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突然开了,沈识出现在门口。
沈识一开门,就闻到室内有东西烧焦的气味儿,又看到自己床上烟火明灭,
“青初,是你么?”他一边问,一边打开灯。
快半年没有见到过沈识了,青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残破的蚊帐里探出头,定定地看着他。
沈识一看她就是刚刚哭过,那一刻,他有那么一股冲动,想过去抱抱她,想缴械投降,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郁青初,你这是要干嘛?纵火么?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总是这样任意胡为?”他严厉地说,大步地走过去,一把夺过青初手里的烟蒂,愤怒地踩在地上。
“去,洗把脸,咱们谈谈。想说什么今天都说出来,说完了,我送你回去。”想到现在已经半夜了,他把声音压低了一些。
青初乖乖地去洗脸,没用他的毛巾,挂着一脸水就回来了。沈识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她没接。
两个人分别坐在两张床上,面对面。只有几秒钟的沉默,却安静得令人窒息。
“沈识,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这一年你过得特别辛苦,任谁都得心力交瘁,你已经很棒了,换别人早崩溃了,我完全能理解。”青初说,“熬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对不对?我可以等。”
“不是时间的问题,你到底明不明白?”沈识语气冰冷,“是,我们俩过去是有一些美好的时光,我也不是完全不留恋,要不然我也不能犹豫了这么久才……”
“沈识,我来就是想你能当面告诉我,你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青初打断他。
沈识看着她的眼睛,青初的眼神清澈而固执。
“郁青初,这一年我们之间这种状态,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么?一年的时间还没有让我改变决定,还要怎么深思熟虑?”沈识换上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没错,我承认我喜欢过你,但是现在再提爱不爱的已经没意义了,没有人不想过轻松的生活。我真的是不想跟你在一起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青初忽然笑了,憋憋屈屈像个偷情的小三儿似的熬了一年,却等来了沈识这样的一句,怎么这么好笑。
她捂住脸,泪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从指缝里流出来,她一直笑一直笑,笑得停不下来,笑出了好多好多眼泪。
沈识有点怕了,他停了嘴,看着青初又哭又笑的样子,手足无措。
“好,很好,沈识,你做得对,不爱就是要说出来。”青初抹了一把脸,抬起头,脸上仍然挂着泪和笑意,“累了就放手,这没什么错,谢谢你没有欺骗我。”
“就是啊,现在分开对谁都好,我们之间又没发生过什么。离开我,你还可以完完整整地去找个真正爱你的人,这样,真的好过貌合神离的在一起。”沈识狠着心,继续用他认为的渣男言论刺激她。
“完—完—整—整?好一个完完整整,”青初站起来,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又不争气地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她也不去擦,极力克制住粗重地喘息,“你指的是什么,完璧之身么?现在还有人在乎这个么?”
“我那么爱你,却不能跟你在一起,沈识,你告诉我,我的人生,怎么才算完整?”
青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抽噎的间隙中说完了这句话,她回身拿起床上的手机,抓起桌上的背包,毫不犹豫地冲出门去。
沈识纠结了几秒钟,还是追出去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不能为了让她死心,用她的安全去冒险。
沈识没有听到电梯的声音,青初应该是从楼梯下去的,他顾不得等电梯,也从楼梯跑下去。
他跑出公寓大门,大街上目之所及,空无一人。他凭感觉选了边,向右边追了过去。
青初没有下楼,出了门就跑到上一层躲了起来。她听到沈识出来的关门声,还有他咚咚下楼的脚步声。
她没有出声,沈识是觉得她哭成这样很可怜于心不忍了么?这种廉价的同情,她不要。
她在台阶上坐下来,把头伏在膝盖上。手机突然在手里响起来,吓了她一跳。是沈识,她迅速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沈识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她就这么看着手机上“派大星”三个字在黑暗中一直闪烁,无动于衷。
沈识追了一段,开始往回走,青初不可能这么快跑得连影儿都看不到。他折返回来,又向另一个方向跑。
他一路边打着电话,边在犄角旮旯搜寻,想着青初会不会还来不及跑远,万一她就躲在附近的黑暗里,万一她的手机没有调成静音,忽然在角落里响起来,手机还一直打得通,万一能看到她闪亮的屏幕。
街上车流已经很稀少,但是间或还有出租车从身边开过,如果青初已经坐上了出租车,至少她应该可以安全回到学校。沈识很疲惫,他的心真的已经很疲惫了。
青初感觉过了好久,才听到沈识回来的声音,他慢吞吞地,脚步沉重,一边上楼一边给她打电话,一边开门一边给她打电话。
他在楼下,青初在楼上,青初如果把头从楼梯栏杆上面探出来,或许就能看见他,但是她没有。
听到沈识关门进屋,青初才慢慢地走下楼,在大街上慢悠悠地走。
她太相信沈识,也太自信了。一年了,尽管沈识很少理她,甚至连她的生日都没有发信息给她,她都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也想过,就算打电话不方便,他不吃饭么?不睡觉么?就不能趁这个喘息之机给自己发一个信息么?哪怕只发一个表情,让她知道他在想着她。一个人想联系另一个人,总会找到机会的,不是么?
可是,没有。那句话说得对,所有的分手都是蓄谋已久。
她不辩方向,漫无目的地走。
时间已是午夜,一群男人迎面走来,摇摇晃晃,似乎喝了酒。青初有点慌,恰好这时过来一辆出租车,她招手坐了上去。
第二天,青初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最慢的那种绿皮车。飞机只需两个多小时,绿皮车却要差不多三十个小时。爸爸心疼她,给了她机票的钱,可青初舍不得买,而且,她也并不想那么快到家。
只是这次,她一路也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