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身旁的裂缝上，准确说是那只眼珠上。
如果能亲眼看见里面的景象，或许可以证明到底谁才是对的。
“线索还是太少了，我们还没找到皇帝。”昴指了指裂缝“这个就是我们的第二次机会，或许我们还能找到什么。”
托德一脸怀疑地看着昴“你确定？先不说里面有没有危险，我们还不知道回来的方法。如果是时限，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进去，如果是别的条件，万一你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又怎么办？如果……”
“我会有办法的。”
还没等托德说完，昴的一句话就让托德失了声，他脸上的表情托德见过，那是对自己的实力极度自信的表情，他的眼神非常决绝，似乎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失败。
但那眼神的底层，似乎还埋藏着某种悲愿。
托德皱了皱眉，他似乎有所猜测，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昴看了看托德和托亚两人，一个在思考，一个畏畏缩缩地看着自己，“那么，我去了。”
“等一下。”
在昴刚刚抬起手的时候，托德叫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哈？！”
昴大小眼地盯着托德“不……不是，我就先不问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这个东西能不能送两个人过去都不一定呢。”
“那就用最简单的方法试试。”说着，托德把一只手搭在了昴的肩膀。
下一秒另一只肩膀也微微一沉，昴回头一看，托亚也抓住自己。
“我已经进去过一次，或许有些地方我可以帮忙。”
“那……好吧……”
就算出了什么事，反正也能重来。
虽然这样想，但昴依旧内心忐忑，抱着这样的心情，昴伸手去触碰眼珠。
本来盯着昴的脸的眼珠，突然把视线转向昴的手，还差一点碰到的时候，眼珠自己跳了出来撞向昴的手心，昴下意识缩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眼珠到手的瞬间，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扩散开，在空气中扬起看不见的波纹。昴知道，虽然四周景色没有变化，但他们已经进入了裂缝那边的世界。
“我们已经进来了。”
感受到双肩上的手，昴知道托德和托亚也顺利地一同穿过了裂缝。
托德隐秘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感觉有任何变化，托亚则显得比较兴致勃勃，他指着拐角说“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了。”
托亚探头往拐角那端张望，却一下子愣住了。
昴也走了过去，眼前的场景让他顿感不妙——本该是楼梯口的位置，变成了另一条走廊。
托德也看着这一幕面色低沉“是空间发生了变化，还是说……”
“喂！谁在那！”
走廊里突然响起第四个人的声音，在昴他们所站着的这条走廊的那一头，站在一个年轻男人，虽然脱掉了大部分装甲，但也看得出来身上是帝国军队的制式服装。
“阿盖多？”托亚喊出了男人的名字，昴顿时了然，对面这人也是皇帝的近卫之一。
但是与托亚略带疑惑的平淡不同，对于这场相会，昴看到阿盖多本就有些憔悴的脸立马变得煞白，他指着这边的剑都拿不稳，“咣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尖叫着跑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昴和托亚呆若木鸡的眼神的注视下，从阿盖多刚刚消失的房间里涌出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的高大老兵手持一把长柄战斧，一个人就挡住了整条走廊，他先是用目光扫过昴的脸，在托德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神情复杂地看向托亚。
“你……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啊？”
托亚有些迷糊，他摸了摸头发，双眼净是迷茫。
“那，那、那不然呢？”
……
“原来如此，我大概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在听闻昴等人的自述后，文森特露出一副自信的表情点了点头。
“所以，能不能不要这样像犯人一样把我们围着啊。”
昴、托德和托亚坐在地毯上，周围站着一圈全副武装的大汉，虽然昴要打倒这些人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但此番此景总是让他联系到不太妙的事情。
亚德士看向皇帝，文森特摆了摆手，近卫们纷纷把武器收了起来。
“暂时相信你们不是这个奇怪的空间创造出来的假象吧。”
