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董一茜来到厨房，把饭菜做好。她来到哥哥房间，见他桌上铺着书本，目光却有些呆滞。

    “哥，该吃饭了。”她手放在哥哥肩膀上。

    “刚吃没多会儿，吃啥吃！”哥哥随口回答。

    “哥，这是午饭，我做到，不吃不行的。”她伸手把哥哥拉起来。

    董家明无奈，跟随妹妹来到餐厅。

    桌上有两个菜，西红柿炒鸡蛋、肉片炒芸豆。主食是馒头。从夹第一口菜开始，女孩儿便开始喋喋不休。

    “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又可以去看爸爸了。上次见爸爸的时候，我发现爸爸的脸色比以前还要好，红润还有光儿。大概他以前工作的确太累了，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董家明一手拿着馒头，一手夹菜，也不抬头看妹妹一眼。

    “哥！”妹妹叫他一声。

    “啊？”

    董家明随口答应着。

    “我想给爸爸买一个礼物，但是想不起买啥，我怕里面人不让带啊。你帮我想想，给爸爸买什么？”女孩儿满怀期望看着哥哥。

    “要去你们去吧，我不去！”

    哥哥的回答显然在妹妹的意料之外，她不觉瞪大了眼睛。

    “哥，为什么？你不想爸爸吗？”

    “还为什么！”哥哥说，“我们家到了现在这样，都怪他。好好干企业不好吗，偏要做一些不实际的事情。他现在是罪犯，我是罪犯的儿子。你叫我还怎么好意思回学校，丢不丢人！”

    女孩儿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就像冷不丁被人搧了一个耳光。

    “哥，你怎么这么说爸爸？我们的爸爸是罪犯，可他也是我们的爸爸。你是罪犯的儿子，可你不是罪犯啊。我们很丢人吗，我们家的事情管别人什么事？”

    “你不觉得丢人，是你自己的事情。”哥哥说，“反正我觉得丢人。”

    两行眼泪从女孩儿脸上滚落下来，她慢慢放下馒头和筷子，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妹妹离开了，哥哥也再没有心情吃饭。他独自在餐厅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妹妹的房间。

    他轻轻推开房间的门，看到妹妹脸朝下趴在自己床上，后背轻微地起伏。

    董家明走到写字台前，在椅子上慢慢坐下。他拿起桌上的数学辅导资料，看了一下。

    “小茜，功课还跟得上吗？”他轻声问道。

    妹妹没有吱声。

    “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哥哥现在教的了你的。”

    妹妹慢慢坐起来。眼眶有些发红，显然是哭过的。

    “哥，只要你、我、爸爸、妈妈，身体都好好的，我们家穷一点富一点都没有关系的，你说对吗？”女孩儿说。

    “对！”董家明说，“哥哥错了。五年很快就过去了。爸爸辛苦了半辈子，也该歇歇了。等他出来之后，我们俩好好照顾他。虽然他现在没有自由，但是家里还有哥哥，哥哥会保护你和妈妈的。”

    妹妹脸上露出来笑容。在她笑的时候，一滴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此时此刻，董家明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个妹妹在家里会受到格外的疼爱。不是因为她人长得漂亮可爱，也不是因为她会哄人，而是因为她对家人的感情更加的单纯。

    中午，董一茜睡了一会儿。刚睡醒，便听到有人敲门。她赶紧跑过去，透过猫眼儿看了一眼，立马高兴的跳了起来，“海涛哥！”

    赵海涛进来，董一茜两手拉着他粗壮的胳膊又激动得跳了两下。算起来，她有半年没有见到他了。

    往常，不论董家明上中学还是大学。暑假的时候，来家里找董家明的都会有一大群。今年不比往常，至今上门到访的只有赵海涛一个。

    见同学来了，董家明从房间里出来，仍旧无精打采。

    “海涛，你来干啥？”董家明口气有些生硬。

    “瞧你个熊样，跟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赵海涛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怎么了，就这点儿事儿，连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哎，哪还有什么心情玩。哥哥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啊！”董家明说。

    “哈哈！”赵海涛笑了，“吃饭成问题？找我呀，哈哈！”随后转向董一茜，“小茜，今晚哥带你们去吃自助餐好吧？”

    “好啊，好啊！”女孩儿乐的只想拍手。

    “不过，现在吃饭还早点儿。”赵海涛说，“我们先去电玩城。玩够了再去百味轩。”

    百味轩是本地有名的自助餐厅，99元一位，主打烤肉和海鲜。

    董家明的情绪受到感染，骑上山地车带着妹妹跟着赵海涛出了文轩小区。

    两人在电玩城待了三个半小时，然后离开电玩城准备去百味轩。

    “我再约个人怎么样？”赵海涛问董家明。

    “约谁都行啊。”董家明说，“反正是你花钱。”

