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韩修心跳慢了一拍，一时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整个人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风一吹就可能断掉，这是一种怎样的坚持。
李建国嘴唇微动：“先生，麻烦帮我转达一句话。”
韩修点头，看着王芸，轻声道：“快递已经送到了。”
“他说，往前看，别回头。”
韩修走出门去，顺手关好门。
一瞬间，王芸如遭雷击，她盯着沙发上，那李建国最喜欢的位置，泪如雨下。
“呼！”走出门的韩修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王芸的家里，气氛很压抑。
大概情况他也猜到了，很多独居女性，都会在自己的门口放几双男鞋，还要在阳台上，故意晾晒男性的衣服，来告诉可能图谋不轨的人，这家里有男人。
但是王芸显然不是这样，她是接受不了丈夫的死，一直在等他。
所以家里没有遗像，甚至还添了几双新鞋，沙发旁的茶桌上，一直煮着新茶。
屋内的陈设，和李建国离开前一模一样，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泪流满面的王芸，眼里满是愧疚。
他起身，来到王芸身前，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老婆，对不起，我走啦，你还年轻，找一个能陪你到老的男人吧。”
说完身影消失不见。
王芸当然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她就是知道，老公回来过。
她瘫坐在地，呢喃道：“往前看，哪有那么容易啊，你一死了之，说的轻巧。”
从得知丈夫的死讯后，走完全流程，直到今天之前，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像是丧失了伤心的能力。
刚刚崩溃大哭一场之后，脸上的憔悴，终于缓解几分。
死亡并不痛苦，面对死亡的亲人，才是最痛苦的。
韩修没有打车，选择在高峰期挤地铁，最近经历的灵体故事，糟心事有些多，他需要吸一点人气，感受下人间烟火。
然后他就后悔了，人间烟火过于热情，黑鞋子被踩成了灰色。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韩修回到照相馆，把自己扔到躺椅上，闭目养神。
门帘的声音响起，韩修被吵醒，意外道：“不多待一会了？”
“说好的看一眼，就一眼。”李建国摇摇头，“再待下去，就不想走了。”
“我不走，她永远不会放下。”
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本以为，自己是痴情种子，不愿离去，盼望着看她一眼，感动自己。”
“现在才知道。”他哽咽道，“这对我们，都是一种负担。”
“谢谢您带我回家。”
韩修摇头，一开始自己答应李建国，是有私心的，因为手表给了提示，但见过王芸的精神状态后，他确认带李建国回来是正确的。
“不用谢，希望她能走出来吧。”
韩修起身，打开影集：“挑吧。”
李建国坐到小椅子上，一眼就相中了一张沙漠风格的照片，他眼睛一亮：“就他了！”
韩修疑惑道：“喜欢沙漠？”
李建国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亲切。”
“你不是狗头玩多了，真把自己当沙漠死神了吧？”
“嘿，有可能。”李建国讪笑着，递出一节电池，“麻烦了。”
韩修装好照片和电池，对着他点点头：“不麻烦，保重。”
绿光闪过，椅子上留下5枚银币。
“又是5枚？”韩修惊呼，这样说的话，难道手表给出提示的委托，都是5枚吗？
他看向护腕，里面藏着的手表第二条刻度凝实，现在有12点和1点两条。
“这样的客人，请来多一点！”韩修稍稍有些开心，银币现在是他最在意的东西了，粗略算了一下，现在共有19枚，目标已经完成十分之一了。
还是算了，他揉揉睛明穴，总来这样的客人，非抑郁了不可，他把银币都收好放在桌下。
韩修摘掉手表，虽然知道，真正的问魂者传承是脑海里的残破雕像，手表只是当初的载体而已，但是他需要手表提示委托的功能，所以平时还是带着。
现在，他将要去的地方，可不敢戴着手表去了，毕竟问魂者是中古商会的头号大敌。
他走向幕布后，站在电梯门口，大门打开，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久违的天旋地转，韩修又站在了纯白的大厅中。
“至尊，您好。”是奔波儿灞在门口迎接。
韩修疑惑道：“咦，你怎么变前台了？”
“呃，轮岗。”奔儿波霸解释道，两条鱼须微颤。
“请！”他一伸手，指向办公室大门，“我们经理已经在等您了。”
“等我？”
“是的，请。”奔波儿霸继续低着头，似乎不想多说话。
韩修没再追问，径直像大门走去，门后的空间没有变化，只是白色办公桌后面换了人。
“欢迎至尊，我是这的经理，黑斯廷。”那人起身，伸出手。
他黑色短寸，蛤蟆墨镜，皮肤苍白，骨架庞大，起码有两米多高，一看就不是人类，把韩修趁的非常娇小。
“你好，你在等我？”韩修和他握手后，坐在椅子上。
“是的，我一直在等您。”黑斯廷也坐下，十指交叉，“上一次接待您的是新员工，不太了解情况，还请谅解。”
韩修问道：“谅解，谅解什么啊？”
“他并不知道您是新晋尊者，没有做好至尊商行的接引工作。”
说到这里，黑斯廷摘下墨镜，露出纯白色的眼睛：“一般来说，上一任尊者自愿卸任，或陨落后，便会有新晋尊者开启通道而来，需要做好登记。”
被发现了！
“轰！”韩修脑子里翻江倒海，头皮发麻，又是登记！他没想到，至尊商行，竟然能知晓自己是新来的。
他也是想当然了，这中古商会名声在外，玄之又玄，怎么可能不知道来的是个老头子还是小伙子？
这年头哪个电梯没监控啊？
“嗯，登记哪方面呢？”他表面上强装镇定，心里想着万一问心者暴露了该怎么跑。
黑斯廷挤出一个难看的笑：“登记一下常活动区域，方便我们发布委托，至尊商行，既是您的商店，也是接受委托的地方。”
“尊者与商会是紧密的合作伙伴，部分委托必须尊者出面才行，这也是赚取魂晶最快捷的方式。”怕韩修听不懂，他补充道。
魂晶！韩修双眼发亮，都顾不得紧张了，还有什么比魂晶更重要吗？
他清空思绪，语气平稳：“我平时一般都在虹星。”
“虹星？”黑斯廷肃然起敬，“那可是科技走向位面，强如尊者在那里也会被压制，看来您是个不惧挑战的勇士。”
“咳。”韩修老脸一红，“嗯，喜欢那的烟火气。”
“是的，这种低武位面，人民勤勤恳恳工作，享受着996的福报，为建设添砖加瓦，是其他位面看不到的奇观。”黑斯廷虚空中拉出纸笔，递给韩修。
韩修嘴角抽搐，内涵谁呢，你懂个屁的福报！
一眼扫过纸张，上面的字体自动转化为中文，他只在名讳和区域做了填写，其他的履历过往全都写了“略”。
黑斯廷接过，盖上印章道：“登记完毕，老赵尊者，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还有什么可以帮您？”
“合作愉快。”韩修松了口气，没想道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至尊商行应该是见证过很多次新老交替了。
看来尊者的交替，全凭上任尊者意愿，商行充分尊重，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不靠谱的尊者，把位置传给了一个弱鸡年轻人，而那个弱鸡，还真的敢来。
韩修抬起头，轻描淡写道：“我希望知道历任尊者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黑斯廷疑惑道：“哦？是做什么用呢？”
“写小说。”韩修脸不红心不跳，“我正在创作一本《尊者编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