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昴眼神呆滞地盯着面前的书架，半晌才回过神来。
“只是晕过去了，这次没死？是有谁救了我吗？”
昴盘腿坐下，看着自己的手掌，用力握了握拳。
“疲惫感还没消退，虽然现在是灵魂状态，身体却好像也很累一样。这就是所谓的幻痛吧？”
之前在痛苦的时候，被艾姬多娜拉到梦之城中就清醒了过来，在书库不会这样是因为灵魂还在自己的身体中吗？
“也不知道莱茵哈鲁特那边的战斗怎么样了……”
话刚说出口，昴就觉得自己是笨蛋，“那个家伙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他吧……”
但一想到莱茵哈鲁特，昴就想起昨天莱茵哈鲁特和哥兹的对话。
“班杜拉知道我的能力，虽然并不奇怪，但他居然会利用我的回溯，这可不是好消息。”
只要掌握了自己的回溯时间和规律，班杜拉就可以做到通过杀死自己来扭转对他不利的局面，做好最坏的打算，班杜拉可能也不会被死亡回归洗掉记忆，那个时候就是班杜拉和自己两人之间的争斗了。
因为会保留记忆，所以不论什么招数都只会生效一次，谁先想到战胜对面的计划，就赢了。
不，不一定，班杜拉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无视掉阴谋诡计，强行杀死自己，那就还得重来，就算回溯到最近的时间点，他也会不断地杀死自己，直到自己回溯的次数消耗殆尽。
那么就得一开始策划好一切，有谁，拥有可以杀死或者困住班杜拉的能力？有谁……
但是能够想到的人里面，都和班杜拉有过交手，莱茵哈鲁特，莎缇拉，雷德，龙神，这些应该就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战力了，但是他们也没法……
难道只能祈祷神明了吗？
“啊。”
昴陡然灵光一闪，“神？”
“对啊，异世界怎么会没有神，神呢？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呢？”
如果班杜拉不是伊索纳，那么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可能违背自己的造物主。
如果班杜拉就是伊索纳，他作为界外的魔神，创世神应该也能把他驱逐出去，而且，如果他是伊索纳，说不定还有可以和平解决的余地。
“可恶……”
什么都是假设，没有一件可以下定论的事项，昴不想在这样被隐瞒下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像是被困在盒子里的蚂蚁，有足够的世界去探索，发现了世界的边界，却无法窥得其全貌，也无法理解盒子是什么，昴受够了这样无知的自己。
昴的目光挪移，定格在书架最下面一本厚得可怕的书脊上。
昴咽了咽口水，伸手把书从书架上取下，平放在地上。
翻开这本书会面临无法预知的危险，甚至可能对精神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这是一场赌博。
但也是昴手上唯一能够破局的关键。
昴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书页。
与此同时，遥远的帝都，冯卡突然打了个颤，一股电流穿过他的全身。
他对着窗户上倒映出的自己咧开嘴角“你果然没死，潘多拉。”
在玻璃反光的角落，一个纯白色的，宛若幽灵的少女趴在冯卡的肩头，亲昵地凑近冯卡的耳垂。
“ただいま（我回来了。”
……
“这是……什么？”
一片白色的空间，和伊卡洛斯的灵魂世界很像，空无一物，但不像伊卡洛斯那样是温暖的，这里冰冷，寂凉，像是坟墓。
“喂，小哥，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可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在这样寂寥的空间里突然有人说话，把昴吓了一大跳，昴循声望去，才发现这片空间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小女孩。
一头金发，蓝色的眼睛，肌肤宛如白瓷一般，穿着一身近乎透明的白色连衣裙，两侧系着红色的丝带，笑的时候会露出一口尖牙，但昴不喜欢她的笑脸，他感觉那是充满威胁性的假笑。
“你不是也在这里吗？难不成你不是活人？”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我的活着就和死掉的人没两样。”
昴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同情。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还活着？”
“你身上生者的气味太浓郁了，想注意不到都难。在这个只有死者灵魂的地方，你太显眼了。”
“死者的灵魂……这里莫不就是传说中的……”
“记忆的回廊，灵魂接受洗涤之所，世界一切的源头。”
昴盯着远方发呆，少女替他说完了剩下的话。
“而且我知道你来这里找什么，菜月昴。”
突然被陌生人的声音叫到名字，昴从愣神中清醒，皱着眉看向少女。
“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谁？”
