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脚镣，全都摘除。

    南造云子依旧没松口，双眼死死盯着李国基，仿佛别人都不存在。

    李国基单手拿着毛巾，蘸着温热水，细心地替对方擦拭廖雅权脸上的污渍。

    又让女管教，拿来干爽的衣服，端来椅子，从上到下帮着收拾打理。

    半个小时后，女管教总算帮廖雅权换了一身衣物。

    尽管披着外套，但内里几乎都缠着纱布绷带。

    最后，李国基拿着镜子，放在对方面前。

    “看看，是你么？”

    这时，渐渐平息绝望和痛苦的南造云子，看见劫后重生的自己的憔悴样貌。

    许久之后，眼珠转了转，松开了口。

    嗯，恢复人性意识，就好办了。

    李国基半蹲着，与坐在椅子上的廖雅权，近乎平视。

    “你是特工，我也是。刑罚是失败者必经的考验，你能承受下来，我个人很钦佩。但，在你没有招供之前，审讯不会停止，上面把你交给了我。”

    “说心里话，我个人对你个人，并无好恶。所以，只要你配合，肯定不会采取强制手段。”

    南造云子动了动嘴唇，低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是，日，谍！”

    “我不信！”

    李国基站起身，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有大把的时间跟你耗。当然，在审讯之前，你应该接受良好的治疗……”

    他把左手虎口的伤口，展示给对方：“如果不介意，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南造云子默认，但，她的腿脚受伤很重，难以自主行走。

    于是，谢副所长和女管教，吃惊地瞪大眼睛。

    看着，李国基以“公主抱”的方式，将廖雅权带出宪兵司令部看守所。

    啧啧，那么疯狂凶悍的鬼子婆娘，居然乖巧的像一只小猫，安安静静趴在“妖孽小子”怀里。

    看着崔芸和一名男特工，将廖雅权安置在汽车后座，绝尘而去。

    谢副所长拍了拍额头，心服口服。

    难怪自己干不成特工，这种匪夷所思的诡异场面，实在做不到，也想不出。

    后排，李国基、南造云子，指名召来的崔芸。

    前排副驾驶上的，是一号行动小组长。

    甘莫西，26岁，经验和身手，比白世维都不差。

    中央医院，外科门诊主任，沈景辉大夫检查过廖雅权的伤情。

    “患者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基本是皮外伤，护士正在处理。另外，患者的精神状态波动较大，容易产生过激行为。”

    “谢谢师母！”李国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如何尽快恢复她的精神状态呢？”

    “安静舒适的环境与作息，营养均衡的饮食，和谐自然的交流……良好的交流最有效。”

    沈景辉瞥了一眼丈夫学生包着的左手，笑着问道：“以身饲虎，割肉啖鹰，是想用慈悲感化她？”

    李国基摇摇头，说道：“她的坚持源于内心意志，我是想告诉她，我和她是平等的，我也有意志。”

    沈景辉点点头，夸赞道：“看来，你的心理学，学的很不错。”

    随后，李国基来到病房。

    崔芸守在窗口，甘莫西守着房门。

    病床旁，一左一右两名小护士，熟练地包扎伤口。

    南造云子浑身缠满纱布，散发出酒精和消肿化瘀的草药味，很刺鼻。

    看见李国基返回，她的眼神再次将他锁定。

    “根据医生建议，我会把你安置在宁静舒适的环境，好吃好睡，和你聊天，这样，你会恢复的快一些。”

    转了转眼珠，南造云子依旧哑着嗓子说道：“为什么？是谁吩咐的吗？”

    “那倒没有。上面把你交给我处置，只有一个要求：让你如实招供。”

    南造云子抬头。

    她的脸部没什么伤口，头发梳洗之后，面容仍旧美的令人心动。

    “我不是日谍！”

    李国基不置可否地笑道：“现在不是审讯时间，你只需配合治疗就好。”

    南造云子想了想，看着最强对手，继续问道：“你前面说，不会对我刑讯逼供？”

    “是。至少，由我负责期间，不会。”

    南造云子眼中泛起一丝狐疑：“你准备怎么审我？”

    李国基竖起两根手指：“对于一号日谍窃密案，满足两个条件即可。一，你是日本人或为日本谍报机关做事。二，你把从目标窃取的情报，传递给日本谍报机关。只要认定其中一条，就可以结案。”

    南造云子坐直身子：“我是上海人，不是日本人！我没有为日本谍报机关做事！”

    李国基按按手，微笑着说道：“只是随意聊聊，你别激动。到了审问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南造云子颓然躺下，叹气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因为，我是特务啊！怀疑一切，就是我的使命。何况，你盗取军情，逼死联络员，痕迹太明显了。不过，我最好奇的是，你的真实身份。是日本人？还是投靠日本人的中国人朝鲜人？”

    “你可以去上海查，我真是地道的上海人。”

    李国基忽然笑道：“你真的从小在上海长大？”

    “真的，不信，我说上海话给你听……”

    “等等！”李国基冲甘莫西招招手，说道：“来，你这个上海宁，用上海的土话和她聊天。记住，越生僻的词汇越好。”

    “是！”甘莫西走近，开始“叽里呱啦”飙上海土话。

    “呜哩哇啦巴拉巴拉……”

    南造云子竟然对答如流，一点磕碜都不打，说得比甘莫西还溜。

    下一刻，甘莫西突然改成南汇方言讲述，语速明显加快。

    南造云子依旧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基本都能接得上。

    一刻钟后，甘莫西挠了挠头，无奈地看向李国基。

    南造云子则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问一些，二十年前的事件和传闻，特别是她居住地附近的。”

    又过了片刻，甘莫西实在找不到廖雅权的破绽。

    他不好意思地对组长解释道：“她确实在上海长期生活居住过，至少，我没发现什么问题。”

    看着一号日谍的笑容，李国基一点也不着急。

    “嗯，没事，回去吧。”然后他转向廖雅权：“行，这一关，算你过了，不过，我一定会想到其他办法揭穿你的。”

    南造云子张口欲答，忽然改口道：“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再怎么审，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此时，护士已将伤口全都处理妥当，双双离开病房。

    李国基冲廖雅权点头道：“走吧，带你去新‘家’。”

    在崔芸和甘莫西的搀扶下，南造云子出院上车，半个小时后，抵达南京西郊的一处独立小院。

    除了李、崔、甘三人，还有四名特务，24小时，全天候，值卫这座临时“监牢”。

    李国基住东间，南造云子住西间，若干厢房，留给崔芸和甘莫西以及四名值卫住宿。

    特务处能人多，其中就有一名鲁菜厨子，饭菜面点，样样拿得出手。

    吃饱喝足，李国基谨遵医嘱，和廖雅权“日常互动聊天”。

    他故意提起日本的人土风情典故传说，时不时蹦出几个日语词汇，有的故意说错。

    但，南造云子表情管理到位，全程装痴作傻，一问三不知。

    “我不认识日本人，也不太清楚日本的情况，你说的日本话，我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

    连崔芸都有点怀疑，这家伙装的太像了，很可能是汉奸。

    九点，除了前后门值卫的两名特务，剩下六人，洗漱睡觉。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廖雅权，李国基带上房门，上锁，返回自己房间。

    透过窗户，大半个玉盘的月亮，将光辉洒向小院。

    握紧双拳的南造云子，半睡半醒地进入梦乡。

    哪怕在梦里，她也很清楚。

    这个生平最强对手，绝不相信自己的话，他会继续变着法地进一步审查。

    来吧，我是不会输给你两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