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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新天地,代步骡马
    魏国公府鸡飞狗跳,没有超出陈阳意料。

    在他看来,最坏的结果不外乎被派遣精骑沿途追杀,他也并不担忧,如今自己是通法道人,大不了往山沟里一钻,怕什么?

    反正事情都做了,他也不曾后悔。

    魏国公府也好,应天也罢,世间的名利场就像一个磨盘,把所有的人和事,无论好的坏的、白的黑的,统统磨碎了混在一起,直至分不清是非对错。

    告别了前来送行的王百户,陈阳等人再次启程。

    一天下来,只行了三十余里,周围并没有村落,只得就宿于荒郊野外。

    夜间,陈阳将避厄袋给了绿萝,自己生了堆火,与徐弘远一齐露宿于外。

    火光照亮了疲惫的脸颊,也点亮了目光中的热切与希望,徐弘远脱离了公府后,竟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发现天地如此辽阔。

    粗糙的干粮,无味的清水,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师父,这是要去哪?”

    “去洪州府,有些东西要带给那里的人。”

    陈阳捅了捅火堆下的木柴,好令其燃烧得更充分。

    “你应该早也看出来了,我的确不是什么正经道士,不修道也不炼丹,只专门找些灵穴福地掘土倒斗,寻找成仙机缘。”

    “这不重要,师父有真本事才重要……这世上果真有仙人么?”

    “我原先也不大信,现在信了,我想应当是有的。”

    陈阳淡淡地道,“不过,所谓仙人,终究也是法力高强些的人,人有的七情六欲喜乐哀愁,一样都有,或许是不用怕死?不,仙人大约也是会死的,只是活得久些,久到不怕死。”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即便成仙再难,也总会有那么几个得道的吧?”徐弘远望着天上的星空,“他们都去哪了?”

    “飞升了?死了?藏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但总有一天会有答案。”

    接着,陈阳便将一些常识告知给了徐弘远,譬如:

    天地万物皆有灵,修行便修的是己身的一点灵性。

    如今之世灵气稀薄,想要光坐着吐纳是不可能有太大出路了,所以搬山道人才要寻找不死药,谋夺成道机缘……

    徐弘远奋力点点头,“我明白了,搬山道人倒斗,倒的其实是道,对吧?”

    “说归这么说,但也只是些说辞。”陈阳很是坦然,“若囊中羞涩,少不了也要拿些钱财,人总是要吃饭的,公子要跟我倒斗了,后悔么?”

    “瞧师父说的,我有什么好后悔的?终日里无所事事,只知道享用民脂民膏,本来也与贼差不多。”

    没料到徐弘远竟有这样的觉悟,倒令人刮目相看。

    沉默了一会,徐弘远忽然道:“……师父,我那大哥约摸是死了吧?”

    陈阳微闭双目,眼皮轻轻一动,“嗯。”

    “师父果然坦诚。”徐弘远苦笑,“我就知道师父不是吃亏的性子,其实,我那次重病多半也是大哥他……唉,小时候大哥真的对我很好,可不知为什么……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竟不能相容?”

    絮絮叨叨地说起了陈年旧事,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陈阳闭上双眼温养精神,直至黎明破晓。

    又走了几天,仍旧还在应天府境内,陈阳决定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得寻找些骡马之类的牲畜代步。

    不然按这速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洪州。

    自从北方燕朝建立以后,南朝便失去了养马地,只有依靠与青塘的茶马互市获得些骏马,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人们需要的马匹不仅是战马,还有拉货与驾车的驽马,朝廷除却茶马贸易外,就只有朝贡以及与红毛鬼的海外贸易,但那些鬼佬向来是坐船来回的,携带不了多少马匹。

    无奈之下,朝廷便只有继续启用太祖洪武爷时期的马政——以应天、太平、镇江、庐州、凤阳、扬州六府,滁、和二州民牧马。

    江南十一户,江北五户,共养马一匹。

    应天府乃天子脚下,马政实施得尤为严格,因此若是找到村落,想要买头代步的牲口的确不难。

    陈阳通法后,又开发出重瞳珠的新用途,只要将灵气聚集于双眼,便可透过此物看见二三十里之内的事物,如望远镜般好用。

    他借着炊烟找到了一处村落所在,赶在午时前抵达。

    此处名为“章家村”,大约有上百户人家,共有祖田数十顷,俱是肥沃好田,牛马牲口数十。

    章家村的村长是个年逾六旬的长者,曾经与北边打过仗,如今身体也算康健,耳聪目明,能与年轻人一样下地干活。

    陈阳来的时候,他正在地里种菜,听得来意后,便往田埂上一坐,盘起满是泥泞的双腿,身边早有子孙递来一杆烟枪。

    先用烧得通红的烟袋锅,将吸附在小腿上的蚂蟥烫得卷起,再单手拿下后扔向远方,老村长这才吸了口旱烟,用乡音极重的官话道:

    “要买咱的牲口?这不大好办啊,须知道官马身上都是烫了印的……”

    说着,露出为难表情。

    徐弘远本站在陈阳身后,听得此话,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

    “哪来的二胡……我的意思……”老村长瞪了徐弘远一眼,又抽了口烟,“得加钱。”

    “价钱好说。”

    陈阳双手束于胸前,大大方方道:“但得先让我挑一挑。”

    老村长看了看陈阳身上的道袍,又看了看那张年轻又自信的脸,沉思了片刻,眼光闪烁:

    “实不相瞒,咱这村上有人生了怪病,你若能把他治好,也能便宜些。”

    “没必要,有钱。”陈阳笑了,“弘远兄,拿张银票出来。”

    “啊?”

    “别装了,就藏在你袖子里,我都看到了。”

    “师父真是慧眼如炬。”徐弘远干笑了两声,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价值一百两的银票,在老村长面前晃了晃:“看好了,天成元的银票,这可是江南通兑的大票号。”

    老头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看着银票眼睛都发直,最终被烟袋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喝了口水,村长扭捏了会,终究露出讨好的笑,一口微黄的牙齿已经少了颗门牙:

    “这位仙长,你还是随意看上两眼吧……咱那小儿是村里唯一的读书种子,还指望他考个举人做官,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没命啊!”

    “师父,你看?”

    徐弘远有些不忍,看向陈阳。

    这公子哥心地是好,可惜是个不懂世事的,若是独自出来闯荡,怕是底裤都要被人骗了去。

    陈阳本不愿多管闲事,他就不喜欢在自己面前玩弄心眼、故作聪明的人。

    但既然收了徐弘远作为帮手,自然得寻些机会教导,而最好的教学办法就是实践。

    “行吧。”陈阳冷冷道,“以后少跟我玩什么心眼,前头带路。”

    “是,是小老儿糊涂,罪过罪过,其实咱一见到道长,便知道长必然是个有本事的。”人老成精的村长笑开了花,“好好好,咱这就带你们回家,先吃饱喝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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