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襄王的贴身侍卫·魏卫衡,送奏表往京城,离开荆州地界,巧遇四个年龄不一的山匪劫道。只见四人手持杀猪宰鸡刀,抢夺一个看似懦弱男子的手中钱袋,言语威胁,拳打脚踢。
那男子三十多岁,虽有些饥瘦,却也倔强的很,死拽着手中的钱袋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好像袋子里装有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
四个劫匪中,最年长的汉子已是看不惯那男子的所作所为,冷冰冰说道:“再不松手,你这双手就不是你的了。”
“大爷,我就这二两碎银子,全靠它买点吃的,养点气力,赶去京城求生。你们发发慈悲,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那男子唉声相求过后,寻得方便,朝那四个劫匪磕起头来,一个接着一个,一股脑磕了七八上十个。
“行,你求我们,我们不求你。”那汉子冷冷一声过后,抡起手中杀猪刀,朝那男子双手砍去,还好魏卫衡一声“慢着!”送去及时,硬生生将那下落的刀身叫停在了空中。
那汉子应声持刀转身,朝魏卫衡喊话:“什么人?”
魏卫衡牵马走上前去,朝四个劫匪看了两眼,说道:“我说四位,看你们这装扮,实不像吃这行饭的人才。要不看我金面,放过这位大哥,到前边镇上,我做东,请你们喝盅小酒如何?”
四个劫匪见魏卫衡虎背熊腰、手牵宝马、腰挎宝刀、一身是胆的走了来,忍不住心生敬畏,就想听了魏卫衡的话,将煮熟的鸭子放飞算了。谁料那男子不识好歹,磕头求饶不停,让他们重拾掠夺的信心。
那最年长的汉子出声问道:“我等为何要听你的?”
魏卫衡想自己身手不赖,放倒这四个汉子不成问题,不也理直气壮地回道:“尔等没为什么要听我的。不过今儿碰上了我,尔等不妨问问自己,有没有能力吃上这碗拦路抢劫的饭。”
四人相顾一眼,发现自己四人真就比魏卫衡矮了半截,瘦上半圈,兵刃也没对方好,若真动起手来,还真不知干不干得过,顿时有些泄气来。
魏卫衡见那四人一脸表情怯怯懦懦,好言相劝道:“我说四位,你们该是当地的破落户,受生活所迫,才铤而走险来偷猎的。俗话说得好,一日为贼终身为贼。你们今儿跨出这一步,见了血光,心头便再无回头路可言,还是谨慎些为好。”
四人中,年龄最小的汉子,两眼好似饥饿难耐,为了不节外生枝,松开那男子的手,向魏卫衡喊出话来:“我们不怕你,你若不想死,走远点去。”
魏卫衡笑道:“你若不怕我,为何不将我一块儿抢了。”
“抢了就抢了。”汉子该是受不了这口气,闪着手中宰鸡刀走向魏卫衡。
魏卫衡说:“你一人不是我的对手,四人一起上吧。”
其他三人想想也是,握紧手中杀猪宰鸡刀,跟在那年龄最小者身后,冲到魏卫衡跟前,四面进攻了来。几下交手,全被魏卫衡放倒在地,不是伤了手,就是伤了腿,好在魏卫衡手中宝刀未出鞘,不见血光,却也已然证明他们四人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魏卫衡说:“高下立判,胜负已分,若是识趣,自动离去,免伤和气。”
四人正面进攻失败,暗地偷袭难为,好汉不吃眼前亏,有缘下次相会。
那男子见四个劫匪逃离,近前来向魏卫衡行礼答谢,得知魏卫衡也是赶往京师,相邀结伴同行。
魏卫衡身为信使,不说日行六百,日行两百总是要的,不便与之同行。同行了一小段山路,于闲聊间,得知那男子为何进京后,立马改变了想法。
那男子名叫王倚朝,岳州进士,先前为官岳州,在荆湖贼寨脱归,撇开沿途官府,赶往京师。因知贼虚实,想通过昔日的主子宁王引见,面呈皇上,再谋前程。
魏卫衡心想,自己手里之所以有两封奏表,不过是姜山将军怕一人之言,不足以取信圣天子。若王倚朝进京面圣真能成功,在陛下那里,无形中给这两份奏表增强了可信度,好事一件。于是充当王倚朝的保镖,结伴同行,到得京郊分手,于王倚朝后边进城。
那王倚朝真没让魏卫衡失望,入得京城内,便找去宁王府,给宁王说了在荆湖贼寨的所见所闻,恳请宁王开恩,带他觐见天子,再谋前程。宁王做梦都想在荆湖剿匪一事上获得好处,那有不愿意的。接风洗尘,沐浴宽衣,入宫觐见皇帝。
皇帝听过王倚朝对荆湖乱匪的描述后,再阅览姜山与襄王送来的奏表,对荆湖乱局算是有了清晰的了解。立即召来重臣于养心殿小朝,商讨荆湖剿匪之事,以应对姜山、襄王、程之焕三人的奏请。
徐仁枫看过姜山、襄王两人的奏表,启奏道:“陛下,村民无知,迫于官吏之扰,偷安江湖,非剽掠无以为生,其拒王师实惧大戮,势不得已,以缓死尔。臣恳请陛下,广推恩德,宜廓信义,以招抚荆湖作乱的百姓,赐予新生。”
皇帝曰:“荆湖万民,皆朕赤子,何事于杀。然自盗起军兴,率(一概,都招来之,而奸人乘衅,所在啸聚。今幸衰息,勿复效尤可也。”
徐仁枫、林元治、杨怀宁、苏达仁等人欠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皇帝曰:“杨一波、黄成等狂徒,凭民啸聚,守令之罪。苟欲自新,令制置使姜山代朕招之,以全朕好生恶杀之意。众爱卿可有异议。”
除了端王、颖王、宁王、齐王,及追随者,其他人毫无异议,皆称“陛下圣明”。
端王以为,荆湖乱匪荼毒当地多年,所犯罪恶罄竹难书,已天怒人怨。若轻易一句‘愿意自新’,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朝廷威仪何在?天理公道何在?
