，处在乱世，身死他乡是无可避免的遗憾。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最好的怀念方式，就是带着他们的那份信念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把敌人彻底赶出我们的家园。”
“如果还有机会回去的话，我要把他们都带出来。”
这位一向严肃的老兵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替他们谢谢你。”
一夜无话。
只经过了短暂的休息，昴一行人在天还未亮是就踏上了路途，当第一缕晨曦自山巅跃出，文森特站在一处山头，指向下方。
“那就是剑奴孤岛——基奴海布。”
昴顺着文森特手臂的指向望去，被包裹在群山和森林之间的湖泊，中心有一座占据了湖面近一半面积的岛，而岛上一座圆形的建筑又几乎占满了整座岛，冰冷的城墙，从外面几乎看不到任何屋子，只有一片像是球场的空地，但听这座岛的名字，恐怕说是角斗场更为合适。
这根本就不是要塞或者堡垒——而是监狱。
“放着魔都那几千人的军队不用，你不远万里到这边来招揽犯人？”
昴一脸怀疑的看向文森特，文森特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自信的笑容。
“魔都的军队我没动是因为那时还有那个……嗯……普什么来着？”
“浦狄多雅。”
“对，那个家伙在附近虎视眈眈，大批人马出动必然会惊动它，那可不是凭借人数就能杀死的怪物。至于为什么到剑奴岛来……”
文森特对昴神秘一笑：“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这里可是有着两把杀手锏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