    往常这些地方，董家明都带哥们儿们来过，而且每次都是他花钱。别人都知道他家有钱，也不跟他争抢。那个时候，董家明出来跟朋友玩一天花个几千块，眼睛都不会眨。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百味轩，那里早有一个女孩儿在等待，是高希然。

    看到高希然，董一茜大叫起来：“希然姐！”

    跟高希然，她已经很熟络了。她很喜欢这个姐姐。她帮她打过架。而且，她私下里觉得，如果高希然能够跟赵海涛走到一起，那将是非常登对的一对。高希然身高一米七五，尽管身材稍显魁梧，但是长相十分端正，属于耐看的那种。

    见海涛哥能够单独把高希然约出来，董一茜便知道了，他俩现在肯定是男女朋友关系。于是，女孩儿觉得格外开心。

    餐厅里琳琅满目，一个个鱼缸里养着河蟹、明虾、扇贝、黄辣丁、海蛎子，个个鲜活。自选柜上有牛肉、羊肉、五花肉，还有各种蔬菜、烤串儿、小吃、冷饮、冰激凌，应有尽有。一个四人桌正合适，桌上有一个火锅还有一个煎炉。

    餐桌上，气氛十分融洽。煎炉用来煎肉、煎鱼、煎虾还有金针菇，火锅用来煮扇贝、海螺、鱿鱼仔和蔬菜。

    桌上谈的都是一些值得回味的往事，关于董家目前的尴尬只字不提。

    吃完之后，先送高希然回家，随后告别赵海涛，董家明带着妹妹也回了文轩小区。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妈妈并没有焦急。儿子早在电话里告诉了她。

    “你们跟海涛出去的？”妈妈问。

    “是啊，妈！海涛哥请我们的。”女儿回答，“妈，海涛哥有女朋友了，是个大美女，比我还高！”

    “海涛是个好孩子，有好命！”妈妈说。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往常，董一茜每次送哥哥返校，都会掉眼泪。可是这次她没有。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应该更加坚强。

    相反，董家明眼眶却有些湿润，但是眼泪却一直没有掉落下来。

    “小茜，哥哥不放心。”董家明说，“家里只有你和妈妈，我做为家里的儿子有责任照顾你们，可是学又不能不上！”

    “哥，你好好考研，不要牵挂我们。你将来有了出息将来才能照顾家。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我自己也会照顾妈妈。”

    “小茜，哥走了，有什么事情给哥打电话，我隔一天就能回得来！”

    董家明一步三回头，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开走了，董一茜脸上淌下了两行长长的眼泪。

    她此刻才觉得，在哥哥面前，自己的坚强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女孩儿开学了，步入高三第一学期。女孩儿再没有车接车送，她又骑上那辆跟随她两年的山地车。她家里的事情学校里已经任人皆知，只是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善良的班主任杨慧找她谈话，也没有提及她的父亲，只是叮嘱她安心学习，无论生活还是学习上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跟老师说。

    女孩儿的日子变得比以前忙碌起来。她除了学习，总是跟妈妈抢着做一些家务。因为她觉得，自从爸爸进了监狱之后，妈妈的身体就不如以前了。她显得异常劳累，晚上睡眠又不好。白发爬上了她的鬓角，皱纹也多了几条。

    董一茜其实没有想到，一个孩子只要有饭吃，压力只会来自于学校。而她的妈妈现在正承受着这个家庭所有的压力。这个压力来自家庭，来自孩子，来自社会。

    龙湖湾的别墅已经卖掉了，家里大多数银行卡已经被封了，估计将来会被用来还债。她的科长职位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虚职，估计不久就会被人代替。

    现在仅仅供来养家的，就是她每月的工资还有工资卡里十几万的存款。好在，这些也足够养家和承担两个孩子的学费。

    一个人倒霉的时候，总有一些人会窃喜。得知女孩儿的富豪父亲进了监狱，女孩儿的家境一夜之间跌入了谷底。育才的男生女生中，不少人感到了欣慰。陶雅萱就是其中的一个。

    一天，下午放学，董一茜在校门口遇到陶雅萱。

    “董一茜。”陶雅萱把她叫住。

    董一茜停下，淡淡地望着她。

    “董大小姐，怎么又骑上自行车了。你的专车呢？”陶雅萱趾高气昂地说。

    “陶雅萱，你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不好吗，好好做你的功课，将来上个好大学！”董一茜语气平淡。

    陶雅萱脸色突变，“董一茜，你算干什么的？这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不让人教训，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女孩儿语气依旧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