有端王始作俑者,齐王赶紧向皇帝表露自己的心声。
齐王认为,自荆湖爆发叛乱以来,先有鼎州守备程大人派遣刘醇,荆湖南北宣抚使孟大人派遣朱实,后有湖广宣抚使李大人派遣朱询,再有荆南镇抚使解大人派遣史安,湖南及诸军派遣晁遇等十七人,前往招安,皆为湖贼所杀。当为前往招安的臣子们讨回公道,绝不可姑息养奸,寒了人心。
颖王立马接上话来:“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杨一波、黄成等宵小,竟杀我天使几十人,如此丧心病狂,若因‘愿降’二字便可轻易脱罪,那大夏国的王法将被置于何处。望父王明鉴。”
抛开私心不说,就事说事,皇帝认为端王、齐王、颖王三人皆无说错,有心也不愿出言斥责。
荆湖水寇,恃水出没,春夏耕耘,秋冬攻掠,跳梁自如,未有降意。今儿若真有投降之念,不过是他们自知恶报已到,想借机逃生而已。
宁王见皇帝似是认同了端王、齐王、颖王三人的说法,便也理直气壮地站出来,启奏道:“父王,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杨一波等狂徒,焚烧无数宅院庙宇,滥杀官吏书生僧道,把滥杀无辜称为‘行法’,将野蛮烧杀与反抗朝廷混为一体,以致荆湖地区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若杨一波这等罪恶滔天、十恶不赦之徒,都能免罪,逃过王法制裁,那我大夏国的王法岂不形同虚设,日后又拿什么来约束天下万民。望父王明鉴。”
皇帝要的是快速戡平荆湖叛乱,至于杨一波等匪首有罪无罪,怎么定罪,那都是后话。趋于宁王说的义正词严,无懈可击,自不能当做没听见。为求有所表示,朝严相说道:“严爱卿,宁王说的不无道理,杨一波等恶徒滥杀无辜,罪大恶极,律法难容。至于荆湖招安一事,让剿匪主帅姜山以国家利益为重,因时制宜,酌情为之。”·
严相放大些声儿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转而看了宁王一眼,其意自明。
徐相朝皇帝躬身行礼,说道:“启奏陛下,制置使姜山将军的奏表里,请求朝廷速拨钱粮一事,该如何处置或回应是好,请陛下示下。”
皇帝曰:“徐爱卿,招安之人屡遣,而大半不还;水陆之师每进,而无敢深入。难得姜山勇于国事,将士上下齐心,弹指之间,以不及掩耳之势光复了公安、石首等地,扬朝廷威严,行地方正义,朝廷当重重嘉奖。传朕旨意,赐钱十万缗、帛五千匹犒赏将士,以刘延年为转运判官,随军转运。”
徐相领旨。
太子启奏道:“父王,王师每光复一州一县,就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向国家投诚。要想妥善安置好他们,需要大量的钱粮物资。恳请陛下赐钱赐粮,赐荆湖百姓新生,永享荆湖太平。”
皇帝曰:“隆儿,可有听说共有多少荆湖乱民?”
户部侍郎苏达仁回话道:“回禀陛下,未爆发叛乱前,三四十来万。这几年天灾战乱频发,死的死,逃的逃,投诚的投诚。要是姜将军平乱,真能贯彻好陛下好生恶杀的旨意,等到平定叛乱,生者应该不下于十五万。”
皇帝曰:“苏爱卿,姜山奏表中所请,钱十万贯,米十万石。依他所请,由你亲自督办。”
“臣遵旨。”苏达仁退后。
皇帝说:“今日议事到此为此,各位爱卿,请安吧。”
众臣请安,退出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