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煊平淡的口吻似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与他经历了废帝的追杀,边关的夺权,战场的凶险,甚至还有暗处的刺杀,谢复,我这十年来的过往,你永远都不会懂。”
“初入边关,我不能暴露身份,我那时才多大,十二岁,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为了能够藏好自己,他谎报年龄,答应进前锋营,这才得以留在军营里。”
“那会我舅舅已死,北漠乌烟瘴气,他不清楚谁是人谁是鬼,不敢贸然现身,散兵弱者都得死在前头,我再是心思缜密,去战场上厮杀也用不上,他硬生生从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受伤流血了怎么办?拿命抗,在军营里没有太子没有特权,最危险的一次,他七日都没有醒过来,生命流逝的那种感觉我亲自体会过....”
一会我一会他,仿佛有两个人在他面前说话,诡异的感觉令谢复惊惧不已,他望着龙椅上的帝王,真的不懂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如此邪祟,岂不就是妖魔鬼怪,如何能做一国之君?
谢复眼中的情绪太过浓烈,谢煊沉寂的眼眸溢出幽幽笑意。
他的这个病曾经吓死过很多人。
所以,阿妧第一次的表现实在离奇,继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想到阿妧那个小姑娘,他心里便抑制不住的想见她抱她亲吻她,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言谈,他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谢复,你做了背叛之事,存有异心,朕不会放过你。”
那座暗牢,谢复早就随着另外那位陛下探视过,恐怖程度,令他恶心头晕极度不适。
死亡的恐惧猛地冲击到四肢百骸,他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颤抖不止。
似是察觉到谢煊不想再多言,他急忙开口:“你不是要列举我做下的错事吗?我还做过其他的,甚至很隐蔽,你不想知道吗?”
谢煊知道他害怕了,见他如此狼狈,忽然笑了。
“你做的事确实不少,瞧见了朕在街上和一个姑娘闲逛,为了试探朕的心思,你利用寿康公主散布宋姀的谣言,想要瞧瞧朕可会出手,如果朕管了这件事,宋姀就是朕的心上人。”
“你的目的就是想确认朕的软肋究竟是谁,一旦早于其他人知晓这个秘密,所能做的就更多了。”
“比如提前和宋家示好,或者找几个相似的姑娘进献给朕,再或者还有许多更下作的念头。”
“对了,你为了谋算这件事,派人杀死了你的亲表弟秦江,也不对,如果朕没猜错,你究竟是谁,只怕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谢复,前日唐萍给你送了封信,她说了什么才让你下定决心进宫认罪?”
他杀了秦江的事也藏不住,谢复突生一抹怨气,想到一直压在他心间的秘密,更是生了恨意。
如果不是这个所谓的秘密,他怎会动摇?
他不会生异心,不会管谢信的事,不会教唆睿王,不会试探谢煊,不会杀秦江,不会....
他气急败坏,“你算无遗策,有通天的本事!何不猜猜唐萍的信写了什么?”
谢煊心思压根不在鬼哭狼嚎的谢复身上,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姑娘,扫了眼天色,离午时还早,就算现在去了尚书房也接不到人。
他压下躁动的心,瞥了眼御阶下失魂落魄的谢复,神色平静无波。
“唐萍有先知,知道很多不同寻常的事,你的谋划为什么失败了,原因就出在唐萍身上,秦江的那个外室和私生子就连秦江自己都不知道,你说她又是从何得知?”
那对母子坏了谢复的大事,他一开始也怀疑有人从中作祟,奈何查了许久也没有线索。
直到前日他突然收到睿王府的信,心中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唐家突然与他疏远,原来唐萍又是一个异类,不仅知道很多秘密,并且对他来说是敌非友。
然而他知道的太晚了,他没有退路了。
方才他为了最后的颜面不肯跪,此时他腿软,扑通跪地后,气若游丝的声音满是苦涩: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明明我有着从龙之功,有大好的前程,但很多事仿佛是在胁迫着推着我往前走,入了局一步错步步错,我哪还有退路?”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宫变的第二日,我姨母冯氏派人给我送了包裹,里面有孩童的长命锁和贴身衣物,我打开信之后,发现那上面写着,我是废妃郑氏的亲生儿子。”
“我震惊下急忙去了秦家,冯氏激动不已,只说是郑氏早就把东西交给她,但郑氏交代过,必须等到京城生变之后再送到我手上。”
“冯氏眼界窄,经历了你造反一事,心里起了心思,仿佛觉得龙椅上换人这件事极为容易,她不停的鼓动我,说一些真龙天子荣登大宝之类的话。”
“万人之上的皇位,谁能不动心,我虽然有过心动,但却不敢,没有兵权没有拥护,如何篡位?”
“但野心一旦埋下了种子,便开始蠢蠢欲动,就像你说的,各种阴差阳错下,秦家段家元气大伤,我的后盾没了,顺王那里讨不到好,徐震那里探不透,就连曾经与我交好的唐家也莫名其妙的疏远了我。”
“但我总是不甘心,后来,我察觉到你的性情总是变化极大,我就想从你的病症下手。”
“但是,谁知后面竟又突然冒出来个宋二姑娘,甚至闹出了打架的事,庶妹犯错,我为此受了责罚被夺了官职闭门思过,所以,我什么都来不及做。”
谢复脸上早已没了血色,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嘴角的肌肉不断的抽搐着,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怪笑,“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戏耍我?”
“唐萍只写了一句话,她说所有人都骗了我,我不是郑氏的儿子甚至也不是楚王府的血脉,那我究竟是谁?”
“我做的事没有十恶不赦,但却件件不可饶恕,我是个将死之人,我是谁的野种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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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
下课的铃铛一响,宋妧心里一个激灵,她午时和同窗玩的太开心,拒绝了回御书房用午膳。
此时头脑清醒后,她突然有种诡异般的直觉。
无论是火气还是欲念,阿煊哥哥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等会回去她会不会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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