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风儿开始喧嚣，其中，蕴含着浓烈的，鲜血的气味。
对于顾雨来说，仅仅是一次眨眼的时间。
当他发动苦痛恩赐之后，身体与意识那不协调的微妙的一瞬，当他意识到的时候，眼前，已经是血流成河。
先前活蹦乱跳的几十个土地公公……啊不对，是拾荒者，如今已经变成了无数块碎尸，鲜血将大地染红，留下无比刺鼻的气味。
新鲜的内脏散落在外，不甘与痛苦的表情凝结成一瞬，冷酷的男人漠然的站在尸体的中央，猩红的血液缓缓从消防斧上滴落。
那在地面上盛开的彼岸之花。
老板顾雨使用了时停，在那短暂的几秒时间内，杀死了全部的拾荒者。
一瞬间，顾雨有点反胃。
并非是因为眼前的尸体而反胃，顾雨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曾经也屠过一整个城的人，也算见过大场面。
但是，顾雨屠城的前提是，那些人已经全部异化，没有任何救下的可能，并且，它们妨碍到了自己。
他有足够的理由去让自己毫不犹豫的行动。
那，他呢？
顾雨默默的看着擦着脸上鲜血的老板顾雨，他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眼瞳一如既往的黑的看不见底。
他朝顾雨笑了笑：“吓到你了吗？”
顾雨沉默的走到碎尸上，感受着鞋底那粘稠的触感，以及……
那沉浸在猩红血液中的一张全家福照片。
顾雨叹了口气。
“至于吗？”
“很至于哦。”老板顾雨笑了笑，眼神逐渐残酷。
“我说过，我也曾经是拾荒者。”
“所以，我知道所谓拾荒者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老板顾雨抬头，任由刚下起的暴雨冲刷着脸上的血迹，混着杂质的雨滴从下巴上滴落。
“他们，都是为了生存什么都干的出来的疯子啊。”
“和我一样。”
一瞬间，顾雨在老板顾雨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极其浓烈的悲伤。
那种最亲近之人逝去的，近乎心死的悲伤。
“走吧。”
顾雨摇了摇头，他没有经历过老板顾雨所经历的一切，所以，他不会去理解，也不会去认同。
更不会反对。
就这样吧。
他们还要继续前进，停不下来。
老板顾雨若有所思，将尘铁构造的消防斧散开，快步走到顾雨身边。
“你走错方向了哦。”
顾雨：“……”
这是一场暴雨，因为第八天灾影响而产生的突发的暴雨。
老板顾雨奔跑在雨中，陷入回忆“以前啊，我很喜欢下雨天。”
“因为下雨天的时候，雨水会洗去我身上的气味，我就有足够的把握去捕捉到猎物。”
“那样，我就不会饿死了。”
老板顾雨笑了笑：“顾雨，你体验过四天没有吃东西，那种腹中宛如灼烧一样的痛感吗？”
顾雨默默的摇头，以前在归途小区的时候，半天不吃饭他就要被柳姐或者雪伊催。
哪怕彼岸之海爆发，他靠着系统，也依旧活的很舒坦。
仔细想想，除了救沐鸢的时候，他好像从未面临绝望。
哪怕是沐鸢想要搞死他的时候。
“我看的出来。”
老板顾雨顿了顿：“你以前活的很幸福对吧？”
“你身边，一定有很多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老板顾雨歪头：“不要否认哦，你那双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老板顾雨感叹着：“我的梦想，就是让所有人都拥有你这样未曾放弃希望的眼神。”
“那你呢？”
顾雨看着那张没有丝毫笑意的笑脸“你放弃了希望吗？”
老板顾雨可以从顾雨黄金的眼瞳中看出很多，但顾雨却从那漆黑的眼瞳中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板顾雨没有回答顾雨的问题，只是停下了奔跑的脚步，看了看脚边新鲜的捕兽陷阱。
“嚯，到了啊。”
“到什么？”顾雨蹲下来，检查着那个捕兽陷阱，是一个非常捡漏的铁夹子，甚至铁的部分已经开始生锈。
也挺好，还多加了破伤风的debuff。
“拾荒者的基地。”
老板顾雨甩了甩沾满雨滴的头发“大部分人需要联系才能活下去，拾荒者也不例外。”
“我们之前着陆的那个地方就是通往第十八号城市的一个公用路径，那些人躲在那里，多半是要埋伏过往的车队。”
“所以才那么多人钻土里是嘛……”顾雨若有所思“但是他们已经都被你杀了。”
“是啊，所以，附近这个拾荒者基地的人多半都活不下去了。”
“这是常用的事。”
老板顾雨一脸平静，顾雨则有些疑问“附近不是有第十八号城市吗？为什么不进入城市里面……”
顾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太天真了。
老板顾雨幽深的眼瞳看着便秘一样的顾雨，笑了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老板顾雨抬头看着天空“诺亚为了躲避洪水，制造了诺亚方舟，但为什么只有一部分人类和动物可以踏进诺亚方舟里面呢？”
“剩下的人为什么不上去，是不想吗？”
顾雨低沉的说着：“因为价值。”
“住进城市的人，都是有价值的人。”
“而拾荒者，没有价值。”
“他们天生低人一等。”
“很好，看来你已经对这个世界有初步的了解了。”
老板顾雨鼓起掌“不愧是顾雨呢，那眼神我很喜欢哦。”
说完，翻过一片土坡，钻过一片灌木丛，顾雨也算是终于看见了所谓的拾荒者的基地。
那是一大片异常简陋的土屋，木屋，帐篷之类的居所，别说什么叙利亚战损风格了，这根本就是原始部落的水平。
有几个黝黑的身影躲在那简陋的屋子里，无神的目光害怕的看着突然闯入的顾雨，都是些老人孩子，根本看不见强壮的成年人。
也对，都基本在几分钟前被老板顾雨宰了。
发霉发臭的声音在四周蔓延，无数垃圾与排泄物随意的散落在地上，就连美联最贫困的贫民窟都要比这里好上几倍。
顾雨那敏锐的视力还看见，有几个衣不蔽体的小孩在争抢一块已经发黑长毛的饼，争先恐后的放进嘴里，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吃坏肚子。
他们的眼神都是同样的黯淡无光，没有丝毫生气。
顾雨知道那眼神，那是绝望的眼神。
身处泥泞的中心，无法逃脱，对未来失去希望的，绝望的眼神。
而更讽刺的是，就在这拾荒者基地的前面，就是第十八号城市，那坚固残酷的壁垒将希望隔开。
只留下满目的破败。
顾雨忍不住思考，这样的人，在城市之外，到底有多少呢？
住在城市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安然的接受领主的保护呢？
他们之中，到底有什么区别？
顾雨想找老板顾雨获得一个答案，但很快，协调感再次传来，他震惊的发现，老板顾雨竟然不见了。
他利用时停逃走了。
接着，就像是预谋好的，一大批军队突然钻了出来，一个衣衫褴褛，肩膀有着一块狰狞伤口的男人站在军队前面，恐惧的指着顾雨。
“领主大人，就就就就是他！”
顾雨超人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之前从土里钻出来的土地公公之一。
老板顾雨是不可能失手的，也就是说……
无数漆黑的枪口对准了顾雨，他甚至还看见了一箱标着高危的炸弹和几十门大炮。
领头的军官警惕的看着顾雨“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恶党的老板，顾雨阁下。”
“请束手就擒吧。”
顾雨闭上眼睛，一脸无奈。
被顾雨坑了这件事，比想象中的……
要更加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