少女弯下腰，斜仰起头盯着昴的脸露出坏笑“我啊，是前大罪司教，暴食担当，露伊?阿内布尔哟。”
大罪司教？！
昴向后跨一步，不是方便逃跑，而是摆出警惕的应战架势。
“啊啦啊啦，不要这么凶嘛，我都说过是前——大罪司教哦。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职位和权能，就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的啦。”
拙劣僵硬的演技，明明不擅长这种风格，却硬要装成可爱加诱惑的说话方式和表情动作。
“你是要来找伊索纳的记忆吧？”
见昴半晌不作声，露伊率先打开话题。
“啊……是。”
“应该有人警告过你不要翻开书了吧？为什么还是到这儿来了？”
不等菜月昴回话，露伊狠狠叹了口长气。
“真的是，你要是听话就没这么麻烦了。”
但随即她就笑着露出尖牙“不过我也是不喜欢听人话的类型呢。”
“啊～啊，真难选呢，两个魔女都要对我提要求，一个要我把记忆藏起来然后现在又释放，一个要我把记忆带回去给她，我该听谁的呢～”
露伊蓝色的眼珠狡黠地转着，最后把视线落在菜月昴脸上“我打算什么都不做，不如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吧，小哥？”
“什……？”
露伊的小手在空中挥过一道弧形，一本书浮现在昴的面前。
上面写着伊索纳的名字，但比昴在书库看到的那本要薄了许多，如果书库的那本是字典，现在这本就只有杂志的厚度。
是陷阱吗？对方是大罪司教，虽然现在不是了，但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相信的对象。
“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交给你选择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兴趣，而且既然哪方我都不好得罪的话，那还是交给在哪边都受宠的你来做比较好。”
昴神情郑重，伸手抓住了书本的一角。
“我能问一下，你是受哪两位魔女的命令？”
“唔……其中一位你很熟，是谁我就不说了，另一位说了你也不认识，她不存在于任何历史之中，所以我干脆也不说了。”
真是符合恶趣味的回答，但这样模糊的信息也足够昴猜到是谁了。
很熟悉的魔女，除了莎缇拉就只有艾姬多娜了，莎缇拉已经被班杜拉吃掉，那就只有艾姬多娜了。
另一位……自己不认识的？露伊敢这样笃定，那就是在她认为自己不可能见到的人，那也只有一个了——潘多拉。
昴盯着手里的书封面摩挲着下巴，露伊很狡猾地没有把这两个魔女和她们的目的对应起来，是想误导自己吗？
那从心理暗示的层面来想，她很可能故意把前后两次回答的顺序错开了，而且，艾姬多娜对伊索纳的记忆会出现在书库的原因也是一窍不知，那她应该不是把伊索纳记忆藏起来的人，她想要自己阅读伊索纳的记忆，这也符合她身为强欲魔女那庞大的求知欲会作出的行径。
但是，这样也就意味着，潘多拉是与伊索纳一边的？
昴可是亲眼见过潘多拉干的几件好事，这样的家伙怎么想都不是好人吧？
哦对，伊索纳也是邪神，那没事了。
但昴还是不相信伊索纳会是敌人，“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吗？”
那家伙伤害了爱蜜莉雅，如果遇到的话，昴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但如果伊索纳要包庇她的话……
昴低着头，眼睛被隐藏在刘海之下，抓着书本的手往下落了一点，露伊的嘴角咧地更开了。
但下一秒露伊的表情就凝固了，傻眼地看着昴毫无预兆地翻开了书页。
“你做什么！”露伊面色狰狞地朝昴扑了过来，准确的说是扑向他手上的书。
但书页被打开的瞬间，黑雾从纸张和文字里喷涌而出，眼前立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昴想要丢下书本，但有什么软粘的东西攀上了手臂，把自己捆地严严实实的同时，手也被缠住，根本松不开手指，同时手指在被撑开，书页似乎在一点点变厚。
耳边响起了露伊尖锐的惨叫声，还伴随着恐怖的，令人反胃的响声，昴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人体被某种无法描述的生物贯穿，在体内肆意游荡的场景。
这种可怕的幻想没有持续多久，四周在一瞬间寂静下来。
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皮合上了，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清晰，也能看到脚，但无论是脚下还是头顶，包括四周的一切都是纯粹的黑色。
没有其他事物，难以辨认距离。
昴突然捂住耳朵，一阵耳鸣侵袭着他的大脑。
从耳鸣中昴渐渐听到一段模糊的低语，很有节奏，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似乎是两个人在对话。
声音逐渐变得真切，昴听出来是一男一女。
男人的声音带有威胁的意思“你……界与我……关……东西给……虑放过你……”
这是什么语言？好像不是霓虹语，也不是这个世界本地的语言，但昴发现自己能听懂。
