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王总旗一脚将慌张的士卒蹬翻在地,斥道:“慌张什么?仔细说来就是了!”
士卒在地上摔了个跟头,赶忙单膝跪在地上,面色依旧仓皇。
“总旗大人,下去查探墓穴的几个兄弟,不知被什么东西悄摸地害了,竟是一个都没上来!我听着半天没有动静,本想找他们说话,还没来得及动作,那几位兄弟的头就从那洞里抛到了地上!老钱他们死得惨啊,总旗!!”
听到这话,王总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
“我不是叫你们只在上头把守?谁让你们私自下去了!”
士卒不敢回话,将头低了下来,恨不得埋进地里。
陈阳了然,想必是那几个倒霉鬼想要下去偷偷捡几件东西,谁知却撞上了昨夜那个会砍头的妖物。
“本想封了此处坟茔,禀报上官后再做处置,但如今下头的妖物坏了底下士卒的性命,我便不能坐视不管。”
王总旗对着徐弘远拱手道,“今日恰逢公子在此,就劳烦公子做个见证。”
徐弘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啊……我晓得。”
“道长,方才是我无礼鄙薄,还望不要见怪。”
王总旗复又转身对着陈阳拱手,变得客气起来,“既然道长能降伏两条尸偶虫,必有神通,还望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此人前倨后恭的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其实原因简单,无论那些在墓穴里死于非命的神机营士卒是否私自行动,这位总旗一个无能的罪名是逃不脱的。
三大营的士卒乃是朝廷精锐,每个士卒一年下来要花费近百贯的粮饷,平白无故折在这里,王总旗作为主官必然被问责。
虽是魏国公亲军出身,但厮混这么些年才有一点位置,如果不想被一撸到底,就只有将功赎罪这一条路。
陈阳明白了王总旗的意思,也知道对方未必是信了自己,而是有求于自己,笑问道:
“总旗大人是想保住自己这顶官帽?”
“是。”
王总旗倒是非常坦然。
“为今之计,我唯有将功补过。”
“倒也爽快。”陈阳点点头,“既如此,我也愿意助总旗一臂之力。”
陈阳想着,王总旗的官帽自然不关他陈某人的事,但既然对方被手下坑了进来,不得不趟这趟浑水,倒是可以倚为臂助。
“师父,你们要下去?”徐弘远反应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陈阳两人:“能捎带上我一个么?”
带上你,反而是累赘。
陈阳看了他一眼,对徐弘远能起的作用心中有数。
不过若是加上这次,徐弘远倒是已帮了自己两次,或许还真有些缘分?
初次见面的时候,陈阳并未料到自己会与徐弘远有这么深的牵扯,虽然不能传授倒斗的手段,但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似乎也无妨?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弘远兄。”
无论徐弘远怎么称呼自己,陈阳仍是与其各论各的。
“下方的妖物有些厉害,若是厮杀起来,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啊?那我还是不去了。”
徐弘远一呆,他想到刚才目睹的惨状,不免害怕陈阳也跟着遭遇不测,便劝阻道:
“师父,既然那地方如此凶险,不如我们还是多派些人来……”
“弘远兄此言差矣,墓穴低矮狭窄,人多反而放不开手脚,不如只挑选些精锐士卒相随。”
陈阳摆手拒绝了徐弘远的提议,进一步解释:
“而若是请大军来掘土刨坟,也不是不行,但其一是怕墓中的妖物趁机走脱,反而遗祸于地方;其二,此墓的主人也算是一方英豪,实在不可轻侮。”
“哦?”王总旗有些好奇,“敢问道长,此墓之主是谁?”
“故汉寿亭侯,关云长。”
听到这个名字,王总旗一时愕然。
三国故事早已人尽皆知,关云长的大名更早就如雷贯耳,受到不少人的崇拜。
听闻是要下关云长的墓,军士们一时间都有些畏惧,面露犹豫。
最终,王总旗以其个人威信,还是挑出了八名胆大的精锐,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全副武装、笔直地站在陈阳面前。
“不需要这么多人,加上我与总旗一共四五人便可,其余人就在上头接应。”
陈阳看了看,从中挑出几个身材较为均衡的,并建议道:
“把飞檐大帽摘了,铳也不需要带,脱下甲胄,就带着护身的藤牌短刀,若有手弩,也带上几支。”
按照陈阳的吩咐,众人在得到王总旗的首肯后,立即照做,将装备脱下。
虽然这些人没什么经验,但好在听命令,又是敢搏杀的,对于缺少帮手的陈阳来说,自然是好事。
王总旗见陈阳如此熟练,在心中越发坚信先前判断——这人必然是个积年的土耗子,只是这番有他与自己一齐带队,下墓倒更有把握。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因为种种缘故,组成了一支临时的团队。
牵扯了半天,日头已接近晌午,于是众人干脆开始用饭,又休息了一会,赶在阳气最盛的午时下到墓中。
进入墓道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点亮火把。
五人一共用两支,分别位于队伍的前后,登时便将狭窄的墓道照亮。
“咦,这关帝爷爷的墓咋这么寒酸?道长莫不是在诳俺们?”
说话的藤牌手名叫刘七,时常吹嘘自己和刘备是本家,正借着火光,瞪着一对大小眼看着墓道两侧的石墙。
王总旗本要出言呵斥,转念一想,说话也可缓解下紧张,因此便闭上了嘴,只冷着脸站在那。
“这位老兄就不懂了,这墓里安葬的虽然是关云长的身躯,但却是他冤家对头修建的,能用什么好材料?”
陈阳一边走,一边嗅着骤然变浓的血腥味,心下微沉,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而且这地方并非什么养尸地,而是镇尸绝户地,会让子孙后代倒大霉的。”
“原来是这样。”刘七恍然大悟,“那死在这里的兄弟,家里岂非也要倒霉?”
“虽然不是墓主,多少也会有影响。”
王总旗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却想起另外一件不是很相干的事。
他记得当年蜀汉后主投降之后,关家确实是被灭了满门的,只是不记得是谁下的手,好像是个姓庞的?
一边扯着闲天,几人已再度来到了那一道墓门外,向里看去。
地上的血迹已变多了数条,都汇总在这里。
被陈阳完全打开的大门中,赤菟马骨依旧屹立不倒,其身前却多了几具坐在地上的无头身躯。
清一色的神机营打扮,手中还握持着他们称之为“神机铳”的火绳枪,只是火绳早已熄灭。
点点鲜血溅染在赤菟马骨上,令那本就气势凌人的骨骸,更多了些血腥狰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