“我很确定自己不是，我倒是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正的皇帝。”
看着面前这张作为皇帝来说未免年轻的过分的脸，昴不甘示弱地在嘴上进行回击，文森特颇有兴趣地看了昴一眼。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到帝国来，不过这个话题还是在有空闲谈的时候再说吧。”
搭配上文森特玩味的笑容，这句话让昴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是，在此之前自己也算是在王国做了不少大事，如果是皇帝的话，只是出于对露格尼卡这个老邻居的关心就有很大可能听说过自己的事。
文森特没有在这里当场拆穿也是给了昴一个面子，毕竟怎么说昴也是给他们带来一丝出去的希望的人。
“我先确定好，那个眼珠在你们手里吧？”
昴把手中的眼珠递向文森特，文森特倾着身子端详。
那眼珠通体呈深紫色，生着细狭的竖瞳，瞳孔四周如同晕开的金色水墨，还有一层淡淡的乳白色。
单是这样看的话，并没有显得很奇特的地方，只像是普通的某种魔物或者龙的眼睛。
“收回去吧，我不是向你索要，这个东西还是放在你身上比较合适。”
昴疑惑地收回手，明明一开始说不相信的是他，现在说放心的也是他。
“那个怪物的能力很简单嘛。”
文森特笑了一声，如胜券在握一般。
“和阴魔法的异空间魔法类似的效果，只是它可以一次性创造两个与现实重叠的异空间，但是弱点也很明显，那个眼球应该就是创建异空间和出入异空间的必须道具，通过你们的描述，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出去了。”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解谜方式，两个裂缝就是锁，眼球就是钥匙，只是布置者把钥匙交换插在了错误的锁上。”
文森特看向托亚“你在地下室的裂缝进入异空间，到了二楼就自动回到了现实，那么我们只需要反过来就行了。”
亚德士也撑起下巴“但是我们被困在了二楼，该怎么去地下室呢？”
“当然有办法。”
文森特保持着他自信的笑脸，对所有人宣告。
“别忘了一楼的厨房和浴室都会在二楼出现，那么地下室为什么没有可能也出现在这些混乱的房间中的某一个呢？”
“但是我们每天都会记录房间的变化，这么多天都没有发现过……”
“地下室是用活板门进出的，那么它的入口自然也不会是与平常的门连接的——”
文森特指了指地板“——你们有好好看过地面上的东西吗？”
近卫们面面相觑，文森特拍了拍手“好好好，现在，立刻，去找。”
近卫们一哄而散，文森特瞅了一眼托德和托亚，托德识趣地也往外走，顺便还把不懂事的托亚一并拖了出去。
文森特一边用火钳扒着壁炉里的木柴，一边不回头地念叨。“这群人几乎全是新兵，除了亚德士都太年轻了。”
什么意思？是跟我抱怨这些兵不好带吗？
“斯巴鲁（菜月昴，嗯，这个名字叫起来有点绕口，听起来也不像是帝国人和王国人会取的名字。”
文森特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来盯着昴。
“王国的五位龙之巫女之一的骑士，而且还是最特殊的那位半精灵的骑士。讨伐白鲸，歼灭魔女教，神奇的大范围增益魔法——这样的贵人，来到我们帝国有何贵干啊？”
随着自己的底细一条条被文森特列举出来，昴的心也逐渐悬起。只能说不愧是皇帝吗？这种情报的搜集能力，和信息的处理能力，除了在帝国遭难之后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昴在心里权衡了一二，还是把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了文森特，从冰湖战役到浦狄多雅。
“斯芬克斯果然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向更远的地方了吗……”
文森特嗤笑着斯芬克斯的贪婪“帝国可还没有灭亡啊，就这么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要是不给她狠狠来一下岂不是太便宜她的这股傲慢了。”
奸诈的笑容在文森特脸上一闪而过，又变成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昴还在对文森特这项快速变脸的能力感叹的时候，皇帝又开口问他：
“你说你是被斯芬克斯的魔法打中之后，就被传送到帝国了。她应该不会这么好心送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火魔石到自己的后方吧？”
昴闻言也绷紧了脸，“啊，我也觉得对我施展传送魔法的另有其人，再结合一到这边就遇到两个这样的怪物，我大概猜到是谁的手笔了。”
文森特露出赏识的笑容“看样子我们猜测的是同一个人呢——你还真是受人欢迎，费这么大劲，看来他很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毫无疑问班杜拉一直在引导自己去做他想让自己去做的事情，如果是作为幕后黑手，他的手段一点也不高明，目的过于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但偏偏自己无法拒绝，从一开始他就在推着自己往他预定的方向走着，一边在心理上逼迫自己，一边用无法反抗的武力强迫其他人成为按照既定路线行事的群演。
