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假设饮鸩止渴有效。”

    “你又能饮多久呢？”

    “或是说，又能饮几代呢？”

    “平衡是必然的。”

    “万物负阴而抱阳，反之亦然。”

    “就像你们涂山的转世续缘一样，看上去很不错，可是，仔细想想就懂了……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任何有智慧的生命都是一种复杂的生物，这种复杂不仅体现在他们的行为上，还体现在他们的心思上，也就是精神与灵魂。”

    “转世续缘的核心极致是什么？”

    “爱？”

    “这是正确的答案。”

    “也是标准的答案。”

    “却不一定是唯一的答案。”

    “不仅仅因为爱是欲望的一种，还因为爱别人的前提是爱自己，这种爱，永远也不可能纯正。”

    “假设有一个必须要去死的危机。”

    “摆在一对情侣面前。”

    “相信我，不管是谁背叛了谁，一定会有一方背叛另一方，即便你真的看到了为爱主动牺牲的一幕，那也是欲望作祟，而不是所谓的爱。”

    “因为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是不可能拥有爱别人的勇气，更别说，在爱中，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自爱，这才是一个正确的三观与思想。”

    “所以，人性是复杂的。”

    “远的不说，未来的不说，只说近期发生的事好了……石宽与御妖国的公主，那种脆弱而又坚固的爱情，石宽对御妖国的公主真的是爱的纯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占有欲吗……答案自是不尽其然，不然，他就会明白，爱的真正含义是放手，而不是一个人挡在城门外，独战群妖，赌那一个渺小的概率……尽管被他赌到了，可他当时拥有的不是爱，或者说，不止是爱，还有一部分其实是信任。”

    “就像这转世续缘中的很多妖与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源自经历。”

    “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笑过，哭过，在遍体鳞伤之下互相依偎过，或是明知道自身难保，也要因为自己心中对于道义的坚持，比如说，她之前救过我之类的理由，奋不顾身的做出了一个个愚蠢的选择。”

    “这些，才是感情的源泉。”

    “而经历又源自记忆。”

    “记忆会被储存在法宝中。”

    “作为转世续缘的道具。”

    “那么，人的记忆，是时时刻刻都保持美好的吗？”

    “在做出那个决定时。”

    “就没有过一丝丝的犹豫？”

    林朝辞背着双手，并没有跪坐。

    而是看着眼前的苦情巨树。

    对这套充满了漏洞的规则发出了致命的质疑：“在我看来，人性的光辉之处就在于战胜本能，人类的本能是趋利避害，这也是万物的本能，可万物只会趋利避害，人类却可以为了心中的坚持，为了老人与孩子，为了希望与未来，奋不顾身的送死，哪怕在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有没有价值……也正因如此，转世续缘下的法宝，承载了所有珍贵的记忆，承载了所有美好，那一丝丝或海量的阴暗欲望，自每一份转世续缘中而来，又该由谁承担？”

    “没人能承担。”

    凤栖的语气逐渐平静。

    透露出了一股向死而生的勇气。

    在说完这句话后。

    话锋一转，矛盾的否认道：“但总会有人来承担！”

    林朝辞理解这两句话的意思。

    前者，说的是机制。

    后者，说的是觉悟。

    苦情巨树的机制很简单，它可以通过转世续缘的仪式，将完成转世续缘仪式的人与妖记忆复制，然后封存起来，载体就是双方的法宝，而在复制过程中，为了确保成功概率，积极向上的记忆将会被优先复制，一些阴暗的小念头则会被弃用，久而久之，苦情巨树这个类似于电脑的东西，不仅会因为储存文件太多而性能下降，还会因为每一份文件里都带有病毒而感染病毒，进而污染到其余的文件。

    凤栖就是目前的杀毒软件。

    可惜，病毒太强。

    强到连杀毒软件都被侵蚀了。

    故此，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换一个更强力的杀毒软件，只是说，凤栖做的比较决绝，她想把自己能带走的病毒全部装载在自己身上，然后，让新的杀毒软件直接对自己动手，把自己彻底干掉，不仅可以给新的杀毒软件提供加载空间，还可以对原本的病毒造成重创，相当于用自身死亡换一个更好的开局。

    而这个新的杀毒软件。

    就是被凤栖这个老杀毒软件暂时选定的涂山红红。

    简称红红号杀毒软件。

    嗯，现实肯定比这个比喻更复杂。

    淤毒也不是什么病毒。

    这玩意跟心魔有些类似。

    是由精神力构成的东西。

    跟诛仙里走火入魔的道玄所执掌的那柄诛仙剑里的戾气，还有兽神本体的戾气有些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能解决苦情巨树这个问题的人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就是修为到达三境，也就是金丹境，还是那种实打实的金丹境，第二个条件就是拥有类似于剑心通明的天赋，如此，方可与这种精神侵蚀斗上一斗。

    让万剑一来，倒是很合适。

    可是，一但斗争开始，那些记忆肯定是彻底没了。

    万剑一若赢，相当于把苦情巨树这个电脑刷机了。

    万剑一若输。

    好吧，根本不可能输。

    剑心通明的万剑一，心境无缺。

    先天就立于不败之地。

    就像王权富贵出生后，尤其是习得王权剑意后，面对圈外生物，可以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几乎没有对手，杀得黑狐都不得不远遁的原因，究其根底，还是因为王权剑意的本质。

    这玩意是精神力量的显化。

    是由剑心催动出来的东西。

    如果没有完整的循环之法，燃命是不可逆的过程。

    即便是万剑一，都罕用此技。

    往往都是斩鬼神起手。

    王权富贵短命不是没道理的。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当年王权无暮的天赋高的究竟有多离谱，一个人，从无到有的开创出了这条路，就连万剑一，都是按照青云门历代祖师留下来的传承，才把融合了精气神的斩鬼神学到入门，王权无暮不仅能剖析出王权剑意的本质，还一手确定了王权剑意后续的路该怎么走，认定了王权剑意和王权剑相合，再适应天地一剑，才是唯一正确的路，分别对应斩鬼神中的神、精、气，该说不说，确实吓人，要是敌人，好歹要说一句此子恐怖如斯，然后断不可留，可惜摊上了一个爹。

    故此，涂山红红这个杀毒软件上来也是治标不治本，就算她成为金丹修士，也叫三境或妖皇。

    她的心性不到位。

    最后，依然难逃被侵蚀的下场。

    其中道理，大抵如此。

    依旧是饮鸩止渴罢了。