“你在……甘心丢……我能感……的恨意，因为……？是我对……精灵和魔女……还是……观览者……？”
观览者？那是谁？
又一个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出现，昴竖起耳朵仔细听。
男人的声音像是在压抑怒气，昴都能听见他在磨牙了“既然你知道，还敢让我陪你去玩过家家？”
“你的出现是基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你既然是我预料之外的个体，那也能给这个舞台添加更大的惊喜。”
“你真是tmd脑子有问题！”
“更正，本体并不具备生物的实质特征，没有‘大脑’这个器官，因此也不会患上相关疾病。”
“如果你那够自愿加入，就能维持演出的效果，强迫会影响你身为演员的发挥，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只能采用强硬的手段了。”
男人被气笑了“好啊，那也正合我意，既然你也不想给我想要的东西，那杀了你再拿也是一样的。”
舞台？演员？什么鬼？那个女人想要让男人做什么？男人会这么愤怒。
哦对了，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伊索纳，毕竟这是他的记忆。听他的话，他是想要从女人手上拿到什么东西，但是女人让伊索纳去“舞台”上“表演”作为交换？还是说就没打算给，反而要从伊索纳这里得到什么？
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听了半天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反而弄不明白的事情多了一大堆。
“咦？”
昴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团白色的光，就像是有人把这团包裹他的黑布捅了个窟窿。
昴凑近去看，白光陡然放大，一道身影砸朝昴砸过来。
昴吓的后退一步，不小心绊到脚，一屁股摔在地上。
刚刚砸过来的人从昴身上穿过，继续飞出去不远后展开身后的翅膀平衡住身体。
“那是……伊索纳！”
刚刚从自己脸上飞过去的人正是记忆的主人——伊索纳，他又一振双翼，从昴眼前飞快掠过，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模糊的色彩。
四周已经全变成了白色，感觉就和翻开书之前所在的记忆回廊一样。
在伊索纳对面的，是看不清面容和任何特征，只能从轮廓判断是个年幼的少女模样的人。
伊索纳挥舞手臂连接着的锁链，锁链一端的刀刃划过少女的身体，却像是砍中水流或空气一样，少女依旧完好地站在原地，哦，她是飘浮在空中的，应该说就像风一样无法触摸。
“徒劳。”
少女伸手抓住一根锁链，伊索纳用力拉扯却无法动其分毫。
少女举起另一只手对着伊索纳张开掌心，下一秒五颜六色的魔法产物凭空产生，在瞬间贯穿了伊索纳的身体，变成了一个两面都是刺的刺猬。
伊索纳没有了动作，让昴的心也悬了起来，好在没一会伊索纳又抬起头，他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一根黑色的羽毛缓缓飘落。
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比少女更高的地方。
伊索纳低吼着，身躯扭动，他身后的双翼陡然伸长变大，上面浮现出许多无法言状的图案和身体部位。
在同时，四周的空气中荡漾起许多波纹，触手、眼睛、嘴巴、耳朵，还有看不出都是什么动物杂交出来的手臂、腿脚和头颅，纷纷从每一处的波纹中心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昴低头躲开头上一条掌心握着一只眼球，小拇指和大拇指变成耳朵的手臂，往稍微空旷点的地方挪了过去，虽然碰不到这些东西，但总觉得膈应。
伊索纳身上穿上了盔甲，是在暴打雷古勒斯时换上的那套黑金色铠甲。
那些波纹野蛮的扩张着，少女再次抬起手臂，手心虚握，那些诡异的东西就像碰到了看不见的墙，被限制在一个球形的区域内。
伊索纳抓起锁链，双手绷直，火焰附着在链刃上，劈砍波纹扩张的边界。
但就好似普通的刀剑砍在铜墙铁壁上一般，除了刮出一些火星子，什么用都没有。
“都说了，你是在做无用功，在这里，你不可能战胜我。”
少女攥紧掌心，限制着波纹的无形边界瞬间收缩，把伊索纳死死禁锢。
“用污染也无济于事，太缓慢，而我一瞬间就能控制住局面。”
伊索纳咧着嘴角，似笑不笑“我们还没完，我迟早会再来找你，希望那时候你还能这样从容——动手。”
最后的一句话似乎是在对一个不在这的人所说，昴的脑子里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
［腓特烈?路德维希?扬克?伊索纳?冯?法兰克不曾去过世界根源］
伊索纳消失了，太突然，但又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仿佛他不在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掉下的羽毛还差一点落地时也跟着消失了。
“这是……潘多拉的权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