但在意识到这一切之后，昴想要直面班杜拉的心情反而更加急迫，他要揭开那三张面具下的脸，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伊索纳。
“可恶，这不是显得我像是自投罗网的吗……”
“陛下——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了！”
被呼喊声吸引了过去，葛路比站在走廊里朝循声而来的两人招手，跟着他走进一扇门，里面竟然是厨房。
“说起来，之前厨房里的食物莫名其妙消失，我还以为是有人偷吃，现在看来应该是在外面世界的你们拿走了吧？”
葛路比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昴说。
“哈？！还会这样的吗？”
在另外一个异空间造成的破坏对现实和这个异空间都没有影响，但食物却会被消耗吗？
“可能是现实的优先度更高吧，如果现实发生变化，它创造出来的异空间也会受到影响，不过也可能是食物这种东西无法在异空间被真正复制出来。”
文森特说着自己的猜想，他和昴两人已经走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近卫们让开路，这是厨房的一面墙的正中心偏左对着的地方，原本堆积在活板门上方的桌子和杂物已经被清理开，地板上还能看见残留的痕迹，与四周明显不同。
亚德士打开活板门，下面一片漆黑，但并不是堵住窗户的那种黑，只是正常的没有光亮的黑。
旁边的人递过来一盏灯，亚德士把手伸进去，灯光很轻易就照亮了一片地面，但是在活板门周围并没有看见梯子和扶手一类的可攀爬物件。
文森特朝亚德士行了个眼色，亚德士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把灯挂在腰间的剑带上，率先从活板门跳了下去。
他举着灯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朝上方摆了个手势示意安全。
文森特，昴，和其他人陆续进入地下室，拿着灯的人很多，灯光把四周照的亮堂堂的，昴打量着四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地下室的哪一部分。
“这……不就是裂缝在的那个房间吗？”
“哦？看来这是另一个入口。”
文森特刚说完，亚德士从拱门外面进来接话到“外面有很多笼子，这里就是他们说的地下室没错了。”
“看来这里本来是和厨房连接的仓库，在外面被改造成监狱后就把这边的门也封了起来，天花板也还有这么高，撤掉梯子后，在没有灯光的情况下很难发现上面的门。”
文森特又看向昴“你还记得裂缝在哪面墙上吗？”
“记得。”昴指了指拱门正对着的墙，“就在这面墙中间。”
文森特拍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了，现在按我们说好的方式，准备好。”
“我说……”
“怎么了？是谁的盔甲硌着你了吗？”
“虽然是有点但问题不是那个……这种场面未免太鬼畜了。”
十几个大汉的手摸在自己身上，总觉得浑身隔应，那个葛路比因为身高太矮，只能抓着自己的腿，而且因为后面和旁边都挤满了，他只能站昴的前面。
“那么，我要往前走啰。”
从托亚的描述来看，眼球可能到了裂缝附近的一定范围就会自动触发，所以他们不得不先站在距离墙面一段距离之外的地方，再一点点往墙的方向挪。
“可别松手了，不然可不好说能不能出去。”
昴手里举着眼球，一点点地往前挪，就在距离墙面还有大约三四十公分的样子，昴突然发觉四周弥漫的那股寒意陡然褪去。
身上的负担的份量一点也没少，昴大大松了口气，转身对所有人说：“我们已经出来了，可以放手了。”
托德率先松开手，其余人把目光投向文森特，文森特也松开手，说了一句“相信他。”
近卫们这才半信半疑地散开，亚德士看了看四周“我没觉得和刚才有什么不同。”
“我们被关进异空间里的时候也没有察觉。”文森特一句话让亚德士哑口无言，当然就算有别的理由，他也不敢用来反驳。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亚德士领头，众人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这边有梯子可供上下攀爬，依旧是亚德士打头阵，他推开活板门，观察了一会儿才出去。
在大约一半的近卫出去后，文森特却突然让开了位置，对身后的昴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昴愣了一下，让自己先上？这皇帝在打什么算盘？是还信不过自己吗？
不过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争的，昴欣然接受，先文森特一步上去了。
昴的屁股从门口消失后，文森特刚抓住梯子两侧的扶手要踩上去，就听见上面传来弓弦绷紧的声音，抬起的脚也不得不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